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天,皎潔的月光籠罩著整座宮殿。
皇城正中央的龍盛殿,燭火並然,若經過其他宮殿來到此處,就能發現比其他宮殿都要明亮一些。
急促的腳步聲碎碎傳來,緊跟在身後的太醫似乎也緊張起來。見門外井然有序的站著十來個侍衛,剛一抬頭,就看到大殿正垂手侍立著六七個宮娥,偷摸了額頭上的一把汗,劉太醫垂首望著地麵,緊隨在領頭的太監身後。
偌大的案幾上整齊的擺放著數十封折子,剛一進大殿就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味,似乎還夾雜著清香的龍誕香,拂一抬眸,就能看到大殿案前那一抹紫紅色的身影,此刻正凝眸望著案幾上的一個案卷,白皙修長的手指握著朱筆,在案卷上仔細的批閱著。
張豐垂首走到烈宸風的身邊,聲音是極輕的,生怕吵到了正在專注中的皇帝,他跪在地上,恭敬地道:“皇上,劉易劉太醫傳到。”
“嗯。”他隨口應了聲,卻並沒有半點的動靜。隻是低頭還在忙碌著,倒是劉易跪伏在地上,實在不知皇帝深夜召他到宮中所為何事。
燭光映在他白皙俊美的麵容上,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到底如何,人人都說聖意難測,劉易心裏不是不知道,但皇帝今日單獨召見他一個人,確實讓他有點兒心裏發怵。
過了好一會兒,烈宸風淡然抬起眸來,他順手就將手中的折子給放到了一邊,揮了揮手,所有的宮人都恭敬地退了出去。
“前兩日你到莊妃寢宮把脈,她狀況如何?”從龍椅上站起身來,他款步走到大殿中央,話語雖然不重,但透著至高無上的威懾力。
劉易俯首見一黑色的靴子在自己的麵前停下,他身子一僵,約莫三秒鍾才反應過來,忙躬身說道:“回皇上,娘娘鳳體安康,胎氣甚穩,並無不妥。”
夜風拂過,跳動的燭火映著他俊美的麵容忽明忽暗。淡然的點下頭,烈宸風彎腰欺身靠近劉易,聲音邪魅冷淡:“她懷胎確實已有三個月?”
劉易被他這樣的問話嚇得渾身哆嗦,實在不明白聖明的皇帝所問何意,他猶豫再三,握緊手指,麵無表情地抬頭,卻是眼瞼微垂,不敢與皇帝直視:“按時間推算來看,莊妃娘娘確實已懷胎三個月,如今胎兒已算成形,胎像甚穩了。”
“三個月了……”烈宸風轉身走到案前,他手指緊握著案幾邊沿,眉心凝蹙……實在不應該啊,他雖然聽了尹雪嫣的話,隔段時間就到其他嬪妃宮中,但晚上從未在任何人宮殿留宿,隻是照例翻了牌子罷了……那這皇嗣又從何而來?
修長的手指緊緊捏在他的眉心,燭火掩映下,他俊美的
麵容此刻有些黯然,三個月了……那不就是木炎池剛沒了時嗎?他沒想到為何木炎池會及時救下尹雪嫣,而且不顧生命安危,這不是尋常主仆關係能夠做到的,更何況木炎池臨死前到底對尹雪嫣說了什麽,為什麽尹雪嫣會抱著木炎池大半天緩不過神來,至今都是個謎,他心裏煩悶,卻不忍對她生氣,那夜他是留在靜蘭宮,而且下了很大的雨,他和“雪兒”一起坐在桌前飲酒,雪兒還為他獻舞,他難忘她唇角盈盈含笑的模樣,她從來沒有那樣含情脈脈的看過他,他情難自禁了……
後來早上張豐喚他上早朝時,他竟然發現身邊還睡著一個嬌柔女子,他看也沒看就離開了。再後來張豐回稟時,說是皇帝的玉帶落在了莊妃的寢宮,莊妃親自在門口站了兩個時辰,烈宸風才讓她進來。
他隻是隨意地瞥了她一眼,確實不錯,她唇角含笑時的模樣,很像尹雪嫣,難道那夜他意亂情迷,竟然誤上了那個女人的床……
劉易跪在地上半天不敢亂動一下,他抬頭看了看張豐,見張豐也是麵露難色,過了半天,他才鼓起勇氣,試探性地問了句:“皇上……有什麽不妥嗎?”
