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藥,他在沙發上閉了閉眼。睡得太久了,加之身體不舒服,整個人都懶懶的。
“生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她這才問,坐在他的身側。
裴景軒勉強拉開眼:“告訴你又能怎麽樣?”他得的是肺炎。勞累過度加上感冒引起的。
“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
即使身體很不舒服,白天的時候他都沒有在她麵前表露出半點來。然而說這話時,卻帶了賭氣的味道。
程江南的眼睛一脹,又快流眼淚了。好一會兒她才道:“我扶你去睡覺。”
“我要衝涼。”嘴裏說著,就是不動。
“身體不好,不宜衝。”從小奶奶就是這麽教的,她勸。
他拒絕不回應,是非要衝的意思。
程江南隻能試探著退一步:“要不我給你抹下。”
“嗯。”他總算應了聲,把頭都靠在沙發上,又閉上了眼。看得出來,他這一半是在耍孩子脾氣,一半則是真的累。程江南默不作聲地進了浴室,打來一盆水,擰幹毛巾為他擦起身來。
他極為配合,由著她擦,她很快擦完了上半身。
“可以了。”她道。擦著他精壯的肌膚,很有些呼吸困難,她的臉都給逼紅了。
他依然不肯動,也不吭聲。
她沒辦法,隻能給他找來睡衣。他這樣子肯定是不願意自己換了,除了代勞還能怎樣。她傾身過來,幫他解扣子。一顆、兩顆,隨著扣子的減少,胸口的皮膚越露越多……
她好不容易才給他換完睡衣,汗水再次浸滿額頭。除了累,更多的是緊張。美男在前,怎麽淡定得起來?
“可不可以去**睡了?”她用商量的語氣輕問。
裴景軒依然不肯動:“我不想一個人睡。”
真拿他沒辦法!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她不得不再次讓步:“我陪你睡,嗯?”
他依然不動:“我怕自己忍不住。”
忍不住做什麽,他沒有說出來,程江南已自動腦補。她的臉轟一下子紅透。好久才開口:“那……那我就坐在床邊陪你。”
這次,他終於動了,扶著沙發邊沿站起來,往房間走。
程江南跟了上去,為他蓋好被子,當真搬了個椅子坐在他床邊。裴景軒躺在被子裏,眼睛看著她,程江南被看得不好意思,隻能隨意撿本雜誌來看。
半個小時後,**傳來淺淺的呼吸聲,他睡著了。
程江南這才站起來,扭了扭自己發酸的腰背。身上汗黏黏的,她熟門熟路地找到一次性用品進了浴室。衝完涼回來,又把自己的衣服和他的收起來拿去洗衣房洗幹淨。
忙完這些,時間已經過去很久。她走出來時,看到裴景軒竟然醒了,穿著睡衣站在大廳地窗口。打開的窗戶吹來冷風,他的指上竟叼著煙。
“身體不好怎麽能抽煙?”她急走過去,將他手裏的煙搶走,關上了窗戶。裴景軒蹙緊的眉頭因為她的出現而鬆開,他以為她走了。
“不要命了嗎?又是抽煙又是吹風的!”程江南忍不住回頭過來教育他,聲音不大,卻是真心。她過來拉他:“回去睡覺。”
他沒有動:“程江南,我不想逼你,如果要走,拿車鑰匙自己開車回去。”
“我不回去!”他這個樣子,她怎麽走得了。
“我這裏不需要同情!”他極少說這樣的氣話,此時卻甩了她的手拉開了房門,“你走吧!”
程江南看著那扇開啟的門紅了眼,卻沒有邁步。
裴景軒從她麵前橫過,往房間走,陽台上,被驚醒的太陽神唔唔地低吼著。
在他越過她的那一刻,程江南感覺心被什麽無聲切碎,疼痛不堪。她不顧一切地撲上去,從背後抱緊他:“我不走!裴景軒,我不是同情你,我愛你!”
裴景軒的身體繃得僵硬,立在了原地。若不是身體不舒服,他不會像個孩子似的這麽任性衝動,正常情況下的他永遠沉穩平靜,波瀾不驚。但他的衝動卻激發了她的真性情。
“你要明白……留下來代表著什麽,我不想逼你。”他的聲音都啞了起來,咬著牙去警告她。
程江南不願意鬆手,在他背後點頭:“我知道!裴景軒,隻要你不嫌棄我斷了一隻腳掌,不嫌我不夠完美,我就不離開你!”見鬼的罪惡感,見鬼的內疚,讓一切都見鬼去吧!此刻,她再不想去計較什麽恩怨情仇,隻想把他緊緊擁住。
“我嫌棄,嫌棄極了。”裴景軒將她扯開,回頭卻去將門關上。程江南眼淚汪汪地看著他,見他關上了門,那豁開的一團恐懼又得到了撫慰。
裴景軒轉身回來繼續往房間走,到了門口看她還在原地不動,瞪了一眼:“怎麽,要我抱?”
