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峰回
因為相看的日子就定在了明個兒,郭氏也想去看個究竟好放下心裏的牽掛,就跟了韻秋母女坐了回楊集鎮上的大車。
擠坐在顛簸的牛車上,耳邊聽著林氏和郭氏的交頭接耳聲,韻秋有些呆愣地看著前方,這一切轉變太快了。就這樣,瞬間從絕望的穀底升入了夢一樣的天堂,自己真的找到了一個家境殷實、男方又端正可靠的好人家。
聽老娘的意思,明天相看也就是走個過場而已,這門親事已經是板上釘釘子的事兒了!
毫無預兆的,自己這回真的要定下婆家了?
老朱家的春桃嫁到了臨鎮——雙陽鎮,是開酒糟坊的孟家。雙陽鎮離大槐莊十一二裏地,不遠不近的距離。將來要是嫁過去了,回趟娘家還算方便。
孟掌櫃隻有兩個兒子,孟大海和孟小海。孟家的酒糟坊已經經營了三代人了,遠近頗有名氣。不說雙陽鎮,就是楊集鎮的好多人家辦滿月宴啥的,都特意舍近取遠跑去老孟家訂酒糟子做宴席上必不可少的酒糟雞蛋湯。
孟家幾代積累,說不上大富大貴,但算是鎮子上數得著的殷實人家。春桃能嫁到老孟家,一則是春桃做姑娘時就有持家能幹的名聲,隨了朱大娘。
再則是朱大娘家也算富足,春桃娘家兄弟得力,尤其是說到春桃大哥朱大郎的客棧,遠近的鄉親們提起來都要豎起來大拇指誇他是個能耐人,每天進賬的銀子可都不老少。
三則,朱大娘的姑家表姐嫁在了雙陽鎮,婆家也是在鎮上開鋪子的,才近水樓台先得月地牽了這條姻緣線的。可謂,春桃占盡了天時地利與人和。
反觀自家,一窮二白的,剛剛顧得上溫飽而已。
成年勞力隻有能砌磚砌牆大哥,又沒有體麵有能耐的親戚可以提攜。
原本,自己的模樣見識在鄉下還能能算得上是優勢,畢竟以孟家的家境,自是不需要兒媳婦下地割麥揚場的。
可如今自己的名聲可是被糟蹋的一塌糊塗了,稍講究的人家可都避之不及呢。
韻秋想到這裏,搖頭苦笑,自己跟春桃比起來可算是沒有任何可以嫁進去孟家的條件呢。
孟家有這個心思,說白了全在孟小海的身上。
想到林氏之前從朱大娘那裏聽來的話,韻秋不免有些臉紅心跳的。
孟家那樣的人家,隻要不是妄想著做個富家少奶奶,就是瞎子都知道是個香餑餑,閨女嫁進去指定享福。
關於孟大海的親事,這兩年不知道跑斷了腿多少媒婆的腿腳了,可他就是左挑右揀的沒遇到個合眼緣的。
老話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頭寶,孟張氏再心急不已也白搭,拗不過孟小海也就隻能依了他繼續拖著。
那天孟小海湊巧見了韻秋一麵,一眼就相中了,回去就央著他娘孟張氏上門說親呢。
娶兒媳婦可不是個輕省事兒,可得擦亮了眼睛,不然娶回來一個攪家精,必然家宅不寧啊!
孟張氏再寵愛小兒子,也不敢冒冒失失地就答應下來。
孟張氏自然先是從春桃那裏打聽韻秋,東鄰西舍的,春桃話不摻假的同時自然是往好裏誇,又拿了韻秋做的絹花給孟張氏瞧。
雖說娘家貧寒,但抬頭嫁女低頭娶媳的,這李家姑娘模樣人品沒得挑,手又巧,最最難得的是兒子喜歡,孟掌櫃兩口子也就答應了。
偏偏孟張氏正要打發大兒媳婦春桃回娘家探探話頭的關節,韻秋家可是接二連三的鬧起了笑話來,一時間風頭無二的,這閑話傳的可是啥都有。
就是雙陽鎮的人在避暑納涼閑磕的時候,也是滿嘴的議論。
孟張氏老兩口就打了退堂鼓了,孟家好歹也算是有臉麵的人家,可不敢湊這個熱鬧勁兒。
孟張氏央求了媒婆繼續相看合適的姑娘,可孟小海就是拗著勁兒,死纏著孟張氏說李家姑娘是個好的,都是外麵在瞎傳一氣的,還在相親的的時候故意往自己臉上抹黑……還賭氣說,娶不到韻秋他就打一輩子光棍算了呢!
孟張氏沒法子了,罵了不管用,又舍不得往死裏打,隻好親自找了親家母朱大娘討個主意。
朱大娘自是激動起來,吐沫星子飛濺地把事情從頭到尾給孟張氏講了個底朝天,還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子保證,韻秋是個好的,全是被周婆子那些黑心肝的帶累了,要是她說一句假話,就把一雙眼珠子挖出來,送給孟張氏當滾珠兒玩!
再說,韻秋要真是個不穩妥的,咋地她也不能說給自己的親閨女做妯娌啊?她就是看在鄰裏的份上疼惜韻秋,可以越不過春桃去不是?
