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聽說林學尚去邊境守城的事情之後,難得大發了一次脾氣,多年以來都安安穩穩的待在桌子上的茶盞也被怒氣衝冠的太後娘娘直接給摔了下去。

桐嫣然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侍奉著,有些不解:“姑母別太生氣了,淑妃讓她的父親去邊關,身後就少了依靠,咱們在宮裏對付她也就更加方便,這不是好事兒麽?”

“你還是太年輕了,”太後冷哼了一聲,說話也沒有好氣兒:“你能這麽想,皇帝也會這麽想,甚至想的比你還多,他隻會認為淑妃讓自己的父親自請去邊疆是淑妃為了給哀家示好,是淑妃為了討好哀家,若是從今往後哀家還是抓著淑妃不放,皇帝心裏會怎麽想哀家?”

桐嫣然一下子也變了臉色,太後找淑妃的麻煩是理所應當的,若是太後以後的動作被掣肘,那憑她一介平民的身份,還能掀起什麽風浪來?

還沒等桐嫣然繼續說話,太後又開口道:“還有那個林學尚,他一去邊關,哀家先前的布置就全沒用了。本來在他身邊安了探子,就是想讓他在京城裏站不住腳,從而讓淑妃失去家裏的支撐和皇帝的聖心,真是沒想到,淑妃竟這般乖覺,又讓她躲了過去!把不利的形勢轉化的這麽好,是哀家小瞧了她!”

“姑母....”桐嫣然有些怯怯的,“那該如何呢?”

太後揉了揉眉頭,腦子裏蹦出一個人影來,可一想想那人之前的所作所為,又遲疑了下來,這會也隻是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且容哀家再想想。”

桐嫣然站了過去,代替了原本嬤嬤的位置,一雙纖纖素手給太後輕柔的揉起肩來,太後臉色好了一些,神情舒緩,很是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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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沉香閣裏守衛鬆懈,一個黑影從大門閃了進去,而門口的侍衛卻都像睡著了一樣,直tingting的站在那裏,臉上卻連一個表情都沒有。

“你怎麽來了?!”

林慕秀本來躺在**,看到來人一下子就坐了起來,在一旁守夜的鶯啼,似乎也嚇了一跳,趕緊走了出去,把門從外頭關上,順道在門外守著。

黑影放下鬥篷上的帽子,一臉的玩世不恭,笑道:“這不是想你了麽。”說完還要去攬林慕秀的肩膀,林慕秀皺著眉頭把他的手掰了下來。

“雖然不知道八王爺是怎麽進到這沉香閣的,但慕秀就是一介罪妃,擔不起王爺厚愛。”

看見林慕秀冷臉,八王爺臉上笑意更深:“怎麽,知道我是誰之後就翻臉不認人了?難不成你還想著你那個好皇帝哥哥,知道他討厭我,所以你也不給我好臉色?”

林慕秀一張臉霎時冷了下來:“沉香閣迎不起王爺這尊大佛,王爺還是請便吧。”

八王爺的態度瞬間就軟了:“好慕秀,我知你氣我騙你,可當日我入宮也是瞞著皇帝的,怎麽敢跟別人說起我的真實身份?當時也是無奈之舉,後來看你因為我是個侍衛對我露出真心的樣子,我就越來越不敢說出來自己真實的身份,就怕像現在一樣,你不理我。”

說完深情的抓住了林慕秀的一隻手,順勢就把她攬到了自己懷裏。

“我知道你恨淑妃,恨皇帝,我也是。以後本王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總有一天本王會把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捧到你麵前。他們那麽對你,是她們有眼無珠。但本王還要感謝皇帝的有眼無珠,才讓本王撿了你這麽一個寶貝。”

八王爺讓林慕秀站在他麵前,捧住林慕秀的臉,深情道:“那一日梅園初見,看你一身素白大氅,捧著幾株梅花站在皚皚白雪上麵,衝本王回眸一笑之後,多少次午.夜夢回,本王總是會想起來當初的那一幕,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裏,再也忘不掉。”

