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皇上,瑤貴人並未來得及喝那碗中的湯,故而沒有中毒。隻是受了一些驚嚇,加上這...”太醫回頭看了看地上碎成一堆的凳子,艱難的說:“加上這不太結實的凳子,有些胎動罷了,並不礙事。臣開幾服藥給貴人,貴人按時調養,幾日也就好了。”

永嘉帝淡淡的恩了一聲,好歹囑咐了瑤貴人一句:“切不可諱疾忌醫,要好好的吃藥。”瑤貴人心有餘悸的點點頭,很是乖巧。

“徐太醫,你來看看她腳上的傷。”永嘉帝指了指傅雯萍,徐太醫忙應了,暗道過不了多久,麵前的女子怕又是一個宮裏的主子。

“嘶——”傅雯萍疼的皺了皺眉,忍不住痛呼出聲音來。徐太醫看到她腳上鮮血淋淋的傷口也是有些同情,看來這舞月坊的女子們之間相互傾軋,可不比娘娘妃嬪們要輕巧啊。

林毓一直靜靜的看著傅雯萍,上輩子傅雯萍和林慕秀交好,是因為在她父親的事情上,丞相曾經在先帝麵前為她們家求過情。傅雯萍承了這一份情,即便最後並沒有改變什麽,但在當時那種情況下,能有人為她門說一句公道話,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

不過,現在在明麵上,林慕秀可是和淑妃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傅雯萍向來厭惡杜霓,與她勢不兩立。今天這一環扣一環的爛攤子,粥裏的毒藥,脆弱的凳子,還有傅雯萍舞鞋裏的釘子,樁樁件件,若說沒有淑妃的手筆,她可不信。

“這位姑娘的腳是被舞鞋裏的釘子所傷,”徐太醫說著話,便從傅雯萍的鞋子裏掏出一顆釘子來,不是很大,若不是麵前的這支舞需要用腳尖的力旋轉跳躍,怕是看不出來的。

皇帝麵色不是很好看,剛想說什麽,徐太醫卻是接著又說道:“除了那顆能看出來的,還有這些,臣數了數,足足有十顆。而且依臣看,這十顆小釘子的威力,可是比那個能看出來的大一些的釘子要厲害多了。若不是姑娘今兒檢查這顆大釘子的時候順帶著把那小的也翻出來了,長此以往,這兩隻腳怕都要保不住了。”

“竟然這般狠毒!”太後頗有些痛心,她常年禮佛,人老了年輕時候的血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如今見到這樣的陰私,也忍不住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可憐的孩子,傅卿是個好官,當年被人誣陷含冤下獄,是哀家和皇帝沒有護住他。如今既然這般有緣,讓哀家在這見了你。你也別回那個什麽舞月坊了,哀家讓皇帝給你脫了奴籍,就留在宮裏吧。”

事情的來龍去脈還沒有搞清楚,傅雯萍就得了這麽一道免死金牌。大殿裏的人神色各異,淑妃雖然一如既往的淡然,可眼中的怨恨卻有些藏不住了。

這個女人怎麽就這麽好命,這都沒有弄死她?偏讓本宮弄巧成拙了不成?是哪個蠢貨扔了那麽大一個釘子進去,壞了本宮的好事!

傅雯萍有些激動,她攥緊了手帕,眼中有淚,直接跪在地上給太後磕了三個響頭。想來,那舞月坊的日子,當真是不太好過。

永嘉帝知道太後的意思,雖說他對往後宮裏收人這件事並不是很願意,可傅卿確實是為了他而死。現在他的女兒過成這樣,若是皇家不給予庇護,也太不講情理了一點。

舞月坊是什麽地方?裏麵的舞女比宮女還不如,進了舞月坊便一輩子都是個奴籍,到了年紀也不可恩準回鄉,隻能去宮外的分支。好了能混個頭牌當當,不好的,一輩子也就給了勾欄院了。

傅雯萍是一個功臣之後,怎麽能待在那種地方?既然母後發話了,想必傅雯萍還是處子之身,那麽收到後宮裏,是最好的方法了。

“哎,”太後歎了口氣,轉頭對永嘉帝說:“至於給她個什麽位分,皇兒說了算吧。不過好歹也是傅卿的女兒,不可太低了。哀家經過這一通也累了,就先回宮去了。至於是誰要害哀家的孫子,你們可得給哀家查清楚了。”

永嘉帝點了點頭:“兒子知道,兒子送母後。”

太後擺了擺手,扶著身邊的嬤嬤便走了。永嘉帝看著母後離開,再看麵前這一堆子破爛事兒,實在是心煩。

皇後操辦了這麽久的宴會,就辦成了這個樣子?貴妃的孤高清冷,原來都是裝給朕看的?還有瑤貴人肚子裏的孩子,天天有人下毒手,你們就這麽見不得朕好?

