稀罕事
韻秋一邊燒火一邊聽做飯的林氏絮叨,“別看你大伯娘徐氏整天咋咋呼呼的,啥事都衝到前頭。其實啊她就是個棒槌,專唱黑臉的。真正芯裏壞的其實是李老大,麵上和善卻一肚子的算計......你二姑姑才剛說了親,他就使心眼子分了一半的家業另過了。你二姑姑的嫁妝可是從剩下的家業裏麵出的。等我嫁了進來,還三天兩頭的指示孩子去老宅,不是缺這就是少那了......前腳賣了你,後腳徐氏那個死婆娘就來要債說要娶媳婦,可藥材錢、棺材錢結了後,我和你大哥還有肚子裏的三兒就指著剩下的幾兩銀子活命呢......非要拿了老宅抵債,好給她家老二成親用,把我們逼的連遮身的片瓦都沒有。你妗子又尋死覓活的不許我們回娘家白吃白住......”
林氏越說越激動,後來連眼淚都出來了。他們孤兒寡母的能挺過來其中的艱辛隻有自己知道!
韻秋也跟著難過起來,可不是,婆家和娘家都指望不上。
林氏又擦了把眼淚,“後來,她家娶媳婦,那個死婆娘還有臉跑上門讓我這個做嬸娘的可要記得送喜錢,我可不把她當菜挾......滿月酒的時候,她又跑來說沒有錢雞蛋總是有的吧......我掂了燒火的木棍就扔了過去,她才嚇得罵罵咧咧的走了......”
“娘,照你這麽說這麽多年李老大可是頭一回來咱家啊?”韻秋心裏有些不妙的感覺。
林氏沒有一絲遲疑的說,“可不是,回回都是那個死婆娘來做的出頭鳥。”
韻秋急了,“娘,他肯定沒安好心?不然怎麽不早不晚的,偏偏現在登門了,還要做主我的親事?”
林氏安慰她,“娘當然知道他肚子裏沒好水,他們一家子都掉到了錢眼子裏,都是六親不認的主兒。可不管他想怎麽樣,隻要娘和你大哥還活著,你的嫁妝你的親事都輪不到他做主。他們要是敢硬著來,咱就敢給他們拚了!”
韻秋還是擔心,“娘,咱們在明處,他們那些歪心思可都在暗處。再說,隻有夜夜防盜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咱們防不勝防啊!而且他家成年的兒子就有三個,咱這邊隻有大哥一個!”
林氏想了想,“咱李家在村子裏是孤姓,沒有宗族祠堂的出麵管束他們,能求的也就是裏長了。可是,不到魚死網破的境地也不好找裏長出麵的。”
“娘,現在的裏長是朱家的還是羅家的?”韻秋知道一般村子的裏長都是從大姓宗族裏麵選的。
林氏說是朱家的。
韻秋細想了一下,“娘,我覺得朱大娘是個熱心腸的......”
林氏驚喜,“按輩分,你朱大伯還是裏正的叔叔輩。那我這就去求了你朱大娘去!”說完,不等韻秋開口就急火火的走了出去。
韻秋看了看做了一半的飯,隻好自己接手了。
過了好一會,林氏才一臉喜色的回來了,“你朱大娘也替咱們不平,說肯定幫咱。我又等了你朱大伯回來,當麵得了他的允諾才回來。”
韻秋聽了也高興起來,“萬一打起來,隻要朱大伯帶了子侄站在旁邊幫咱壓壓陣,咱就算有了倚仗了!”
“可不是,就算真到了看不下去的時候出手了,裏正也肯定站在自家人這邊,也就是站到了咱這邊!”林氏邊說邊掀開了鍋蓋子,“啊?是你把飯給做了?”
韻秋無語,“娘,就我和大寶在家,不是我還是大寶啊?”
林氏笑起來,“娘不是不知道你會嘛!”
韻秋撇嘴,“你閨女可是在趙府的廚房幹了兩年活呢,可不隻是會燒火。”
林氏臉上樂開了花,“好好好!尋親戚的時候,咱可又多了個善廚藝的說道了!”
等哥嫂從地裏回來的時候,韻秋正把著剛睡醒的大寶撒尿。
她已經幫他們舀好了洗臉水,也涼好了茶水,用的是全哥兒剛從河邊剜回來的黃黃苗燒的,喝了可以清熱敗火。
吃飯的時候,大郎說,“娘,您今天的骨頭湯煮的比往常好喝!”
林氏笑了,“是二丫煮的!”
正在給大寶喂奶的劉氏也抬起了頭,她沒想到小姑還會煮飯。
大郎很吃驚,“那你真的會做你說的那麽多我連名都沒聽過的菜?”
林氏也好奇,“二丫還會做什麽稀罕菜?”
全哥兒則是大聲嚷嚷,“姐姐你什麽時候才給我做好吃的點心?”
