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謀劃
下午的時候,大郎趕著車帶了林氏婆媳和大寶回去,留下韻秋和全哥兒在郭家住下了,在城裏看了元宵花燈的熱鬧再回去。
還說好了,到了元宵節那天,讓林氏她們也進城來逛花燈。
就這樣,郭氏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林氏她們,被韻秋攙著進了院子。
同一時刻,孟張氏正坐在娘家嫂子黃婆子的屋子裏商議事情。
“哎呦,我的好小姑,都這個時候了你咋還在猶豫不決的!這婚期眼看一日近似一日,說不得等你拿定主意,黃花菜都涼了!”黃婆子恨鐵不成鋼焦急地推了一把孟張氏,“梅朵可是你看著長大的親侄女,跟小海又是青梅竹馬長大的,還有啥可猶豫的呀!”
“行,就這樣說定了!”孟張氏一咬牙下了決心,可轉眼又猶豫起來,“我還是擔心會出啥岔子,小海慣會鬧騰,這孩子都是被我給慣壞了。”
“小姑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黃婆子一臉自信,安撫地拍了拍孟張氏的手,“隻要你聽我的安排讓他和梅朵生米煮成熟飯,李家那頭絕對歇菜。別看小海現在被那李家閨女迷得顛三倒四的,我敢打包票到時候小海保準會乖乖退了親事。”不過是麵上暫時委屈了梅朵而已。小海那孩子就是咋呼的厲害,其實吃軟不吃硬,最是心腸軟了。
“哎,隻是先要委屈了梅朵!”孟張氏歎氣,“就怕這事兒走漏了風聲,於咱兩家的名聲不好不說,也容易讓那李家捉住咱們的把柄,外人也會說小海對不住李家的那閨女。”
“你放心,隻有你我跟梅朵三個人知道這個計劃,萬無一失。”黃婆子冷笑,“至於那李家,他們先不仁,就別怪咱們不義。再則親上加親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更加證實了小海和梅朵是拆不散的因緣。”
“嗯!就這樣說定了。”孟張氏點頭,“那就把日子定在初十那天晚上,我找個借口打發了小海過來一趟!”
這個梅朵是黃氏的老來女,孟小海嫡親的表妹,小了孟小海兩歲。雖然沒有定下娃娃親,但兩家父母本就有意讓他們長大後親上加親,隻是兩個人都是家裏最小的孩子,向來都是被自家人寵著讓著的。
這兩個小冤家每回隻要一碰麵,總會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起爭執,別扭鬧得總是讓大人們哭笑不得,覺得不是冤家不聚頭。
小孩子小時候吵吵鬧鬧大人還能像看個樂子一樣不當回事兒,可長大了兩個人還常常鬧得跟個鬥雞眼似得,大人就該跟著頭疼了。
那一次,兩人又是一言不合吵鬧起來,孟小海嚷嚷著“瞧你心眼兒跟針尖一樣大又胡攪蠻纏,打死我都不會娶你,不,應該說是個人都不會要你!”
梅朵已經是個懷春的少女了,當即就羞惱傷心地“嗷”地一聲撲過去撓花了他的臉。
孟小海疼痛之下,就慌亂中使勁推了梅朵一把。後來梅朵額頭留了淡淡的一塊指甲大小的紅印。
孟小海也因為臉上的傷一兩個月沒敢出門見人,在家裏可是悶壞了。因為這孟小海在家裏天天跟孟張氏上躥下跳地鬧騰,說他就是打光棍兒也不會娶了梅朵那個母夜叉,誰要是敢逼他,他就剃了頭發當和尚去!
那時候孟張氏也對黃氏的埋怨不滿,你家梅朵磕著了,我家小海被撓花了臉不也差點破了相?也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沒有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
反正孟張氏怎麽看怎麽覺得梅朵沒有以前那麽合心合意,女孩子小事侯口齒伶俐叫可愛,長大了還牙尖嘴利就是惹人厭,自己兒子娶了她豈不是要打打鬧鬧過一輩子?
自此孟張氏淡了對梅朵的心思,後來黃婆子沒少拿話暗示,她都裝著聽不懂就是不接話,反倒托了媒人給孟小海牽線。
這些動靜自然傳到了黃婆子的耳朵裏,多年融洽的姑嫂之間暗滋嫌隙,麵和心不和,維持著一團假和氣。
待到孟小海看上了韻球進而訂了親,黃婆子更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口氣別的心口抽疼。
這回可真是徹底沒有回環的餘地了。
早先黃婆子是一心想把小閨女梅朵嫁進去孟家的,孟家有地有鋪子,又是親姑姑做婆婆,梅朵自是不會受委屈的。
可後來與孟張氏有了齷齪,黃氏也就賭氣不甘人後地開始給梅朵尋婆家。隻是黃婆子萬萬不曾料到,她那個傻閨女,嘴上不饒人,私底下卻鬧著非表哥不嫁。聽說孟小海真的定下了親事,梅朵是茶飯不思還整日不露一絲笑意,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黃氏心疼的也跟著憔悴不少。
此後,孟張氏回娘家,黃氏總是愛答不理的,說話也是陰陽怪氣。
而孟張氏看到梅朵的樣子,說不心疼是假的。她沒女兒,從小可是把梅朵當了親閨女看待的,不曾想傻丫頭性子急嘴巴不饒人,卻是個癡情的,一直都對小海上心的緊。
這兩年梅朵可比以前沉穩了不少,這份沉穩要是能早些時候來就好了,親侄女總是比外人與自己貼心……
哎,隻是木已成舟。
等到周婆子去孟家大鬧了一出,孟家老兩口有意退親卻被逼無奈暫時退讓的時候,黃婆子覺得天無絕人之路,事情的轉機來了。事情要是成了,既能成全梅朵的心事,又能讓老孟家遂了心願。欠下了自家天大的人情,何愁老孟家以後不會對梅朵這個兒媳婦捧在手心裏疼著?
