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通房重生記

孟家老兩口覺得退親這事兒簡直是如有神助。

小海雖然暫時別扭地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但已經親口答應了要娶梅朵。事到如今,小海就是心有不舍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畢竟他和梅朵已經有了夫妻之實,這是無法更改的,那麽李家的親事一定要退掉的。

最妙的是,就在孟家要找上門去退親的前一天,一個突至的八卦,幾乎讓孟張氏激動的一夜沒合眼,更是暗自慶幸自己鐵了心謀劃著要退親是做對了。

孟張氏在心裏暗自得意,她可是過來人。等以後梅朵進門了,憑著小兩口如漆似膠的新鮮熱乎勁兒,小海哪還顧得上記得李家韻秋是誰?

如今這遠近都傳揚開了,香兒那個破鞋在大年初五的時候,跟了楊集鎮鐵匠鋪子的打鐵漢私奔了。說是那個香兒肚子裏有崽了,所以一心想要個帶把的兒子的打鐵漢就卷走了鋪子裏所有的銀錢,拋下一口氣生了四個賠錢貨的黃臉婆跑了。那婆娘帶了四個大大小小的丫頭片子,看著空空如也的鐵匠鋪,就要一頭撞死,好在被人給拉住了,那個可憐呦。

而且,這還不是最令人難以啟齒的。哎呦,真是光說說都夠讓聽閑話的大姑娘小媳婦臉紅的。

聽說楊集鎮的賭坊已經開了賭局,有押香兒能不能給打鐵漢生個帶把兒的出來的。更有甚者,開了局押香兒肚子裏的種是誰的,有賭打鐵漢的,有賭張小眼的,有賭陳二皮的…….熱鬧的跟一鍋大雜燴似的。

就這樣,正月十四的時候,孟張氏、孟大姑、黃婆子帶著顧媒婆,一行人理直氣壯大搖大擺地進了大槐莊。

看這陣勢,村子裏不少的人家都開始搖頭歎息,“哎,八成就是來退親的,李老三家的閨女孟家是不願意娶進門了。”

“我猜啊,準是來退親的,誰家願意為了娶個媳婦惹得一身騷!再說,人老孟家是啥條件?”

而林氏自從初七那天聽說了香兒與人私奔的熱鬧,就病倒了。她知道,這回孟家可是又有了占盡道理、十拿九穩的由頭要退親了。而且,這個由頭還是跟上次一樣,是由自己這邊鬧出來的,而且比上回更讓人戳脊梁骨,天意弄人啊!

林氏這幾天都在煎熬著,明知道大難臨頭躲不過去的,可孟家一天不來人,林氏就心存僥幸。

就像將死之人,明知道死期將至,可死期拖一天又一天就是不來,這就不能不讓她有種僥幸的錯覺,也許是可以躲過去的?

幾天的光景,林氏被內心的矛盾折磨的麵色憔悴青黃,大郎夫妻也不好受,也是一日日地飽受煎熬。

這回,朱家老兩口就是有心相幫,也插不進話頭,陷入進退兩難的尷尬窘境之中。明明定親的時候是皆大歡喜,最後怎麽就到了如此境地了?所有人都隻看到了開頭,卻不曾料到結尾。

林氏知道,就算這次她再跪地磕頭也無濟於事,就算她抵了性命哀求,孟家也不會打退堂鼓!孟張氏和黃婆子眼睛裏透出來的得意與勢在必得,就差明擺著向所有人宣告:你不是本事大罵,那你就翻個天試試看?反正無論如何,我們都鐵定不會要你家閨女了!

林氏知道,自家已經是無力回天了。而她的閨女韻秋,可算是被毀了,再也不可能找個好人家了。完了,全完了。

這門親事退得毫無懸念,孟家幾乎不費吹灰之力。黃婆子故意笑著與孟張氏大聲說著悄悄話,“這回可真是多虧了她家的堂妹子啊!怎就能做出那樣不要臉的事兒呢?”

孟大姑看著此刻湊在一起說風涼話的兩人,眼神一暗,在心裏邊歎氣不止。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李家也已經痛快地答應了要退親,又何必要在人家傷口上撒鹽呢?

李家門風如此之差,她自是支持堅決退掉這門親事的,可她也看不上黃婆子的閨女。說實話,單看人品,黃家的閨女真是拍馬也比不上李家的。

依她所想,給小海再覓良緣,黃家的閨女不合適。隻是她一個出嫁多年的姑奶奶,怎好強行插手娘家門裏的事兒?

