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

留下的是破敗的沉屙。

帶走的是無疾而終的愛戀。

春天以百米衝刺的速度瞬間忽悠而過,夏天就這麽搔首弄姿的款款到來。我也得以換上輕薄的襯衫長裙,抱著一疊不算厚重的課程教案,穿過蟬聲陣陣的綠光森林步入寬敞的階梯教室。再也感覺不到當初就讀北大時的那種心安理得與孤芳自賞。誰也不會知道,外表看來清純與嫵媚並存並且性格溫婉如春的我,曾經究竟經曆過怎樣愛恨交織的腥風血雨。這裏沒有莫娓娓,沒有龍香,沒有粟沉,也沒有那個我愛的、也許不再愛我的鹿晗。可是我並不孤單,因為我明白,這種崎嶇坎坷寂寞如水的生活,才是最最真摯的人生。

“你要跟我到什麽時候”我壓低音量,無可奈何的詢問身旁麵容沉靜的少年。“下個月就是結業考試,你不想順利升入第二學年了是嗎?!”

“是。”

“吳世勳!”正在進行熱烈討論的喧鬧課堂被我突如其來的喊聲震懾的鴉雀無聲,我無地自容的笑了笑,隨即向前方笑容可掬的美籍女教師做了一個十分抱歉的手勢。“sorry.”

我摘掉手腕上多餘的皮繩綁住長發,無意中看見那條承載著海誓山盟的黑色絲帶。心底劃過一抹細密的疼痛,回憶便猶如伺機行動的惡魔般趁虛而入。

其實臨走之前的那個夜晚我一直處於徘徊不決的階段。拋開那些廉價的自尊心和好勝心,起初我的頭腦裏並沒有產生這條偶斷絲連的想法。我覺得既然要逃逸,傻瓜才會向被害人惺惺作態的道別。可是命運就好像事先排練好的一出戲,事件人物與地點,你方唱罷我登場,主要人物隻有那麽幾個,少了誰都不可能如期上映。

當時我躺在柔軟空曠的席夢思圓**,意料之中的陷入了漫無止境的失眠。就在我忍無可忍準備下床去尋找幾片安定來阻止肆虐橫生的憂傷思緒時,鹿晚的電話便恰到好處的播了過來。

“小喬,小晗去上海了。”簡明扼要的開場白卻令我的四肢瞬間寒涼,原本幹燥清爽的房間也霎時變成一座堅不可摧的冰窖。緊緊抓住手機,以防它從我顫抖不已的手中滑落。怎麽可以這樣。我想。這又是你臨時篡改的戲碼對嗎。你推翻了之前的所有設定,你就是一個頭腦混亂思維紛雜的失敗者。你讓他先走,不過是想看到一個措手不及間或狼狽不堪的我。可是我得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休想。

“你在聽嗎?小喬”聽不見我的回應,鹿晚頓時緊張起來,“你別擔心,小晗不是離家出走,好像他在上海有一個叫戈……戈央的好朋友出了急事才離開的這麽突然。剛才他已經向家裏報了平安,說事情有點兒複雜,可能要在那邊待一個星期。他……”

“晚晚姐。”我輕聲打斷她的話,不想再傾聽有關於那兩個人的任何話題。“我也要走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替我向所有人道別,我們……有緣再見吧。”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樣的口吻說出這些蒼白的離別語。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鹿晗沒有遠走,至少不會因為某個女人遠離故鄉,或許我真的可以放下執念,請求他的原諒,跟他浪跡天涯。可惜命運太吝嗇,連一絲一毫的機會都不舍得給予。 它殘忍卻明晰的讓我懂得,他的命定之人不是我。又怎麽可能是我。

按下掛機鍵,我從抽屜裏拿出那張本想丟棄的嶄新機票,更加堅定了奔赴溫哥華的決心。都說時間能夠衝淡一切,我從來不相信這些矯作的無病□□,但唯獨這次,我寧願隨波逐流。

手腕空虛的不適感將我拉回現實。上方做工精巧的黑色絲帶不知何時落入了身邊少年的掌心。我萬般無奈的皺起眉頭,不悅的開口說道:“還給我。”

他卻好似沒有聽到一樣拉過我的手臂旁若無人的向教室外走去。身邊陸續越過三三兩兩步履悠閑談笑風生的膚色各異的學生。沒來由的一陣煩躁,我用盡全力甩開了他的桎梏。

“吳世勳,你耳聾嗎?我讓你把絲帶還給我!”

“扔了。”他依舊氣定神閑的邁著步伐,清峻的麵容煥發出迷惑眾生的致命光澤,隻是吐出的話語著實令人氣惱。“你們都分手了,還留著這個做什麽。”

“不用你管。”我冷聲說道:“最後一遍,把絲帶還我!”

吳世勳絲毫不為所動,仿佛我的氣急敗壞在他看來猶如一場免費的相聲表演。真不知道他哪裏來的自信,料定我對他無計可施。

“你跟我回去。”他固執的盯緊我的臉,說,“這裏不適合你。”

也許天空就是在此刻開始變得晦暗且生澀,烏雲宛若一塊塊發黴的甜麵包般膚寸而合的充盈了整片晴空。多倫多炎熱而濕潤的夏季也成功使我成為一個多愁善感的潮濕女人。要知道,其實我有多麽渴望回歸故裏;有多麽渴望變回曾經那個無所憂慮的小女孩;又有多麽渴望,回到我愛的少年的身邊。

“回不去了。”我筋疲力竭的指了指胸膛內名叫心髒的地方,“這裏,回不去了。”

是呀,就像下過的連綿的雨,即使後悔,它也永不可能重返雲間。

我和鹿晗,我才是導致彼此分離的罪魁禍首,不怪父母也無關社會。因為我潛意識裏就已經認為兄妹相愛是件不見天日的事兒。我忍受不了流言蜚語的澆灌也抵抗不了道德輿論的洗滌,所以我隻好殘忍的跟對方說再見。可是現在看來,當初這種用愛情去換取所謂的清白,卻又出力不討好的做法真是惡心至極並且惡俗透頂。

“不想回去,我們就不回。”吳世勳對我露出月牙形明豔的笑眼,原來他的笑容也可以璀璨到足以融化冰雪,“我辦理了休學手續,從今天開始,我陪你。”

一句“我愛你”,

不如一句“未忘記”。

一句“未忘記”,

卻不及一句“我陪你”。

我陪你,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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