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操!”我關掉電話,打車從仙林去寧海路派出所,一邊是我的心急如焚,另一邊則是一路紅燈,越是心急車速越是緩慢,我不厭其煩的囑咐師傅可不可以快點,可不可以稍稍提速,師傅指著外麵排成長龍的車隊,“前麵這麽多車,沒法提速。”我實在等不及,瞄一眼計價器,掏出18元錢,扔到方向盤上二話沒說打開車門就朝派出所跑。

我一路小跑,跑到派出所打電話給杜旭,那小子電話始終無法接通,派出所門口也不見他人影。走進陰森森的派出所大樓,深更半夜隻有零星的幾個辦公室裏的燈亮著,忽明忽暗鬼火一般。“找誰?”看門的警察衝我喊到,“我找...我找”一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麽說,“警察同誌,你們剛才是不是抓進來一個人,我是來保釋他的!”民警圓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哦,你來保釋涉嫌賣銀那個小孩的吧!”警察說的我一愣一愣,“我不太清楚,您還是先帶我去看看吧!”民警在前頭走著,一邊走一邊打開樓道裏的燈,黑暗的樓道頓時明亮起來,“你是他什麽人啊?”“哥”“親哥?”“嗯”,“警察同誌,你確定是賣銀?”“不會錯,今晚就抓來這一對,歲數大那個是個官,早就被保釋走了,現在就剩下這個小的。”警察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緊鎖的房門,屋子裏夏木蜷縮在角落裏,見我進來他眼睛裏滿是慌張、驚恐,“小子,在這個地方把你姓名、身份證號碼、電話號碼填上。”我按著民警的指示把相關信息填寫到指定表格當中,遞給民警他滿意的點點頭,“可以了,人你帶走吧!”我繞過桌子扯起蹲在地上的夏木,他的手冷冰冰的,“警察同誌,他到底是因為什麽被抓進來的?”我希望剛才聽到的賣銀之類的話隻是我的幻聽而已,“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涉嫌同性賣銀!”這一次他既清楚又清晰的重複聽的我震耳欲聾,而我旁邊的夏木紅著臉、低著頭。

走出派出所大樓,我凶狠的甩來拉著他的手,“夏木,你不是去家教了嗎?”我一臉陰鬱,“嗯”他這一聲很輕很淺,我不知道他是在回答我的問題還是出於驚嚇所作出來的反應。“現在家教都很流行在**教學嗎?”他用渴望的眼神看著我,“不是的!”“不是個J8,都被抓到派出所來了,你他媽的還狡辯!”我憤怒了,他上前拽我的胳膊試圖勸我不要發火,“拽個J8,滾遠點!”我一腳踹到他肚子上,他被踢出去很遠,撞到對麵的粗粗的樹幹上又被反彈出來,半蹲在距我不到一丈的距離。“夏木!”我健步上前抓起他的衣領,不顧剛才那我那凶狠的一腳給他帶去的斷腸之疼,我雙目冒火,盯著他疼出淚水的眼睛,“夏木,離開男人你就活不起是嗎?被男人操的時候你自己不他媽覺得惡心嗎?”他抓著我的手,用力掰開我的十根手指,他說他肚子疼,他說疼的翻江倒海,疼的腸穿肚爛。“去你媽的!你跟杜旭一個他媽的在家裏賣,一個在外麵賣,夏木,你他媽就是鴨!這世界上再他媽找不著比你更賤的人!”“你覺得你配得起大學生這三個字嗎?你上大學是為了來學怎麽賣銀的嗎?”“你他媽究竟是不是個男人啊?”“你給我站起來!”我一把從地上把他拽起來,他雙手一直捂著肚子弓著腰,“夏木!”他在哭,我的心也在哭,“我怕杜旭帶壞你,我怕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教壞你......為了迎接你,我他媽屁顛屁顛的給你買被子、買褥子、買床單、窗簾還他媽給你買....我他媽現在想想自己都惡心!要知道你他媽是個賤貨打死我我都不會讓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浩子,你誤會...”“他媽給我閉嘴!別他媽叫我浩子,你這個賤貨沒有任何資格跟我對話。”“夏木!從今天開始別他媽讓我看見你,見你一次打你一次!告訴你,在我心裏有一字最適合你——髒,兩個字——肮髒!”我說完這一通話,憤然離開,扔夏木一個人在寧海路派出所。

他是幾點回去的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回到仙林的時候將近淩晨。

回到住處,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新買來的被褥全部扔到陽台上,把擺在桌子上的食物一並全部扔進垃圾桶,關著燈坐在陽台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煙,可我的腦子裏,卻再一次被夏木占據著,他的笑、他的淚、他的無助、他的痛苦、他的酸楚,清清楚楚的浮現在我眼前,那麽近,觸手可及。我用力敲著自己的腦子,讓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脆弱的情感在那一時刻竟勝過強大的理智。“喂,張姐,我浩子,嗯,麗麗在嗎?行,好!”我叫了一隻雞,我試圖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洗刷掉沾滿在我世界裏夏木的影子,我試圖用男女之間動作大戰,來提醒自己,我現在是真真實實瞧不起夏木那小子而不是惦記他,不是想他更不是擔心他,他不配!

