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災情在朝廷的幫助下有所減緩,永嘉帝派近日剛剛升為從二品鎮軍大將軍的林學尚押運糧草和官銀帶去雲州賑災。還封了他欽差的名頭,一道聖旨下去,所有雲州的官員都要聽從欽差大人的安排。

丞相這回倒也沒有反對,他最近有眼色多了,知道皇上已經長成了巨龍,有些時候,龍的逆鱗還是不要冒險去拔的好。

很多人都覺得林學尚是沾了宮裏那位昭嬪娘娘的光,甚至還有人認為皇上在這件事上略微昏庸了一些,有點任人唯親了。隻有苑文時常拜訪林府,和林學尚討論一些賑災的細節。可當林學尚提出讓他一起的時候卻又搖頭,苑文來這裏隻是想幫幫他這位叔父而已,可對朝廷,還是當做看不見的好。

苑文想著,等阿豪遊學回來之後,他們兄弟二人便罷官歸隱。像叔父一樣做點生意也未嚐不可,苑文從不懷疑自己和阿豪的能力,以他們家實力,富貴一生並不是什麽難事。

那一身的家國情懷,就當從沒有出現過吧。

苑文自始至終也不能說服自己為現在的朝廷效力,也知道景弘榛並不能全心全意的信任他們。

他承認永嘉帝是一個好皇帝,但在苑文和阿豪的心裏,自始至終就隻有一個人才配得上這樣的至尊之位。

那個被先帝害的冤死在破舊宅院裏的真正的皇太子。

他們從小到大唯一信奉的主君。

景弘毅。

不過這些宮裏的娘娘們卻是不知道的,林毓也隻是知道父親要去雲州賑災,暗地裏托付他好歹照料一下德妃的父親。德妃知道了自然是千恩萬謝,她遠在京城,這些日子兩眼摸黑的實在是有些牽掛。

不過目前最要緊也是最開心的事兒就是大家要收拾收拾行裝,準備去承安的避暑山莊了。倒也不是誰都能去的,後宮裏實在不得寵的答應常在官女子們就沒有這樣的福分。

貴人以上的還有個別皇上喜歡的想帶著的,答應常在一流也就隻帶了新晉的婉答應,麗答應,姚常在,陪著皇上好幾年的陳答應和於答應。

秦樓月本來是沒有機會的,倒是林毓心疼她,特意和皇上說了,自然也就跟著去了。

“天氣這樣熱,總算能好好涼快涼快了,別忘了帶點涼膏。”

德妃的行裝早就收拾好了,這會來到了鍾毓殿找林毓,是要幫她看看帶些什麽好。林毓上輩子雖然也去過很多次,但德妃是好心,也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

“知道了,姐姐歇歇吧,左不過就兩個月,過不了多久咱們也就回來了。”

“是啊,瑤妹妹的肚子如今越發的大了,你說讓她留在這宮裏吧,不放心。可若是跟著一起去,路途上萬一有個什麽好歹可如何是好。”

林毓笑了笑:“權看皇上怎麽想的了。妹妹如今肚子也有六個月了,要說生,也是回來之後的事情。不過還得看有沒有人搗鬼,畢竟行宮裏想做點什麽更簡單。”

德妃也無奈的搖了搖頭:“話說回來了,誰容易呢,能幫一把幫一把,實在不行,也是她沒有這個福分。”

林毓心有戚戚焉,也沒再說什麽。

這樣尷尬的氣氛沒有太久,晗珊公主邁著小碎步進來了,一進門就喊母妃和昭母嬪,小臉上的酒窩若隱若現,很是可愛。

德妃把她抱起來,用手帕擦了擦她頭上的汗,笑道:“這小丫頭又頑皮了,大熱的天跑來跑去的,還是個小公主呢。”

晗珊不開心的撅了撅嘴:“小公主才活潑。”說著轉頭看向林毓,甜甜的說:“母嬪我想吃紅豆沙的冰盞,白鷺姑娘做的那個~”

