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故

其實,鎮上就有專門拉人去縣城的大車,通常都是早上去後半晌回的。有時候趕上人多,一天能拉好幾回呢!

隻是價錢可不便宜,一個人單趟就是二十文錢。

這也就是上次韻秋他們進城舍了臉去借朱大娘家的牛車的緣故。

鄉下人實在,自家種的東西啥的,很多時候會互通有無,一把蔥,一捆菜這些,隨便招呼一聲就行了。

但是,像牛、騾子這些一頭往少裏說也要十幾兩銀子的牲口,在莊戶人家眼睛裏,可是大宗的貴重財產,就是自家人也相當看重、愛惜的。

要不是兩家交情厚,韻秋家也張不開嘴去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借的。可就算兩家關係好,這回他們也不好意思再去借了,實在是太頻繁了。

而且,現在地裏的活兒都幹的差不多了,家家戶戶都要閑下來了,正是蓋房子的好時候。

因為打聽消息,已經耽誤了大郎做工掙錢了。

從前個兒開始,就有人來找大朗去做活了。

這要是借了牛車,大郎還要跟著趕車,就又少掙了一天工錢。

思前想後的,林氏決定跟了韻秋去鎮上坐大車去縣城,讓大郎去上工。

雖然全哥兒也很想去,但因為他這樣的半大小子坐牛車也要付半個大人的車錢,林氏自然是不會答應的。

全哥兒雖然懂事兒,可仍然難過地紅了眼睛。

趁著林氏還沒發火,韻秋趕緊的把他給拉出了屋子,哄他,“別難過了,等這回賣了錢姐給你買好吃的......”

天灰蒙蒙亮母女倆就早早的收拾妥當了,林氏還穿上了自己最體麵的衣服,雖然隻是一身最普通不過的青布衣服。

盡管母女二人一致反對,大郎還是要過了韻秋手裏的籃子,非要送她們去鎮上不可,“你們就讓我送吧,就這七八裏的路,先送了你們也不影響我去上工。”

她們趕到鎮上的時候天才大亮,原本還害怕來晚了,結果車行的夥計說估計還要等小半個時辰才能湊滿一車人呢!

林氏笑著對韻秋說,“以後知道了時辰,咱就不用這麽著急忙慌的趕車了。”

滿滿當當的一車人,有男有女的,就這還有人沒坐上。

剩下的隻好等下趟車湊滿了人才能出發。

林氏把韻秋護在懷裏。

車上最後上來個婆子,居然是黃寨的。

林氏不免起了心思。要知道羅二媳婦可就是從黃家村嫁來的,雖說大郎打聽到那個後生方方麵麵都不差,她還是想從這婆子那裏再確定一下。

林氏熱情地問起那婆子,“我是帶了閨女去看看親戚,嫂子這是去幹啥呀?我們村有個羅姓的小媳婦就是你們黃家村出來的閨女呢!”

就這樣搭上了話,林氏和婆子你一言我一語的拉起了家常。 韻秋靠在林氏懷裏靜靜的聽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慢慢的,林氏就拐彎抹角的提到了羅二媳婦的那個堂弟。

韻秋偷笑,終於轉到正題了,自己的娘親也是夠狡猾的啊。

聽到婆子說的也和二郎從熟人那裏打聽到的相差不大,林氏也就放心了。

牛車在距離城門口很近的一家車馬行停了下來,趕車的車把式說下午有要坐大車回去的就來這兒等車,不要錯過了時辰。

問清楚了最後一趟回鎮子的牛車的時辰,韻秋母女就安心的離開了。

曹二掌櫃的還沒來,還好有上次給韻秋算工錢的活計認出了她,就要帶了她們母女去後麵等著。

韻秋推說她們想在鋪子裏多看看,夥計也就由了她們母女。

韻秋還好,是把心思放在鋪子裏擺放的珠花上麵。

可林氏哪見過這麽多的胭脂水粉和飾物,眼睛都不知道該放哪裏才好,真真的看著漂亮,而且鋪子裏的味道也好聞......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曹二掌櫃才慢悠悠的晃到了店鋪,有機靈的小夥計看到了趕緊的打招呼“掌櫃的您過來了!”。也把那個“二”字給含糊了過去。

韻秋心想,看來果真如雜貨店的吳掌櫃所言,這福慶齋的大掌櫃要換人了!

那麽,自家以後可就全賴著曹二掌櫃的才能把這個手工活做的長久些。

郭大娘和吳掌櫃幫自己鋪了路,可這條路能走多遠可全看曹二掌櫃的心情了。

想到這,韻秋趁著曹二掌櫃走在前麵的功夫,趕緊的湊到林氏耳邊低語,“娘,一會看我的眼色行事。”

曹二掌櫃的細細的看了韻秋帶來的手工活兒,滿意的點點頭,“不錯,顏色搭配上看來都花了心思,隻是珠花的料子品相次了些。”

韻秋趕緊的笑著回話,“您放心,吳掌櫃已經托了林記銀樓的東家進些品相好的專門給我做珠花用,下回帶來的珠花品相肯定比這回的好。”

“嗬嗬,老吳一直都是個熱心人!”曹二掌櫃的看上去很滿意。

曹二掌櫃的回頭對一直陪在旁邊的夥計說,“李京,珠花按好的九十文算,次一些的七十文,最次的四十五文,絹花按每朵二十二文算。你帶了李姑娘她們去前麵把工錢給結了。”

韻秋簡直喜出望外,不說這珠花給的價錢不低,就是嫂子做的珠蕊絹花也賣上了二十二文的好價錢,比上回那種差不多高出了十文錢了。

夥計李京爽朗的答應了一聲就抱著包袱去了外麵大堂,韻秋趕緊趁機拽了林氏一把,笑著說,“曹大掌櫃,我們家這條活路可都是多虧了您心善了,您可真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我娘這回非要跟著來謝謝您,這是自家養的鴨子下的蛋......”