小姐很守時,一切前期準備工作就緒,我正喊著說“寶貝兒,我要進了”,電話鈴聲在那一時刻卻響起,我越過女人嬌美的身子拿起電話,“操!真他媽沒臉!”“誰呀!”女人嬌嗔問著,“一個賤貨!”我蒙上被子,堵住女人的嘴,我們吻的火熱,“又是誰呀!”我看了看電話號碼,還是夏木,“沒事,一個賤到不能再賤的賤貨!”“是嗎,她是不是也想...”“你說呢?”我吻著她的耳垂,另一隻是不停的摩挲著她的身子,這時第三通電話鈴聲響起“把電話關了吧,太掃興了!”“好!這就關!”我按開解鎖鍵去關機,不小心打開了夏木發來的短信,幾個大字簡明扼要卻那麽觸目驚心“陳浩,我是杜旭,夏木自殺了!你快來!”

簡短的一行字令我震驚,我忙著回撥電話,電話那端杜旭慌張的語氣中帶著不知所措,我告訴他不要慌更不要害怕,我馬上就去。我總在做一些自以為正確實則荒誕無稽的事情,我總在做自己根本無法信守的決定,我總以為我對夏木的每一次決絕都會是最後一次,每當我覺得我可以掌控這一些的時候,命運卻在背後措不及防的給我一棒當做反擊或嘲笑。這一次不知道是我的狠心下大了還是上天的玩笑開大了。

夏木的住所距我的公寓隻隔兩條街,我爬上樓梯那一刻,夏木屋子裏的門是敞開的,見我進來杜旭幾乎要哭了出來,“夏木呢?”我用目光四處找尋,杜旭的臥室裏,床頭倒著四罐白色安眠藥,還有幾粒散落在地板上,夏木側躺在**,嘴角殘留一些被擦去的白沫,沉睡一般,臉色發青,十分安詳,沒有一絲驚慌,熟睡的模樣。“夏木!”我撲到床頭,“夏木”我搖晃著他的身子,我的喊聲響徹整間屋子,房屋地動屋搖一般,我希望我的呐喊聲能夠把他叫醒,他身子微冷,我轉過身質問杜旭“你這個室友是怎麽做的?他自殺你都不知道?”“我......我....我剛回來,就....”杜旭嚇的說話結巴起來,“打電話了嗎?”我把怒火全部釋放在杜旭身上,仿佛這一切都是杜旭親手造成的,我隻是一個來收拾殘局的判官。“打過了!”“打過了怎麽沒來,再打一遍!”大悲無淚是我當時的心情,麵對生死未卜的夏木眼淚於事無補,哭哭啼啼反而更加添亂。“夏木,你一定要撐住,你小子千萬不能睡,你小子他媽的必須給我醒過來,我他媽的還沒罵夠你了,我不能就這麽便宜你了!”我不停的搖著夏木的身子,不停的搓著他的雙手,不讓他睡給他溫暖。“你他媽的到底打沒打電話啊?”我繼續朝站在門口的杜旭嚷著,有我在杜旭的慌張變的有些許的安穩在裏頭,他用一種很能體恤他人溫暖而又溫柔的語調說“救護車一會兒就到,正在路上朝仙林趕,陳浩你別急!”“能他媽不急嗎?”夏木的體溫忽冷忽熱,放在他額頭上的我的手,仿佛已經感覺不到夏木一絲一毫的脈搏,心急如焚,等待一秒鍾猶如一萬年那麽漫長,“你再等一等!”我抱起夏木打算往樓下走,杜旭不肯,“等個J8,等救護車來天都亮了!”

我抱著夏木朝大路跑去,杜旭就在我們的身前身後忙來忙去,一會摸摸夏木的頭,一會用外套包住夏木的身體,一會又說要跟我輪流抱夏木,我不肯,那一刻,任何人的照料都不足以讓我放心,隻有我自己抱著他看著他我才踏實,我的心裏才會更加安穩。

我們中途攔下一輛私家車,車主人很好,看見我跟杜旭在街上不停的招手,他便把車開了過來。我坐在後座,把夏木平方到座位上,他的頭枕著我的腿,我的視線沒從夏木的身上離開,哪怕隻是半秒鍾。上天就喜歡捉弄人,越是急亂一路上紅燈就越多,搶救就是在跟時間賽跑,我不能容忍時間被耽擱,“師傅”我的語氣極富哀求,“師傅,幫忙幫到底,我弟要不行了,紅能能不能闖一下,罰單我給你買。”師傅很沉穩,淩晨兩點多,馬路上的行車也不多,隻是那段路有點坡度,“坐穩了!”師傅油門一踩到地。我多希望一路顛簸能敲醒夏木。

車子開到醫院,司機師傅搶先我一步,把夏木抱進大堂,看著夏木被送進搶救室,尤其是搶救室門口那盞燈突然亮起來的時候,我的心跳節奏紊亂。

我給司機師傅2000元錢,師傅萬般拒絕死活都不肯收,趁我和司機師傅拉扯的關頭,杜旭跑到醫院周邊的超市裏給師傅買了一條香煙,一提香蕉,師傅拎走了杜旭買來的東西,臨走時還留下了電話。

生死攸關的時刻,更能檢驗一個人的品質,不相識很陌生那都不是阻撓我們向善積德的借口,正所謂同體大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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