林慕秀被他幾句話說的淚眼漣漣,溫順的靠在了八王爺的肩膀上。其實心裏本也沒有多大的介意,偶然得知他其實是八王爺的時候,心裏也是悲喜交加,如今八王爺這麽一解釋,林慕秀自然什麽疙瘩都沒有了。

“以後你來這裏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宮裏頭查的森嚴,雖然我這裏算是一個冷宮,可也有很多的侍衛在守著,我...也不希望你出事。”

八王爺把她摟在懷裏,揉了揉她的頭發:“我在朝中這麽多年,自然還是有一些勢力的。阿秀不必太過擔心,總有一天本王要把你接出去,這個地方根本就不是人住的,皇帝怎麽能這麽狠心。”

林慕秀抓著八王爺衣襟的手緊了緊,嗚咽出聲。

“他眼裏隻有我那個好姐姐,自然看我不順眼了。入宮以來,我每一天都過的不開心,外祖父被我牽連賦閑在家,母親也不知道怎麽樣了,聽說我那幾個好舅舅又開始囂張了起來。可我卻隻能呆在這個鬼地方,如果可以,我倒是寧願出家當姑子去,也不在這受這樣兒的氣!”

八王爺聽見她這話,眼前卻是一亮。

“與其被困在這裏,阿秀為什麽不能跟皇帝說你要去出宮祈福,這樣還能博一個好名聲。左不過你也對那個皇帝死心了,等你出去之後,我也方便照顧你。”

八王爺這一番話倒是真心的,從幾個月前梅園初見之後,這一個翩翩倩影早就留在了自己心裏,而偶然得知皇帝還沒有碰過她的時候,八王爺就更加的開心了。仿佛他們兩個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一樣,再說林慕秀身後的相府也是一大助力。

自打永嘉帝登基之後他就沒有服氣過,總有一天他要登上那個至尊之位,到時候就讓阿秀做皇後,看誰還敢欺負她!

林慕秀藏在八王爺懷裏的臉上看不清表情,不過顯然已經有了思量。她原來總想著還有機會複起,所以才一直不肯離開。如今,顯然跟著八王爺要比對她無情的皇帝好的多,林慕秀心裏隱隱有一種大膽的想法,仿佛眼前有一扇大門正在緩緩的朝她打開。

許久之後,林慕秀才緩緩抬起頭:“這件事,還要拜托王爺替慕秀謀劃一番了。”

八王爺見她答應了,嘴角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似他在人前的溫潤如玉,也不是平日裏在林慕秀麵前那樣的痞裏痞氣,這個笑容甚至還有一些傻,可林慕秀看著,心裏就是暖暖的,覺得這個笑容,比她以往見過所有的都要好看。

執過林慕秀的手,八王爺把它放在心口:“阿秀放心,本王定然把你救出這個牢籠,這輩子,本王絕不會負你。”

林慕秀的臉一紅,原本清麗的容貌顏色更好了些,八王爺眼神暗了暗,俯下身堵上了麵前的那張小.嘴。林慕秀沒有拒絕,隻是不自覺的抓著八王爺衣襟的手透露出了主人的緊張。

不多會,殿中隱隱傳來了細碎的呻.吟聲,門外的鶯啼猛地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許久之後才僵硬的轉過身,臉上有些絕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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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陽宮,柳南歌緊張的看著病**臉色蒼白的皇後,手不自覺的抓住她的手,一遍一遍的磨砂。皇後似乎在昏迷中感受到了貴妃的緊張,嘴角扯出一個微笑的弧度。

院正匆匆的趕了過來,手裏拿著銀針,有些為難的看了眼貴妃。

“病情已經加重到這樣的地步了嗎?”柳南歌抿了抿嘴,難過的說:“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昨兒,昨兒讓人鑽了空子,藥.....”說到這,柳貴妃已經說不下去,眼淚險些落了下來:“藥被人做了手腳,都是我無能。”

