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風不止

聽著喬婆子帶來的這個完全是意料之外的“噩耗”,林氏無法相信,接二連三地問,“不可能?怎麽會是這樣?劉木匠家可是先托了您提的話頭兒,可見得對二丫滿意的不得了,又一直催著日子相看,這喬嫂子您可都是知道的啊?怎麽會突然說不成就不成了啊?”

一旁的劉氏也焦急起來,“可不是,喬大娘,這都是說好的事兒,咋能說變卦就變卦啊?”

喬婆子也是哀聲歎氣地一拍大腿,無奈地說,“當時我也納悶呢,說了幾十年的媒了,可是頭一回碰上上趕著相看的男方,臨了臨了要變卦的。我也急啊,當時就問了劉木匠家的,結果,哎,造孽啊!”

林氏著急上火的忙不迭地追問,“喬嫂子,到底是哪裏出錯了,您可不能瞞著我們啊?咱可是鄉裏鄉親的,我家大郎的親事還是您換的庚帖呢!”

東裏間裏,韻秋也攥緊了炕角落的枕頭。

隻聽喬婆子深深地歎氣道,“那劉木匠婆娘還沒說出個啥,她家那大兒媳婦就抱了孩子嚷嚷開了,說啥‘那李家二丫都被京城裏的貴人給看上了,說不得三幾日的就要娶過去做個小老婆啥的。我們小門小戶的,要是真做了那老虎嘴裏奪食的事,可不就是不要命了?這一家老小還要不要活了?’。一邊大聲嚷嚷著,還一邊抱了孩子尋死覓活的,‘乖兒子,反正早晚都要被你二叔叔是帶累死,倒不如娘現在就掐死你,省的家破人亡活受罪’”

說道這裏,喬媒婆反而調轉話頭問向林氏,“李家妹子,我也隻聽說你和娘家鬧了一場,咋地就又攀扯上了去京城裏做妾的事啊?”

林氏被氣得迷三倒四的,哪裏還顧得上回答喬媒婆子的話,眼看著就要倒下去了,嚇得旁邊的劉氏趕忙扶住了她,慌得一旁坐著的喬媒婆也大聲咋呼起來,“李家妹子,你可不敢氣壞了啊!”又說劉氏,“快,快給你婆婆喂口水緩緩神兒!”

韻秋哪裏還坐得住,更是趕緊的下了炕,猛地掀開東裏間的門簾子跑到林氏身邊扶住她,接了劉氏端來的碗喂了水給林氏喝。

待林氏人緩過來,自是又拉著喬媒婆細細地哭訴了事情的始末,最後仍然抱著最後的僥幸哀求喬媒婆,“喬嫂子,要不你再去跟劉木匠家解釋解釋,甭管周婆子怎麽鬧騰,二丫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的親事可都是我這親娘才能做主的。”

喬婆子想了想,也隻好說,“李家妹子,幹我們媒婆這行當,一是嘴上能說,再就是靠腿勤,我自是少不得要再去劉木匠家勸勸的。隻是,你是沒見劉木匠家那副害怕惹火燒身的樣子,那個大兒媳婦更是個咬不爛的,鬧死鬧活的,說盡了難聽話。我隻怕回旋的餘地不大啊?”

林氏歎氣,眼看又要大哭起來。

韻秋趕緊勸說她,“娘,您先消消氣。”

又慢慢地分析給林氏聽,“如今,周婆子跑來咱家鬧了一場,到出傳的沸沸揚揚。都說三人成虎積毀銷,這傳來傳去的,指不定都變成什麽味了。如今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說不得劉木匠家聽說的還是輕的呢。可假的就是假的,終歸真不了。與其現在就讓喬大娘跑到劉木匠家再碰一鼻子灰,倒不如等過一段,這些流言蜚語的消停下來了,再讓喬大娘去說和,肯定事半功倍。”又轉頭麵向喬媒婆詢問,“喬大娘,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對對,還是大侄女把話說到點子上了,真是想的周到!”喬媒婆趕忙點頭應是,又安慰林氏,“大妹子你別急,三兩天的,我就再給大侄女挑幾個好人家出來。說不得,等到那個時候,劉木匠家的又上趕著要來相看了”

送走了喬媒婆,娘幾個靜默無言。

最後,還是韻秋打起精神來,“咋地?離了劉木匠家的二兒子,我還能嫁不出去不成?我看咱還是趕緊幹活吧。娘,你快去喂豬,我和嫂子還要趕活呢!”

劉氏也強笑,“可不是,咱還能在劉木匠家那一棵樹上吊,那啥,嗯,我是說這不是還有羅二媳婦娘家那頭嗎?這都後半晌了,說不得一會兒就遞了好消息過來!”她本來想說在“一棵樹上吊死”那句話的,還好這回反應快,及時轉了話頭,不然提到“死”字多不吉利啊!

那邊劉氏在暗自慶幸,這邊韻秋深深地無奈地暗自歎了口氣,她知道嫂子劉氏沒有惡意,是想給自家人鼓鼓勁。可事實上,這回劉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了。

自從喬媒婆說了劉木匠家反悔的理由,韻秋就覺得,怕是羅二媳婦娘家那頭也要黃了。

都怪昨天她沒怎麽細想,所以忽略了。

周婆子昨天的話,傳來傳去的,誰知道都被歪曲成什麽了?