林毓憐愛的摸了摸她的頭發,答了一聲好,衝著白鷺點了點頭,白鷺也笑,轉身就去拿了。

“整日裏在母嬪這蹭東西吃也不知羞。”

“不羞不羞,母嬪和母妃一樣的。能給母妃要的,母嬪也能給。”

林毓聽見這句話暖暖的,也笑道:“是啊,母嬪和母妃喜歡晗珊的心是一樣的,母嬪的東西晗珊都能用。”

德妃也高興,還是嗔了一句:“就你寵著她,都快無法無天了。”

晗珊在一旁撒嬌不依,林毓和德妃看著她的樣子,心情也好了很多。

正說著話,瑤貴人挺著個大肚子就來了。林毓讓白鷺扶她坐好,瑤貴人費力的給德妃和林毓請了安,動作不方便,一時間也有些害羞。

“你月份大了,合該注意一點。這滿宮裏不知道有多少人盯著你呢,還敢亂跑?”

瑤貴人溫柔的笑道:“我這不是一直在宮裏悶著,都快悶出來病了。好容易趁著這個機會來姐姐這裏坐坐,姐姐就別說我了。”

林毓笑著搖了搖頭,德妃也笑,倒是晗珊好奇的走了過來,摸了摸瑤貴人的肚子,天真的說道:“為什麽瑤貴人的肚子這麽大了呀,都沒有原來好看了。”

大人們都失笑的搖了搖頭,德妃把晗珊抱在自己腿上,解釋道:“這是因為瑤貴人的肚子裏有個小寶寶,和當初的晗珊在母妃肚子裏一樣,這個小寶寶以後也會從瑤貴人的肚子裏出來,當晗珊的弟弟或者妹妹。”

“真的嗎?”晗珊驚喜的看著瑤貴人,急急忙忙的問道:“那小弟弟什麽時候出來呀?晗珊想帶著他一起玩。”

“還早呢,還得三四個月吧。”

晗珊把手裏的冰盞遞給瑤貴人,懵懂的說:“太晚了,那要不然晗珊把冰盞讓給她,很好吃的,她一定喜歡。吃了的話,就可以快一點長大了。”

德妃忙把冰盞接了過來,無奈的說:“弟弟妹妹還小,吃了這個可是會生病的。晗珊別著急,很快的。”

瑤貴人看著晗珊,感歎道:“如果我生下來的也是和晗珊公主一樣可愛的小公主該有多好,我也隻是想看著她平安的長大。”

德妃握了握她的手:“看看天意吧,會好的。”

瑤貴人的眼神黯淡了一些,苦笑道:“是啊,看天意吧。”

“這次行宮,皇上怎麽說,讓不讓你去?”

瑤貴人點了點頭:“我還是去吧,在這宮裏,萬一他們布了什麽暗線,我哭都沒有地方哭去。隻是我求皇上給我帶了兩個接生嬤嬤,以防萬一。”

“也好。”

德妃見氣氛有些低迷,便轉了個話題,笑道:“皇後肯定是要住鳳軒殿的,貴妃也該是南湘殿。就是不知道我們這些人會被分到哪了?皇上的擎蒼殿旁邊最近的那個紫寒閣可是眾位妃子爭搶的風水寶地,我猜今年啊,定是林妹妹的了。”

林毓也知道紫寒閣,便是上輩子的她,也隻在那裏住過一次。瞧著德妃眼睛裏的調侃,林毓卻是不接:“哪裏就是我的了,姐姐沒瞧見秋水閣的那位有多得寵麽。”

德妃捏了捏自己鼻子,笑道:“這滿屋子的酸味喲,瑤妹妹有沒有聞見?”

瑤貴人哈哈一笑,也跟著開玩笑:“聞見了,怕是都飄到康乾宮裏去了。”

隻有晗珊懵懵懂懂的當真使勁兒的吸了幾口氣,疑惑的說:“沒有啊,晗珊怎麽聞不到?”