飯桌上一下子熱鬧起來,韻秋隻好一個個的挨著解答,一家人算是在七嘴八舌中吃光了一鍋飯。
吃了飯,大郎和劉氏又接著下地了。
韻秋家院子裏隻有一棵還沒掛過果的杏梅子,小的根本遮不了陰涼。
現在家裏也沒了豬要喂食,林氏用刷鍋水拌了些吃食給小雞崽子,就帶了韻秋去河岸那邊的榆錢樹下涼快。
每年二三月份的時候,嫩嫩的榆錢結的成串子,不僅可以生吃還可以拌了麵蒸了吃。在趙府的時候,也有莊子裏會來事兒的管事孝敬上榆錢兒、槐花兒這些鄉野風味給主子們嚐鮮,廚房就會摻了雞蛋煎成餅子。
韻秋抱了大寶說,“娘,這邊真涼快,還有風呢!”
林氏正在給全哥兒縫補褲子,聞言笑了起來,“可不是,這是順河風,就是別的地方不起風這裏也會涼快些!”說完又想起了一件事,問韻秋,“二丫,你的針線怎麽樣?”
“縫縫補補的都還行,可繡花就不怎麽樣了!”韻秋在趙府裏,也就是在姐妹之間學著往帕子上繡個簡單的花樣子。
林氏聽了已經很滿意了,“那就夠了,莊戶人家沒有富人家裏那麽花哨,這也要繡朵花那也要繡隻蝴蝶的,縫縫補補才實用。等過幾天,娘再教你學著給大寶繡兩個肚兜、紮一雙虎頭鞋就齊全了!”
“啊!”韻秋驚叫了出來。原來她光顧著聽林氏說話,結果自己衣服前襟都被大寶的口水流濕了。
林氏笑嗬嗬的,“不當緊,一會就幹了!”
韻秋著惱地用手擦了擦,“這小子咋這麽多口水啊?”
林氏很有經驗地說,“咱大寶這是要長牙了!”
韻秋驚喜,“那咱大寶豈不是就是大人了!”
林氏呸她,“瘋瘋癲癲的盡會胡說,奶娃子怎麽就是個大人了?”
韻秋玩笑起來,“怎麽不是,無“齒”的才是小人,大寶長了牙可不就是大人了!”
林氏聽了她的胡扯,和她一起笑起來。
虎頭虎腦正是好玩的大寶也跟著懵懂的張大嘴露出了粉紅色的牙床,慌得韻秋趕緊去給他擦口水,“哎呦,小祖宗你可不能咧大嘴笑,連個把門擋口水的都還沒有呢!”
下半晌,韻秋把睡著了的大寶放在**,就去豬圈那邊的水缸裏提水澆菜。
從外麵瘋玩回來的全哥兒正在幫林氏搓麻繩,也不要他真做什麽,就是扯緊一頭不撒手,林氏好在那頭使勁的搓。
韻秋正在澆茄子的時候,一個年輕媳婦子走進了院子,“李三嬸子,忙著呢!”還問了韻秋,“這是不是就是我那妹子?”
韻秋趕緊抬起頭朝來人笑去,小媳婦二十多歲的樣子,穿的像是走親戚的衣服,收拾的利利落落的,一臉精明相。
林氏趕緊停了手裏的活站起來,“是侄媳婦來了啊!二丫,這是住在坑邊的你羅七叔家的二媳婦!”
韻秋趕緊叫了聲“二嫂子”,又扔下了水瓢去廚房給羅二嫂子端了碗涼透的黃黃苗水送過去,“二嫂子,家裏也沒像樣的東西,將就著喝口水潤潤吧!”
原來羅二嫂子的大姑姐這幾天又懷上了,捎信來娘家說就想吃些西瓜醬豆,想的不行了。可農家人到七月裏才開始曬醬豆吃,現在的時候正趕上老醬豆吃完了新醬豆還沒曬出來,不接茬的時候。
今個一大早韻秋他們去上墳的功夫,羅二嫂子的婆婆就走家串戶的,尋尋看看哪家醬豆還沒吃完?可巧,林氏存的還有一點就全給了她。
林氏想著羅老七家的大閨女家是在鎮上開雜貨鋪子的,人來人往的,各村的人都去買東西,就想著往韻秋舅舅那兒捎個信,說聲人已經接回來了。
這不,羅二嫂子剛去了鎮上送東西回來,“李三嬸子,偏巧今天有個林崗的後生去趕集,已經托了他把信兒捎過去了。”
林氏感激的說,“得虧了你們了,才能讓二丫她舅早些得到信兒!”
羅二嫂子忙推說,“嬸子的話了嚴重了,我大姑姐吃了西瓜醬豆子,胃口可是全開了,還讓我帶她向您道聲謝呢!”
林氏笑著客氣,“都是不值得一說的土東西,要是擱在七八月裏誰家沒有?哪還用得著你婆婆東家西家的去尋。”
幾個人又笑著扯了幾句閑話,羅二媳婦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三嬸子,今天我大姑姐可給我說了件稀罕事兒,還是你們老李家大房的事兒!”
一聽是關於李老大家的,本來就心裏有事的林氏母女不由的起了十二分的關心,同時開了口。
“侄媳婦,到底啥事啊?”
“二嫂子,出啥稀罕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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