哎!算了,不聾不啞莫做家翁。兒孫自有兒孫福,更何況是又隔了一層的娘家侄子?人家自有親爹親娘為他打算。

而林氏,孟家一行人前腳離開,她後腳就突然犯了心絞痛。好在請了老郎中及時紮針,擠出幾滴黑紅的血珠子後,林氏心口的疼痛慢慢退去,隻是渾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露了。

劉氏抹著眼淚燒水給婆婆擦身子換衣服。

當天晚上,大朗兩口子徹夜守著林氏不敢合眼,就怕林氏再突然疼起來身邊沒人及時招呼著。

林氏的這個毛病還是當年生全哥兒的時候落下的,卻是之後這些年以來頭一回犯病。老郎中說,這種心口疼的毛病是犯一回重一回,要是哪一次不走運,人可就去了。

可以說,這次林氏是在生死門徘徊了一回。

對於這所有的一切,大朗滿腔的憤怒幾乎衝破胸膛,卻還是無法宣泄咆哮出來。因為就是給他一把刀,他也不知道這把刀到底該砍向誰,是孟家?是香兒?是周婆子還是李老大那一家子?還是應該把這些人全給砍了?自家明明規規矩矩地過日子本本分分地做人,怎地就要遭受如此多的欺辱與帶累?是不是真的就應了那句老話,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

這個老實的莊稼漢子狠狠地一拳砸在樹上,自家不去招惹是非,為什麽是非卻一直不肯放過他們?是不是因為他實在是太沒用了?

孟家退親,林氏又犯了老陳病,接二連三的出了大事兒,故此元宵節那天沒能進縣城。不過,之前離開郭家的時候,林氏答應郭氏會帶了大郎他們去逛花燈的,是不摻假的。

林氏去縣城逛過一次元宵的燈會,那個時候她是新媳婦進門頭一年,被韻秋的爹帶著去的。如今一晃都二十多年過去了。

元宵的晚上,家裏冷冷清清的。這樣的時候,就連朱大娘也不好意思來串門,相對無言不過是徒增尷尬而已。

“娘,這是大寶他娘剛溫好的藥,您趕緊趁熱喝了吧?”大郎輕手輕腳地端了藥碗走進來。

“我自己喝!”林氏阻止大郎拿勺子喂她,自己一把接過藥碗,一口氣“咕咚咕咚”飲了個幹淨。

劉氏拿了一包梅子過來,“娘,這還是小姑前一段買的,您趕緊吃個去去苦味!”

誰知林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娘又不害孩子,還要吃酸梅止吐啊?四娘你懷著身子不經累,今晚早些睡。還有你大郎,今晚也不許再守著我熬夜了。”

“娘,您,您笑了?”大郎吃驚地道,林氏好幾天都沒有舒展過眉頭了。

“不笑,娘還能天天哭不成!”林氏抿了抿嘴,“不管如何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娘是想開了,如今的情況再糟糕,還能糟糕過你爹剛去的時候不成?”

林氏吩咐大郎,“明個兒一早你就去趟縣城,把退親的事兒原原本本地告訴你妹子。”

“娘,那小姑豈不是要難受死了?咱還不如像上回那樣瞞著她!”劉氏趕忙出口製止。

林氏低頭苦笑,“三月份就是婚期了,就算瞞著又能瞞得了多久?到時候我們上哪裏找了花轎和新郎官來?事到如今,瞞不住,也最不該瞞的就是你妹子,倒不如給她個一刀切來的痛快。”又突然抬頭緊盯著問大郎夫妻,“娘問你們一句話,要是二丫一輩子都留在家裏不嫁人,你們可會心生嫌棄?”語氣甚是嚴厲。

大郎心裏一驚,“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您把兒子當啥人了?”

劉氏也趕忙跪下,“娘,媳婦也不是那樣的人。”

“行了,你們都趕緊起來,娘知道你們的為人!”林氏接著說,“嫁出門的姑奶奶歸家,不是被休離就是守了寡又無兒無女不得不依附娘家。未嫁的姑奶奶一輩子留在娘家,那是因為守了望門寡。對於你妹子而言,如果嫁不到合適的,那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像她們一樣一輩子在娘家看眼色過日子而已。如今有了你們做哥嫂的這句話,娘就放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郎就直奔縣城。

走之前林氏又特意交代他,“你妹子心細,你要是說我好好的她肯定不相信。你就說我被氣的吃不下飯,如今已經好多了,切不可說我犯了老陳病。還有,就是偷偷告訴你郭大娘,近段日子一定要攔住你妹子不要回來。退親的事兒傳揚開後,難聽話鐵定跟不要錢似的往你妹子頭上砸……”

連韻秋自己都清晰地聽到自己倒抽冷氣的聲音,回了回神驚惶失措地道:“大哥……你在說什麽?”

周婆子大鬧……娘親下跪磕頭……孟家退親,韻秋覺得都跟做夢似的,明明心痛的猶如撕裂了一般,可聲音就是卡在嗓子眼裏發不出來。

韻秋想大聲哭出來,可眼裏沒有一滴眼淚,聲音也憋不出來,隻覺得有種要死掉的感覺,那種猶如前世她血盡而亡的那種痛哭襲來。

老天爺,你對我何其殘忍?

既然孟小海不是我的良人,為何要讓他在我最困窘的時候出現?讓我以為他就是我的救贖?為何讓我以為幸福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的時候,又生生將它無情地撕裂?

你既然讓孟家主動求娶把我從身陷囹圄中拉出來給了我無限希望,那又為何要不停製造事端讓孟家退親,以至於讓我跌入更加絕望的深淵?

難道我重新活一回,還是不配得到幸福,隻能飽受痛楚折磨嗎?

老天爺,你可知道,你不經意間的翻雲覆雨,於我而言就是天堂與地獄的輪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