還有麵前的這幫子舞月坊的奴才,勾心鬥角都勾到朕麵前來了!永嘉帝心情不好,臉色暗沉如水,底下的一幫人心思再多也都戰戰兢兢的,不敢出聲。

“皇後,這是你操辦的宴會。朕相信瑤貴人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但宴會上出了事總歸也有你的責任。朕給你七天的時間把這案子查出來,否則就讓德妃和淑妃一起幫你管管宮務吧。”

“臣妾知罪,定會將殘害瑤貴人的凶手給找出來。”

永嘉帝若有若無的恩了一聲,第二個就看向了貴妃。此時的柳南歌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可她也知道,估摸著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這一局是她自己輕敵漏出了破綻,她自認倒黴。但皇上沒有證據,也不可能真正的罰她,頂多是警告警告罷了。

柳南歌確實想對了,永嘉帝就算知道林毓的臉和她脫不了幹係,可手中也確實沒有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她所為。

可這會兒卻也不想讓她好過,該有的警告還是要有的,拈酸吃醋也要看看是誰。

“對了,”永嘉帝把目光從柳貴妃身上移開,看向了林毓:“這些日子毓兒受委屈了,朕想著等你病好了要好好的補償你。”

林毓趕忙上前一步,行禮道:“皇上說的這是哪裏話,臣妾不過是生了個病。”

“生了病還盡心盡力的侍奉朕,朕才會這般感動。”說著,又衝了殿中所有的人說道:“林嬪容儀恭美,柔德有光,朕心甚慰,特賜封號‘昭’,以表朕之榮寵。”

林毓頓了頓,不知道皇上在大庭廣眾之下賜個封號給她是什麽意思,腦海中思來想去,好一會才明白了。不過麵上卻反應伶俐,當下跪地謝恩。皇上樂意幫她長臉,她又有什麽好客氣的。

皇後心裏一沉,若說這後宮裏,哪一個侍奉君上不是盡心盡力,偏她就容儀恭美了?

哪知道這還沒完,永嘉帝頓了頓,又對著天鶴,似笑非笑的說道:“另外,昭嬪對牡丹花粉過敏,現在正是花開的季節,若是再不小心沾染了可怎麽辦。天鶴,一會命人把禦花園裏所有的牡丹都拔了吧,換上,”說著看了看林毓的衣服,眼睛一亮:“就換上毓兒身上穿的這花,五色海棠吧。”

天鶴低頭稱是。

“若是哪個宮中還有牡丹花,記得朕說的話,一定都要拔了。這花在宮中致人過敏,想來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臣妾叩謝皇上的恩典,以後毓兒想去哪便能去哪兒了。”

永嘉帝笑了笑,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向林毓,親手把她扶了起來。

“隻要不上天摘星星,朕的毓兒,自然想去哪便去哪。”

此話一閉,向來淡然的淑妃躲在袖子裏的手也緊緊的攥住了帕子,手上青筋畢露,險些就要控製不住臉上的表情了。連淑妃都這般樣子,更別說其他人了。

倒是本來坐在凳子上,永嘉帝下來她也跟著站起來的傅雯萍靜靜的,沒有什麽反應。她幼時天真快樂,後來家中突生大變,從雲端跌到低穀,又在舞月坊那樣的地方待了好幾年,什麽樣的人情冷暖沒有見過。這樣的爭寵,她還真有些不放在眼裏。

再者說,她隻是要尋求一處庇護之所罷了,皇上寵愛誰不寵愛誰,於她又有什麽關係呢?她的這顆心啊,早就在她踏入舞月坊大門的那一瞬間,便已經死去了。

永嘉帝也看到了一旁靜靜站著的傅雯萍,也很欣賞她這幅淡然的樣子。想起來母後的話,轉身又對著天鶴吩咐道:“一會你讓人收拾收拾秋水閣,把該備齊的宮女太監都備齊了,仔細著點挑些幹淨的,然後領著傅嬪去看看吧。徐太醫,以後你便負責傅嬪的腳傷,她要是有一點不好,朕拿你是問!”

“臣遵旨。”

殿中又是一片吸氣的聲音,一個舞女,初進宮便直接封為嬪位,還賜了獨門獨院的秋水閣,這是怎樣的恩寵啊!怪不得皇上剛剛要賜給林嬪封號,想來是怕她們不知道兩個嬪位該以誰為尊吧。

這麽一看,昭嬪娘娘果真還是皇上心尖子上的第一人,新來的這個顏色再好也比不過她去。

“你自己可知道這鞋子的釘子是誰放進去的?朕給你做主。”這話是衝著傅雯萍說的,林毓就站在永嘉帝的身旁,看著傅雯萍也賣了她一個好:“皇上向來都是公正嚴謹的,若是誰不安好心傷了你,你隻管說便是了,皇上會給你做主的。”

這話還沒等傅雯萍反應,永嘉帝先看了她一眼,眼神高深莫測的,也不知道是高興還是不高興。林毓心裏哼了一聲,你自己收了個妃子我還沒說什麽呢,替你賣好,你還這麽看著我?

林毓也斜了一眼永嘉帝,眼神中充滿了不滿,誰知道永嘉帝看見她這樣反而笑了,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奴...”傅雯萍剛想說奴婢,又想起來皇帝剛剛才封她為嬪,改口道:“臣妾並不知道,但素日裏玲瓏和胭脂總是跟臣妾不對付,想來除了他們也沒有別人了。”

“這樣,”永嘉帝淡淡的點了點頭:“也不用審問了,就把那兩個都杖斃了吧。”

淑妃在聽見玲瓏和胭脂名字的時候死死的攥緊了已經不成形狀的手帕,她本以為這事兒讓皇後審已經夠倒黴了的,偏偏傅雯萍還跟她來這一招?

平日裏玲瓏和胭脂都謹慎的很,怎麽可能當麵和她不對付,今兒來的時候還好姐姐好妹妹的稱呼呢,這會說把人杖斃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是了,傅雯萍的心機怎麽會察覺不到那兩個是她的人。

淑妃恨恨的瞪了傅雯萍一眼,這一局是她輸了,可她總有扳回來的時候!

且等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