孟張氏這兩年覺得梅朵不像以前那樣小性兒、人也知禮懂事兒了,可比名聲敗壞的李家韻秋強的太多了。而且,她前一段還聽小海感慨說表妹如今總算知道什麽是溫柔嫻淑了,可比以前有姑娘家的樣子了。
孟張氏聽了黃婆子主動送上門的好意,正中下懷,兩人自是一拍即合。重新撮合了這對表兄妹,既能挽救孟家的名譽甩掉大麻煩,還能借著親上加親彌補與娘家的生分,兩全其美的好事兒,孟張氏連日來焦慮氣悶的心情立時一片大好。
孟張氏把這一打算偷偷說給丈夫聽,孟掌櫃猶豫了一下,說道“還得像個萬全的法子治住小海才行,不能八字還沒一撇就讓他得了風聲,那他還不鬧個天翻地覆的?”,想了想又恨恨地說道,“總之無論如何不能讓那李家的嫁進門來。”
孟張氏趕緊接口道,“我當然知道,如今未過門就能挑唆的小海忤逆父母,這要是讓她進了門,隻怕小海都被他降服的不知道誰是他親爹親娘了?還有那個林氏,更是算計的厲害,拿下跪磕頭來逼迫咱們,外人要是知道了還不得罵咱們仗勢欺人。就沒見過那樣下作不要臉的!”又笑著安慰,“孩他爹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去吧!我和梅朵她娘一定想個好主意牢牢套住小海,讓他一定服服帖帖地娶了梅朵進門。”
於是,大年初三那天,回娘家的孟張氏與黃婆子敲定了該如何行事。
全哥兒在不知不覺中長大了,都學會背著大人自己拿主意了。
這不,當吳掌櫃找上門,笑著說全哥兒托他辦的事兒他給辦成了的時候,韻秋和郭氏聽得一頭霧水。
什麽事兒啊?她們怎麽不知道!
經解釋,才知道,這幾天全哥兒想找個活兒幹,不收工錢就行,隻要能長點見識。
這孩子思來想去,覺得吳掌櫃人好又有本事,就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求上門。
剛開始,韻秋還以為全哥兒留在郭家就是圖個稀罕熱鬧,沒想到這孩子早就打好了主意了。他這樣半大的小子,擱在鄉下,大多還拖著兩條長鼻涕在野地裏瘋玩呢。韻秋和郭氏是又好氣又驕傲,這麽大的事兒全哥兒就瞞著家裏人自作主張了。
不過既然是全哥兒主動要求的,又難得吳掌櫃給麵子,韻秋和郭氏自是不會攔著他去做活兒。窮人家的孩子,不摔摔打打的怎能出人頭地。
吳掌櫃領全哥兒去的是一家相熟的酒樓,白天酒樓客人多的時候做些端茶送水的輕便活計,中午管頓飯。
胡同裏的老曹家聽說了,直感慨自家的小孫子比不上全哥兒懂事兒,有誌氣。
隔壁的夏大娘來郭家串門的時候聽說了,被勾起了對往事的回憶,“瑞哥兒他爹病死後,米缸都見底兒了。俺們這個家全靠瑞哥兒小小年紀就在街上擺攤賣果子才撐起來的。後來,他又去了京城的大鋪子跑堂,再後來遇了貴人去了貨運行,才慢慢地出息了起來!”又很是誇了全哥兒一番,“懂事兒早能吃苦又機靈,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
“夏大娘,那就承您吉言了!”正在晾衣服的韻秋笑的眯起了眼睛,她家全哥兒將來一定是個好樣的。
這姑娘笑的真好看真甜,比他以往遇見的任何女子都笑的神采飛揚,毫不造作。讓人看了之後,不由地也想跟著笑起來。
夏子睿看呆了,他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沒見過豔麗妖嬈的女子,卻還是被眼前這雙笑成月牙的美麗晃住了心神。
韻秋似有所覺般下意識地一偏頭,毫無準備地,眼睛就撞進一雙墨玉般的瞳仁裏。
這一刻韻秋的心在一刹間狂跳,她慌張的不知所措,有一種莫明的難言的感覺,讓她的心前所未有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