莊戶人家不求大富大貴,天降橫財的,隻盼著安安生生的過自家的小日子,最怕的就是惹麻煩,而且還是周婆子嘴裏的“京城裏的大戶”。

劉木匠家的二小子和羅二媳婦的娘家堂弟條件都是莊戶人家裏很不錯的,可越是不錯的人家,隻要不是太挑剔,找媳婦兒就越容易,何必和自己這個有麻煩纏身的糾纏在一起呢!

隻怕,羅二媳婦今天突然匆忙地回了娘家,就是特地回去知會一聲昨天的事兒了。畢竟事關自己的親堂弟,自是要更加上心的。十有□的,羅二媳婦娘家那邊也是要反悔了。

果不其然的,沒多久羅二媳婦就來了,一臉難為情地說,“雖說不知道二丫妹子的八字,但屬相我還是知道的,上回就告訴了我那三嬸子。誰知道,今個兒回娘家,我那三嬸子說算命的說啥屬相不合,怕是難況白頭偕老”

羅二媳婦走了,林氏和劉氏哭喪著臉,喊天叫地的,一副天塌地陷的樣子。林氏更是忍不住地起身要去找周婆子去算賬。

韻秋煩躁地摸了摸額頭,忍不住大聲發起脾氣來,“行了,你們兩個都安安靜靜的行不行?吵得我頭都要裂了!”

可看到婆媳兩個被她驚的不敢再說話的樣子,韻秋又難過地懊惱起來,自己這麽大聲幹什麽,歸根結底的,親人們不還都是為了自己。

韻秋放低聲音,溫聲細語起來,“娘,咱家什麽事沒有經見過?真比較起來這點子小事,毛毛雨似的,能算什麽啊?現在就算把周婆子打個半死又能怎樣,還能讓她把話收回去不成?咱先忍忍,等風頭過了,一切不就都又好起來了?

又笑著說劉氏,“嫂子,我呀一直都想在娘家多待些時候再出門子。這回也算是因禍得福了。你可不能嫌棄我還要在娘家多吃些白食兒啊!”

“小姑,那哪能啊!不會的,真不會的,你咋吃都行!”劉氏老實的本色畢露,慌忙揮手搖頭的表明立場。

林氏被韻秋這樣一激,又強硬起來,“可不是,就我閨女這樣的模樣,又這樣的能幹,還會找不到一個好婆家?”說罷又狠狠地呸了一口,“就劉木匠家和羅二媳婦娘家那樣的牆頭草,我還看不上呢。一點沒影兒的事,就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的,恨不得躲咱們躲到耗子洞裏去。等以後他們後悔了,就是求上門來,咱也不和他們那樣的人家對親戚!”

“嗯,娘說的對!那樣的人家一有風吹草動的,就趕緊當了縮頭烏龜,太沒擔當,我也不願意嫁了去!”韻秋趕緊的煽風點火,趁機貶低那兩家,好讓林氏趕緊轉個彎,是自己家根本就看不上那兩家才對嘛!

到了做晚飯的時候,雖然情緒仍然低落,林氏基本上已經如往常一樣,該幹什麽就幹什麽了。

天黑的時候,做活兒回來的大郎粗心地沒有注意到家裏氣氛有什麽不對頭,隻是自顧自地大聲說著,“鎮上那邊,香兒和張家婆子鬧起來了!”

“啊?”正在哄大寶玩的韻秋驚訝,香兒那邊也出事了?

正在切菜的劉氏停了手抬眼看向自家男人。

燒火的林氏也抬起頭問道,“咋地就鬧起來了?香兒那丫頭可是吃虧了?”

原來,大郎給人蓋房的那戶人家,老婆子上午去鎮上買肉,帶回來消息說,正趕上兩個女人在街上打起來了,衣服扯破了,頭發也拽掉了。

原本,那戶人家的老婆子可不認識香兒和張婆子,還是圍觀看熱鬧的人紛紛議論起來,她才算對上號的。

畢竟,當初香兒被李三貴抵賭債賣給張小眼的事,可是鬧得轟轟烈烈,已經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張婆子一手叉腰做茶壺狀,端起了婆婆款兒罵香兒是個好吃懶做的小賤婦,上不孝敬婆婆,下不伺候丈夫,操持家務。啥事也不幹,就是吃飯也要自己這個做婆婆的端到手裏,這哪裏是個做媳婦的樣子?睡到日上三竿了就上街閑逛,嘴巴跟個老鼠似的就會“嘎吱嘎吱”吃個不停,而且還是個不下蛋的雞。見天狐媚妖妖的離不開男人,白白榨了他兒子那麽多的精血,進門這麽久也懷不上個種,要她有啥用

香兒惱怒地和她對著罵,罵張婆子這個老不死的往她頭上潑髒水。說張婆子不做飯,還不興她自己上街買口吃的呀!自己男人都說了,她愛吃什麽就買什麽,想什麽時候起床就什麽時候起床。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老婆子,大晚上的不睡覺,貼著兒子媳婦的屋子聽牆根子,不知道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

最後,還是張小眼得到消息匆忙從賭場趕過去。

香兒立馬撲到張小眼懷裏哭的梨花帶雨地說張婆子罵她是個狐狸精,要榨幹他了,撒潑打滾地要不活了。

張小眼惱羞成怒,心疼的不得了,怒斥了張婆子,說再敢沒事找事兒的,可別怪他了。

張小眼又讓也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張婆子趕緊回家,少丟人現眼的,就拉了香兒跟他走了,看樣子是帶著去賭場了。

氣的張婆子在街上跳罵,眼看張小眼兩口子都沒影了,隻好一路子邊哭邊罵地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