林氏聽自家閨女話都說道了這個份上,自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趕緊的說了暖心話,“可不是,我真是不知道該怎樣感激您才好。鄉下人也沒啥好東西,您可別嫌棄......”

曹二掌櫃的頗有些受寵若驚的的意思,沒想到這鄉下人還有這等見識,又識趣兒。

本來嘛,原來他就是看在老吳的情麵上才送了這份人情。

雖說如今,這姑娘的活兒做的也不錯,店裏也能多賺些差價,可以後照顧到哪個份兒上,可都是自己說了算......

這姑娘不愧是在大戶人家伺候過的,會來事兒。

推脫不過,麵上難為情的曹二掌櫃隻好笑哈哈的笑納了這籃子新鮮鴨蛋。

韻秋她們母女從後麵走進大堂,那個叫李京的夥計正在按檔次把珠花分類。

韻秋笑著小聲打招呼,“剛才聽曹掌櫃的說話,才知道大哥也姓李,原來咱們都是一李家的!”

夥計也抬頭笑起來,“可不是,老話還說天下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呢!”

“啥?真有這麽多錢?”林氏聽了夥計李京算出來的賬,驚的大聲喊出來。

旁邊都有客人被林氏的大嗓門給驚了,已經朝這邊看了過來。

因為韻秋心裏早就有了數才沒像林氏那樣失控,她趕緊的拉了林氏,讓她小聲點。

李京笑著說。“大娘,當然是真的。要不我再給您算一遍?”

“別,別,別,大娘可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沒想著賣了這麽多錢!”回過神兒的林氏趕緊的擺手搖頭。

韻秋和李京看她這樣,都低聲笑起來。

李京送了母女二人出門,韻秋趁著店裏的人看不到外麵,趕緊的從包袱裏摸了把銅錢塞到林氏手裏,又朝著李京的方向給她使了個眼色。

林氏會意,忙把手裏的銅錢塞到李京懷裏,“大侄子,以後可要勞你多顧念了......”

虛推了兩下,臨了還朝店裏麵望了一眼,李京才放心的把錢收到懷裏了,“大娘放心,一家人哪用得著說兩家話不是!”

母女二人走遠了,林氏才說“那把錢足有二十幾文吧!”

韻秋安慰她,“娘,這和咱這次賣的那五兩又七十六文錢相比,可是連個零頭兒都顧不上。刨去成本,咱足足賺了一兩多銀子呢!等咱的珠花品相上去了,估計一朵最高能賣到一百三十文呢......隻有先把關係鋪好了,咱以後和他打交道才好說話。我看曹二掌櫃的很賞識他,連著兩回都把算工錢的事兒交給他。娘,剛才他還幫了咱呢!”

韻秋指的是剛才他們搭上了話,李京說了那句“五百年前是一家”之後,明顯的放水了,多給她們算了兩朵九十文的珠花。如果那兩朵他非要壓著按了七十文算,她們自然也是不敢計較的。

林氏驚訝,“還有這回事兒!剛剛娘隻顧著在鋪子裏看稀罕,哪裏注意這些了!得虧了我閨女看的細,這把銅錢送的可是真值了。剛才一聽到換了那麽多錢,娘有些被嚇癔症了。要擱在平時,這回掙的錢都趕上咱辛辛苦苦養半頭豬了......

都是娘老糊塗了,忘了‘閻王好見小鬼難搪’這句老話兒!”

忽的又想起另一件事兒,林氏又趕忙問出口,“可是二丫,咱把給你郭大娘的鴨蛋給了曹二掌櫃的,這可咋辦啊?”

那些鴨蛋是林氏在村子裏買的,原來說好了去看郭大娘的,結果被韻秋臨時起意送了曹二掌櫃的。

韻秋想了想說,“娘,這還不好辦!咱現在有了錢,一會兒去集上買一籃子不就妥了!“

韻秋帶了林氏去了吳掌櫃的雜貨鋪子。

包袱裏還有三四十朵珠蕊絹花,是韻秋特意留給吳掌櫃的,每朵珠花也隻收了十三文錢。

吳掌櫃的不好意思,說收的太少了,按十五文算也是極低的價錢了。

林氏在一旁感激地說著客套話,“您太外道了,按理說就算不收錢我們也還不完您的人情呢!”

韻秋也笑著說,“我娘說的對,顧著本兒就行了,哪還能多賺您的錢,那我們都成了什麽人了。說起來,也不過是少收了些功夫錢罷了,不值當什麽的。沒有您的麵子,那福慶齋的曹二掌櫃哪裏會搭理我們這土裏土氣的鄉下人。人家那麽大個鋪子,還能沒有固定供貨的手藝作坊不成?您要再說見外的話,難不成還真要我先把您的麵子錢給還上?隻怕,您的情意我是猴年馬月都還不完啊!”

作者有話要說:請大家不要手軟,收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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