眾人大笑,林毓笑著抱了抱晗珊,揉了揉懷裏嫩嫩的孩子。

晚間,永嘉帝又來到了鍾毓殿,看著似乎很是開心的林毓,也寵溺的把她圈在了懷裏。林毓靠在永嘉帝的肩頭,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這還是你第一次去承安,可是好奇了?”

“倒也還好吧,隻不過京城的暑熱可真是要害苦了臣妾了,聽說那裏涼快,倒也很是歡喜。”

“恩,避暑山莊裏有一把焦尾古琴,是父皇的一位妃子留下的,很是名貴。到了那,你彈琴給朕聽。”

“說起來這個琴藝,那陳答應不是比臣妾好多了麽,臣妾可聽說了,人家是柳大師的徒弟,彈的不知道比臣妾好了多少倍。”

倒不是故意給陳答應上眼藥,林毓發誓她隻是想起來了上輩子陳答應把自己的古琴扔在地上,一臉輕蔑的嘲諷自己琴藝的樣子。

是她自己說的,她是當朝最好的樂師柳雲金的關門弟子,比她這種半道出家的下三濫好太多了。後麵的話不堪入耳,林毓也不願意多想。

“什麽柳大師不柳大師的,朕聽著,還沒有毓兒的一半好。”

林毓愣了愣,最近永嘉帝不知和誰學的,是越來越會說情話了。

“皇上慣會哄人,怕是在陳答應那的時候,要說她比臣妾好的多吧。”

永嘉帝聽著這似嗔非嗔的聲音,笑著摟住了林毓的腰:“毓兒是聽到什麽閑言碎語了?那陳答應離你八丈遠,怎麽就跟她杠上了。”

“臣妾可沒有,她能礙著臣妾什麽事兒呢。”說完這句也不說話了,永嘉帝也知道陳答應平日裏的壞毛病,嘴碎得很,不定說了什麽讓毓兒給聽見了。所以不高興,在這跟他撒嬌呢。

永嘉帝自然不會拒絕這樣的林毓,他抱著懷裏的佳人好生的濃情蜜意了一番。至於陳答應,本來覺得她俏皮還有些可愛,本來打算放到近一點的地方,如今倒是遠遠的打發了,別礙著毓兒的眼。

甚至,永嘉帝都有點後悔聽了她的軟磨硬泡,答應讓她一起跟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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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安處在大山之中,離京城不遠,卻難得的山清水秀,安逸寧靜。

避暑山莊建在承安的兩座大山之中,依山傍水,氣候宜人。其中更有從各地搜羅而來的奇鬆怪石,既大氣又精致,是皇家園林裏數一數二的風水寶地。

眾人到了之後,皇後才讓太監領著各宮的人到各自的住處。永嘉帝果真沒有讓林毓失望,把她放到了紫寒閣,那個隻有寵妃才配的上的地方。

林毓也不用別人引路了,挽著永嘉帝從他的馬車裏下來,直接就跟著永嘉帝一起走也就是了。這一路上,永嘉帝也就隻傳了林毓近身侍奉,一傳就是一路,林毓那輛馬車,倒是便宜了白鷺千雪雲錦這幾個丫頭。

皇後在看到永嘉帝和林毓牽著的手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陰鷙。倒是淑妃,這回她費盡心思才讓皇上帶著她,現在也安分的很。一身素裝,臉上也隻是略施粉黛,顯得瘦弱並且憔悴。

永嘉帝看見她那副可憐的樣子,想到這個女人陪伴了自己這麽多年,走到她身前的時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卻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是牽著林毓的手緊了緊,又歎了口氣。

不過隻是這一眼,也足夠讓杜霓心神激**,她的眼中布滿了一層煙霧。

可這些,已經走在前麵的永嘉帝什麽也沒有看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