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眼中隱隱有淚光,卻生生忍了下去。林毓在一旁瞧著,除了安安靜靜的看著她們,什麽都做不了。

世事弄人,當初就連她都在羨慕,眾人眼中的神仙眷侶模範夫妻,竟然走到了今天這個地步。

“自從十五歲嫁你為妻,就算這三十多年以來我與貴妃鬥得多麽厲害,和孩子分別有多麽痛苦,這個深宮是如何寂寞,我都是不後悔的。可就在前些日子,當我知道所有真相的時候,我每一個深夜都在想,當初的我,為何要選擇嫁給你。”

正德帝眼神暗了暗,似乎有些痛苦。

皇後淡淡的從懷中掏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盒子,林毓聞見那個味道,嚇了一跳。她驚訝的看著皇後,有些不忍的別過了頭。

“靈兒,打開內殿的門,有些事,貴妃和二皇子也該知道。”

林毓點了點頭,有些擔心的看了一眼明顯還在強撐的皇後。殿門緩緩的打開,隱隱有些陽光照射進來,門外關在大籠子裏的貴妃死死的盯著內殿,二皇子也一改瘋癲的樣子,隻有二公主,是真的呆滯。

“執掌後宮這麽多年,本宮做的每一件事都問心無愧。可卻不知道,皇上往本宮身上扣了多上髒帽子?二皇子四歲的時候,被人設計推入水中,整個後宮以為是本宮下的手,皇上搜集到的證據,也都是指向本宮的,當時本宮百口莫辯,是皇上力排眾議,隻不痛不癢的懲罰了本宮。對本宮依舊一如往前,那個時候本宮還以為是皇上真的對本宮有心。

也是那一次,讓貴妃徹底的恨上了本宮,我們兩個人撕破了臉,長達二十多年的爭鬥正式開始。可誰又知道,二皇子的事情本宮根本就不知情,後來查到在場的有些人是皇上手底下的,還以為是皇上的製衡之法,可笑我直至今日才想明白。

二公主剛剛出生的時候,險些被毒藥奪走了性命,臣妾雖洗清了自己的嫌疑,可卻不知為何一直查不到真凶,從那一天起貴妃就恨毒了本宮。當了皇上的擋箭牌這麽多年,皇上總要給臣妾一些補償吧。

還有徐側妃的那個母親,怕是貴妃娘娘到現在都覺得是本宮在設計她,可惜了,那個卻也是皇上的人。皇上在我兒房中下的毒藥,在太子妃身邊安插的探子,連帶著太子妃和她肚子裏那個還沒有出生的孩子兩條命,皇上準備怎麽還?”

話音剛落,門外突然一聲巨響,二皇子正憤怒又帶了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皇帝,貴妃則閉上了眼睛,癱坐在地上。這麽多年的恨,都給錯了人,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刻全部都被打碎,任誰都會是這樣的反應。

皇帝閉了閉眼,許久之後才說了一句:“朕即刻準備傳位詔書,傳於太子。”

皇後冷笑著看著他:“那皇上還不把玉璽和詔書拿出來。”

皇帝動彈不得,歎了口氣:“就在那個青瓷瓶後麵的牆壁裏,朕不太方便,靈兒去拿來吧。”

皇後阻止了要動的林毓,緩緩的走上前,打開手中的金玉盒子,裏麵是一顆用極品金絲絨包裹的一顆藥丸。皇後在床邊的案桌上倒了一杯茶水,將藥丸遞到皇帝的嘴邊,淡淡道:“這是皇上的解藥,吃了它,自然就能動彈了。”

皇帝一愣,把頭別開了。皇後靜靜的看著他,手中的藥丸又往前湊了一些:“皇上不想快點好起來麽,皇上一直這樣半死不活的樣子,又怎麽補償我們呢?”

皇帝轉過頭,定定的看著皇後:“當真要朕吃下去?”

皇後笑著點點頭,還是那一句:“皇上難道不想快點好起來嗎?”

突然間,從暗處衝出來一個人影,林毓眼疾手快,迅速的擋在了皇後身前,那個人影拿劍指著林毓和皇後,有些為難的看了看皇帝,林毓也轉頭看著皇帝,皇後笑道:“就知道皇上還留有餘地,臣妾竟是沒想到,守衛森嚴的正德宮竟還有皇上的死士。臣妾一介女流,果真比不上操控大匽這麽多年的正德帝。就像臣妾以為,皇上對臣妾也是真心實意的一樣,說到底,還是臣妾太傻了。”

正德帝眼神暗了暗,語氣依舊平淡:“你和太子所做的一切,朕都知道,也都是默許的。時至今日,朕也後悔了。不過做事尚留三分餘地,朕的死活,還輪不到皇後來做主。”

“是麽?”皇後淡笑的看著林毓麵前的死士:“臣妾也說過了,早就知道皇上會有這一手,既然知道,臣妾又怎麽會心甘情願的把自己放在任人魚肉的位置呢?”

剛說完,拿劍指著林毓的死士身形便有些顫抖,而後睜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瞧著皇後,不甘的倒了下去。隨後殿裏烏泱泱的出現了十幾個死士,不過有些卻是被人綁著的。正德帝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愣住了。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想必這個道理皇上也知道。一個瀕死的舊主,和一個年輕仁愛的新皇,是個聰明人都知道該怎麽做。”說完,皇後衝著那群死士淡淡道:“若是沒什麽異常,便都退下去吧。我和皇上,還有幾句話要說。”

死士都退了下去,林毓默不作聲的站在一側,親眼看見皇後不容置疑的給皇帝喂下那顆藥丸。

“曾經我有多信任你,有多愛你,如今便有多恨你。”說著,皇後眼圈有些紅的轉過頭,伸手從皇帝床後的牆上點了點,一個暗格便露了出來。等皇後真的把玉璽和詔書拿到手的時候,皇帝才真的震驚了。

“你這毒婦,你怎知道,你....你在作甚!”

“不是說好的麽?”皇後巧笑嫣然:“皇上要傳位於我兒,怎能拿一個假的詔書來騙我。你以為我在你身邊這三十多年以來,當真是睜眼一抹黑。好歹我也是世家出來的小姐,皇上未免也太小看我了些。”

說著打開了詔書,笑道:“傳位於三皇子,嗬嗬,原來皇上在這等著臣妾呢。”皇後冷冷的看著滿臉怒容的皇帝,語氣裏透著刻骨的涼意:“可是怎麽辦呢,三皇子一脈早就死絕了。就在剛剛,在崇武門前,被我兒一刀砍了。還有淑妃,頭顱還在地上滾了三滾。對了,就連三皇子府裏的嫡長子,都被我安國公家的世子一並了解了呢。皇上這傳位詔書,可是要作廢了。”

皇帝被皇後氣的渾身發抖,現在身子果真如皇後所說一般,可以動了,卻是哆哆嗦嗦的指著她,說不出一句話。

皇後也不管他,拿起毛筆,卻又回頭看了林毓一眼,語氣聽不出喜怒:“靈兒,你跪在地上給他磕個頭,算是全了他生你的恩典。”

林毓依言照做,不知是不是心早就冷了的緣故,看著床榻上麵色蒼白的正德帝,她竟隻剩下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可憐。

“出去吧,這裏有母後就好了。”

林毓瞧著皇後,有些擔心,剛想說什麽卻被皇後打斷了:“讓你瞧見父母這般,是我們的不對。你好歹也是他的女兒,再留在這裏,於你名聲有礙。出去吧,母後應付的來。”

林毓長歎一口氣,終是點了點頭。

一輩事,一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