麵前的人卻沒有半點的反應。
他隻以為烈宸風沒有聽見,清咳了一聲,他剛張口,還未說話,就見烈宸風重重地歎了口氣,他揚手一揮,劉易馬上低垂下頭,靜靜等著他發話。
烈宸風走到他麵前,彎腰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聲音很輕,讓人聽得不是很真切,張豐隻是低垂著頭,並不願去細聽。
倒是沒過一會兒,就見劉易已經嚇得渾身打顫,跪伏在地上半天才結結巴巴說了句:“皇上……微臣不敢亂說啊……”
說著,他已經是老淚縱橫,本來想著再過兩年就該告老還鄉了,隻是沒想到皇帝會突然讓他做這樣的事,一時間情難自抑,跪伏於地,生生地不敢抬起頭來。
烈宸風臉色驟變,他淡漠地走到禦座上坐下,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劉易,他的目光中帶著七分的煩躁和不耐:“別跟朕說,你不能做到。”
“不是這樣的,皇上。”劉易胡亂地抹了把臉上的淚水,他抬起頭來,深深吸氣,剛要開口,轉頭看到正站在旁邊的張豐,他遲疑了下,又垂下頭去。
“不必避諱,盡管說就是。”烈宸風淡然地瞟了眼旁邊侍立的張豐,劍眉一挑,緊盯著跪在地上的劉易。
“隻要將冰香丸碾碎放入食物之中,無色無味,一般人絕對看不出來……”劉易蹙眉,他雙手攏在袖管之中,手心裏直冒汗,頓了下,他吸氣,再吸氣,鼓起勇氣說道:“其實裏麵含有大量麝香。”
張豐聽
完最後一句話,猝然抬頭,他驚詫地望著端坐在禦座上神情淡漠的皇帝,麝香?宮中但凡後宮嬪妃懷上子嗣,哪個不是擔心有麝香靠近,如今卻是皇帝自己要加害莊妃腹中的胎兒……實在讓人驚疑!
“那就用冰香丸!”烈宸風手指隨意地撫弄著自己袖口金絲繡成的龍紋,淡然一笑,他瞟了眼張豐,語出平靜:“明日到靜蘭宮探望莊妃時,順便給她捎帶些糕點,就說是朕特意賞賜的,讓她靜心養胎。”
張豐緊蹙著眉心,末了,隻恭敬地說了句:“奴才遵命。”
烈宸風剛想讓人都退下,誰料跪在地上的劉易突然說了句:“皇上,微臣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說。”
其實他之前就一直有疑問,但是從沒有和皇帝這樣近距離說話的機會,而且後宮的事,他本來不想多管,如今突然想起,說不定皇帝會很感興趣。
“隻管說來。”烈宸風端起茶盞來細品了一口,他凝神望著跪在地上的劉易,見他神情有些猶豫,他清咳了聲,劉易才恍然回過神來,垂首輕聲說道:“臣近日到莊妃宮中請脈時,無意中發現她的窗前一直放著一盆芍藥花,本來這種花並不讓人覺得奇怪,隻是娘娘宮中隱約還有荷葉馨的味道,此香平日點燃並無大礙,甚至塗抹身上也無事,而且是稀有香類,微臣十年前有幸見過一次,後來再無緣得見,但是……”
“什麽?”烈宸風眉心突突直跳,他按捺住心裏的的狂跳,淡然問道。
劉易抬眸看了他一眼,蹙眉說道:“若是夜晚焚此香,再和芍藥放在一起,就會讓人情/欲大增,甚至產生幻覺,臣實在想不明白……莊妃娘娘從何處得來此香,又怎會恰好和芍藥放在一起。”
“奴才聽莊妃身邊的嬤嬤提過,說是莊妃自幼就喜芍藥……”張豐順口插了句,轉瞬又覺得不對勁兒,轉頭看了眼正眉心緊蹙的烈宸風,他慌忙垂下頭去。
“此事別讓任何人知道,不然後果你應該知道的。”烈宸風緊緊盯著劉易,淡漠的提醒了句。
劉易見狀,忙跪伏在地上稱“是”,烈宸風手指輕輕揉著太陽穴,他半是乏累半是不耐地說了句:“天色不早,你也早些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劉易再拜一次,張豐走到他身邊將他扶起,劉易不敢再多留片刻,忙恭敬地退了出去。
張豐走到烈宸風的身邊,狐疑地問了句:“皇上難道是想,莊妃娘娘她……”
“朕平生最看不慣的人,你應該知道,更應該知道她們的下場!”烈宸風狠戾地轉頭看著張豐,低吼了聲。
張豐嚇了一跳,忙低下頭去,“奴才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