朱大娘的話句句在理,無可反駁。
孟張氏當下就信了七八分,剩下的三兩分還在顧忌外人的眼光。
可想起自家那個鬧得自己腦仁子疼的小冤家,就咬咬牙托了朱大娘去李家遞個口信兒,說想正兒八經地相看韻秋。
她不是個不知道變通的老古董,那李家姑娘要真眼見是個好的,就遣了媒人上門提親。
得了準頭,朱大娘是一路腳下生風地跑到林氏那裏去報信兒。
這簡直是雪中送炭,瞌睡了遞枕頭啊!
不說現在這一團糟的情形,就是最開始二丫能說給劉木匠那樣的家底,林氏一家已經是很滿意了。
誰曾想倒黴到極致的時候,偏偏還就等來了救世主!
雙陽鎮老孟家是什麽樣的人家?不知道有多少比自家家底厚實的人家擠破了腦袋要和孟家做親,萬萬沒想到,這塊香噴噴的驢肉火燒偏偏送到了自家嘴邊了……
驚聞這一打著燈籠都難找的好人家上門遞話頭兒,而且還是在自家焦頭爛額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關頭,正坐在板凳上撿豆子曬黃豆醬的林氏“呼”的一下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掀翻了原本放在她腿上的竹篩子,裏麵的黃豆“嘩啦啦”滾得滿地都是。
可是,林氏哪裏還顧得上心疼地去撿黃豆。
林氏先是不敢置信然後就是喜極而泣,“真是老天開眼,這回二丫可算是熬出頭了!”
一旁的劉氏也是高興地抹了把眼角,“娘,我就說小姑手巧心善,將來必是個福澤深厚的!”
想想孟家家境殷實可靠不說,孟張氏也不是個難纏的婆婆,將來還有春桃照顧著二丫一些,妯娌間相處起來必然是和和睦睦。
尤其是那個孟小海,林氏可是見過一麵的,雖說記不太清了,但還記得人長的精精神神的,說話也有禮有節的。
現在孟張氏都親自跑到朱大娘家打探消息,看來十有八九是要成事兒了,就差相看這臨門一腳了,林氏怎麽會不答應?
想著孟小海眼看就是自家女婿了,林氏一邊笑一邊抹眼淚,語無倫次地讓朱大娘快去告訴孟張氏一聲,一副生怕答應的晚了孟張氏就會反悔的樣子。
朱大娘笑嗬嗬地拍著林氏的胳膊安慰道,“行了,李家妹子你可別再哭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遇到啥解不開的疙瘩了呢!要我看,這相看的事兒是宜早不宜遲的。今個兒都已經後半晌了,不如明個兒去把韻秋從城裏接回來,我後個兒上午領了孟家人到家裏相看,怎麽樣?”
林氏婆媳一直把朱大娘殷勤如火地送到院門外老遠的地方。要不是想著孟張氏還在朱大娘家裏,現在要是上趕著去碰麵顯得太過急切,林氏真是恨不得把朱大娘一直送回家去呢!
送了朱大娘,林氏啥活也幹不下去了,懷裏就跟有隻貓在撓一樣,坐臥不寧的,時兒蹙眉憂思時兒自說自笑。
劉氏知道婆婆滿心歡喜,可看林氏這樣魂不守舍的樣子,真怕林氏歡喜過頭啥的,反而把自己弄出個好歹了。
這可不是瞎說的,有的人就有歡喜過頭得了失心瘋的。
想到這裏,劉氏立馬狠狠在心裏呸了自己幾口,烏鴉嘴,就是心裏想想也不成,這不成了在詛咒婆婆嗎?可不能再這樣想了。
劉氏一邊在院子裏一個個地把滾得到處都是的豆子撿回來,一邊還要提心吊膽地觀察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婆婆。
直到大郎收工回來,劉氏才算找到了主心骨,心也有了著落了!
聽到這個從天而降的好消息,大郎也是高興地恨不得把嘴巴都咧到耳根兒後頭去了,兩隻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隻能一個勁地揉搓雙手喃喃自語“真是沒想到,沒想到啊,還是孟家有眼光,俺妹子恁好的姑娘……”
林氏可是好不容易才熬到天蒙蒙亮,也不要大郎送,就自己個兒風風火火地一路不歇一口氣地趕到了鎮子上的大車店,搭上了頭一趟去縣城的牛車……
就這樣,在郭家匆忙趕著吃了晌午飯,韻秋和林氏郭氏三人就往大槐莊趕。
其實離開縣城之前,林氏還跟郭氏商量著去給韻秋買些胭脂水粉,還有要不要再買件新衣服啥的,都被韻秋給趕忙製止了。成衣鋪子的衣服很少有合體的不說,價錢可是不便宜呢!不是時間趕不及,誰家會白白做那個冤大頭啊!
韻秋勸解說自己從趙府帶回來的夏衫還有件七成新的,料子顏色都不錯。以前的水粉還有半盒呢,足夠用了。再者,自家的家境孟家自是托底的,要是收拾的太過隆重反而太過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