院正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悲傷的貴妃娘娘,上前診了診皇後的脈,許久之後,才長歎了一口氣。

“不瞞娘娘說,微臣也不是華佗再世,不能妙手回春。今兒用銀針紮一紮,頂多也就能讓皇後娘娘清醒幾日,命也就隻能吊這幾天了。”

柳南歌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下來,她忍不住哭出聲,隻好轉過身去,好讓自己沒有那麽失態。這個時候,**的皇後似乎有所感應,慢慢睜開眼睛,有些費力的叫了一句:“南歌。”

聲音微小,就連離的最近的太醫都沒有聽見,偏偏情緒激動的柳貴妃就是知道了,快步走到皇後的床前,眼淚卻是再也止不住了。

“別...別哭了。”皇後想衝她笑一笑,可似乎是沒有力氣,隻好喘著氣說了這麽一句話。

“你別說話了,”柳南歌淚流滿麵的轉過身,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失態,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麻煩院正給皇後娘娘紮個針吧,力氣別太重,她從小就怕疼。”

昭陽宮裏正手忙腳亂的紮著針,永嘉帝似乎是聽到了一些風聲,竟也踏進了昭陽宮這個他許久都不曾駐足的地方。

一進門,就看見柳貴妃一邊哭一邊拉著皇後的手,悲傷脆弱的像一個孩子。平日裏總是高傲清冷的柳貴妃竟然還有這麽一麵,而那個陪伴了他十年的妻子正奄奄一息的躺在**,不管皇後曾經做過什麽,在這種將死的時候,永嘉帝心裏也有些淡淡的難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院正的努力下,皇後總算有了些力氣,也清醒了起來。

“給,給皇上請安。”

“不必了,你好好的躺著吧。”

柳貴妃這時候似乎才意識到皇帝還在,正要請安,也被永嘉帝揮手製止了。

“臣妾,沒有想到皇上竟然還願意踏進昭陽宮一步。”皇後苦笑了下:“從前的事兒是臣妾不對,不過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皇上看在臣妾不久於世的份兒上,就原諒臣妾這一回吧。”

說了這麽幾句話,皇後又喘了起來,柳貴妃又忍不住哭了出來,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沒有力氣,就少說些話,也能少受點罪。都快死的人了,還管別人原不原諒你做什麽呢!傻不傻?”

皇後搖了搖頭,又說道:“從臣妾嫁給皇上的那一天起,臣妾就喜歡皇上,算起來也該有十年了,臣妾從王妃到皇後,陪在皇上的身邊,已經有十年了。”

又喘了口氣,皇後繼續說道:“就算皇上後悔,臣妾也不後悔。這十年以來,不管臣妾過的是怎樣的日子,能陪在皇上身邊,臣妾都是開心的,所以在臨死之前,也不希望臣妾一直愛著的皇上記恨臣妾,皇上?”

永嘉帝被她這一番話弄的心裏很不是滋味,可也沒有再往前走一步,隻是說道:“不管是誰坐到你那個位子上,都會有同樣的作法,朕可以理解,也不怪你,你放心吧。”

皇後似乎鬆了一口氣,脫力一般的閉上了眼睛。永嘉帝看著她這個樣子也難受,昭陽宮裏的氣氛太壓抑,永嘉帝好生囑咐了院正一番,頓了頓步子,還是毫不猶豫的轉身離開了。

在他離開之後,皇後再一次睜開了眼睛,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眼角緩緩的滴下了一滴眼淚。

柳南歌替她擦掉眼角的那一片shi潤,自己的眼淚卻不受控製的滴到了皇後的臉頰上,皇後睜開眼看她,柳貴妃卻情緒失控一般的用皇後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江夢,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