她還是沒有動。
他不得不走回來,抬手撫她的發:“乖,我真的沒力氣,自己走。”他握住了她的手,像拉著個孩子似的往房間走,程江南乖乖地跟他進了房。
夜晚,兩副被吹得冰冷的身體貼在一起,緊緊的,誰都不願意鬆開誰。被窩裏,漸漸溫暖起來。
早上,程江南很早就起床,先打電話去學校請了假,然後進廚房做早餐。記掛著裴景軒要去打針,特意給老湯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他們。
把早餐擺上桌,她這才來推臥室的門。裴景軒已經醒來,正在打電話。她進來時他剛掛斷。
“吃飯了。”她道。
他點點頭。
有了昨晚的經驗,程江南主動把衣服拿出來給他穿。在拉他的睡衣時,他的手握上了她的,“程江南,我不逼你,但也不需要所謂的紅顏知己,你要留,隻能以我的女人的身份留下!”
程江南的指晃了一下。
這一晃晃痛了他的眼,他扯過睡衣,當著她麵換起衣服來,再沒有說話。整理好衣服便走向門口,是不想理她的意思。
程江南快一步伸臂擋緊了整個門:“你不是嫌棄我嗎?”
“對,我就是嫌棄你。”他倒不怕傷著她,大方回應,“想知道我嫌棄你哪一點嗎?”
“不想知道!”她嘴硬地答,隨即閉了眼,“你要嫌棄是你的事,反正我是愛上你了,就算要被打下十八層地獄都不想離開!裴景軒,你自己看著辦!”
在感情上,她還是第一次霸道。
裴景軒走過來將她的臂狠狠扯下,將人推向身後,自己走出去。程江南驚訝地看著他,胸口再次豁開一個洞!
驕傲讓她沒有邁步,原本前行的人卻突然轉身回來,將她扯進懷抱。他的臂緊緊的,緊緊的,幾乎要把她糅進體內!
“程江南,給你的機會已經用完,再敢說離開我,你試試看!”
程江南由著他抱,心在不停地顫抖,剛剛把她,嚇壞了。就算當年剛進乞丐團夥都沒有如此恐懼過!
裴景軒不肯跟程江南去醫院,一定要先去另一個地方,程江南強不過他,隻能跟著去。他們進了一處高檔場所,有位小姐迎過來:“裴先生嗎?您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
裴景軒帶著她走進去,那位小姐搬出了一個漂亮的假體義肢:“這種材料耐磨又柔軟,不會增加接口的負擔,高仿真,具有色素感應器,戴上後能變成和身上其它部位一樣的顏色,一般情況下根本看不出來是假的。”
小姐很認真地量了一下程江南的腳,記了一些數據下來,“請二位稍等一下,半個鍾頭後就可以取貨了。”那位小姐帶著數據離去,程江南終於有時間來看裴景軒:“你怎麽會想到……”
裴景軒懶懶地歪在沙發上,精神並不是很好,聲音沉沉傳來:“我問過你,知不知道我嫌棄你哪兒。”
“我的……腳。”她向來都清楚,從小到大,誰都嫌棄她的腳。因為嫌棄,所以要換掉嗎?她默默地將腳往鞋子裏套,裴景軒卻壓伸,將她的腳給扯了出來:“我的確嫌棄你的腳,如果不是它,你過得會舒服很多!所以程江南,好好地把我送的義肢戴上,不許摘下來!”
一股暖流滾向心房,為什麽這個男人連嫌棄人的話都能說得讓她感動不已?生平第一次,她沒有斤斤計較他人的付出,乖乖地配戴上了裴景軒送的義肢。
那東西真的不錯,除了沒有感覺之外,都能以假亂真了。更關鍵的是,常年被壓迫的傷口處終於得到了緩解,她再也不會因為長時間站立而腳痛了。
當然,價格也是讓人咂舌的。看到賬單上那串長長的數字,程江南捂住了嘴,怕自己說出還錢的事惹麵前的財神爺不高興。
“上車吧。”擔心著他的病,一出去,程江南就催著他上車去醫院。
裴景軒執拗地倚在欄杆上不肯動。她不得不來拉他,他反把她拉進懷裏,桎梏了她的行動,“現在,我們算不算男女朋友?”
原來在意著這件事!這表情還真像個孩子。
她笑了笑,點頭:“算。”
某人終於滿意了些。
“裴慕陽的錢是不是該拿去還了?”
“要還,等你打完針我就去還。”
裴景軒完全舒暢了,攬著她往車裏走:“別忘了把協議拿回來。”
“他說已經撕了。”
“那就讓他寫個協議已經作廢的*給你!讓律師給你公正!”
程江南雖然覺得這是多此一舉,但誰讓他是病人呢?病人為大。她也不反駁,老實應了一個“好”字。
陪裴景軒打完針已經五點多,扶著他走出來上了車,老湯將車駛往公寓方向。
“先別回去。”他出了聲,來看她,“給慕陽打個電話,問他在哪裏,我送你過去。”
他這顯然是要她快點還錢的意思。
此時,他的精神並不好,程江南哪裏好意思再讓他跟著自己奔來跑去的,隻道:“我一個人去就好了,等送你到家,我保證去找裴慕陽。”
他沒再說什麽,懶懶地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程江南細心地拿出早上備的毛毯蓋在他身上,一點點掖好。他的身形比她要修長許多,給他掖毛毯時,她得撐起半個身體,吃力地將手伸向他的另一邊肩膀。
手腕擦著他的肩膀,一下,一下,撩撥著他的神經。本來閉眼的他睜開眼,本是去看她的手的,卻正好看到她的胸部在自己麵前晃動。柔柔軟軟,線條極美,與白嫩嫩的頸部連接,透出足以讓人噴血的事業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