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會回到辦公室的時候,年與江看離下班時間隻剩下半個小時了,撥通了江雨霏的電話。
“現在在哪?我過去接你,晚上一起吃飯。”
“我啊,老爹,你開什麽玩笑?您老人家在X市,我在Q市啊!”電話那邊很吵,江雨霏嘻嘻哈哈地笑著。
“你還給我裝蒜,是不是讓我立刻出現在你麵前你才肯聽話?”年與江壓低聲音吼道。
“別啊!我正跟齊遠哥哥逛街呢!你自己吃吧,我吃完晚飯讓齊遠哥哥送我去你那!你回花語苑吧?”江雨霏知道自己騙不過她那個狡猾的老爹,隻好坦白從寬。
“八點之前不過去的話,就直接讓張齊遠送你去你外婆家!”年與江冷冷地威脅完,掛了電話。
*
江雨霏從張齊遠的車上跳下來的時候,瞅著手機屏幕上“19:57”的時間,邊往樓裏跑邊對張齊遠匆忙揮手:“我先上去了,再見啊!明天午飯我再找你!”
“老爹,你,你是不是沒找到百合啊?”江雨霏進了屋,每個房間檢查了一遍之後,小心翼翼地走進書房,站在離年與江的書桌兩米開外的地方捧著笑臉問道。
年與江就當沒聽見也沒看見,繼續低頭寫著讀書筆記。
江雨霏扁扁嘴,靠近一點,繼續施展嬉皮笑臉的厚臉皮功力:“老爹,你在學習呢?”
年與江繼續不理她。
江雨霏瞬間來了火氣,正想轉身離開,腦子裏突然想起今晚來這裏的真正目的,隻好壓住火氣,笑道:“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先學習哈。”
反正她是理虧的一方,既然他想耍大爺脾氣,那就忍忍唄!
說完,江雨霏悠悠地轉身,慢騰騰地抬腳往外走,等著年與江開口。
果然,年與江放下手裏的筆,抬眼看了一眼她,冷著臉說:“你就不想說點什麽嗎?”
江雨霏心中暗喜,奸計得逞!
“嘿嘿,我不是在電話裏都告訴你了嗎?我真的全部都坦白了,沒想到百合那麽在乎......”江雨霏一邊沒心沒肺地笑著,一邊踱到年與江身後,給他按摩起肩膀來。
年與江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椅子,擺脫掉江雨霏的“魔爪”,站起來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點了一根煙,“你最大的能耐就是化整為零,化敵為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說吧,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給她看了什麽照片?就算有照片能怎麽樣,怎麽把你小姨也說出來了?你知道百合在電話裏哭成了什麽樣嗎?”
“你見到百合了?她,她全部告訴你了?這個......”江雨霏故意一副驚訝外加猶猶豫豫的樣子,她巴不得百合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他。
不過,就算百合沒說,她也已經做好了全部招供的打算了。
“你說呢?百合說的是她說的,我倒是想看看你怎麽給我解釋!少說一個字,錯說一個字,”年與江晃了晃手裏的手機,“快捷鍵我已經設置好了,撥出去你外婆外公明天就來接你!”
“別啊,老爹,我是您的女兒,你不要動不動就把我送出去啊!我,我,我全部告訴你還不行嗎?”江雨霏一聽,一副驚慌失措的極度害怕樣子,直接撲到年與江麵前,半跪在他腿旁,眼淚直接蹭到了他腿上,“真的,老爹,我錯了,我這次真的錯了!”
“行了,起來說吧!”
年與江瞧見一向即使做錯事也會無理辯三分從來不主動認錯的雨霏突然這般樣子,心裏“咯噔”一下,難道百合身上還發生了其他的事,才會這麽決絕地回去?
江雨霏站起來,一邊抽泣著抹淚,一邊斷斷續續地說:“我,我那天到了跟張齊遠約好的KTV包間的時候,我不過,我不過是晚了一個小時到而已......沒想到,沒想到......卻看見......”
“張齊遠?怎麽跟他也有關係,到底怎麽回事,你別哭了,看見什麽,說清楚!”年與江聽得有點糊塗,但是似乎意識到了事情並非像自己想的那麽簡單,不由地拔高了聲音。
江雨霏抹了抹淚,“我,我看見,張齊遠正把百合壓在地上......百合使勁掙紮......”
“什麽?”年與江騰得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手上不受控製地顫抖了一下,指間的煙直接落到了沙發上,煙頭把沙發上的真皮燙得瞬間散發出了難聞的味道。
“百合怎麽會去那裏!你給我說清楚,一字不漏地說清楚!”年與江幽深的眸子裏滿是受傷和驚恐以及非常明顯的難以置信和惱怒,身子不由地顫栗了一下。
江雨霏悄悄瞥了一眼盛怒得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似的年與江,眼底滑過一抹得意。
很快,她便哭得更加內疚更加傷心:“我不是來了麽,張齊遠說是給我接風,我就讓百合一起去了......我進去之後,用酒瓶把張齊遠打暈了,可是百合受了很大的驚嚇,一直哭個不停。等到張齊遠醒來的時候,他,他說他喝醉了,就......所以......所以才情不自禁......”
“張齊遠?他一向很有分寸,怎麽可能犯這樣的錯!你還隱瞞了什麽?那怎麽會引出照片?”年與江覺得此刻的自己,五髒六腑都在放射著毒素,毒氣和怒氣已經熏得他快要發瘋了!
“我,我跟張齊遠大吵了一頓!因為我知道他早就看上了百合,但是,但是你不是告訴我不讓我告訴任何人你跟百合之間的關係麽,所以我也沒告訴他,如果早點告訴他,他就不會這樣做了!所以,我當時就當著他們兩個人的麵,把百合跟小姨很相像的事也順便說了出來......我當時自私了一下,隻是想著百合不要怪齊遠哥哥,所以.......”
“什麽叫你早就知道他看上了百合?嗯?”
年與江的一個“嗯”字,差點把江雨霏的耳膜震破。
“嗯,他也喜歡百合......也是因為這樣,我,我才那麽急切地想把百合介紹給你。我想著百合有男朋友了,他就會死心。其實,我也給他說過百合有男友了,隻是沒說那個人是你......”
江雨霏拉著年與江的胳膊,乞求道:“老爹,都是我的錯,你別怪齊遠哥哥,他醒來之後,都跟我認錯了,我們倆現在關係很好。真的,百合也沒受傷,你隻要哄哄她,她那麽大度的人,不會不理你的。”
年與江使勁甩開江雨霏的胳膊,閉上眼狠狠地咬了咬牙,毫不掩飾自己的震怒,抬手顫抖地指了指門的方向:“你給我出去,讓我一個人冷靜一下!”
“老爹,我全都說了,全都是我的錯,你懲罰我吧!凍結我零花錢也好,把我送到外婆那呆幾天也好,但是你千萬別不要我啊!你也別氣壞了身子啊!”臨走前,江雨霏又聲淚俱下地說了幾句才退出了年與江的書房。
關上書房的門,江雨霏抹了抹臉上的淚痕,突然淒然地笑了:“張齊遠,既然你不害怕我收拾你,我就不信你能承受得了年大書記的懲罰!哼!”
年與江在沙發上坐了良久,睜開眼睛的時候,雙眸赤紅,握緊拳頭使勁砸在了旁邊的茶幾上,“咚”得一聲悶響,手指上瞬間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原來如此!難怪那個丫頭會連個解釋的機會都給他,原來受了這麽的委屈!
他以為她隻是生氣或者失望,看來是傷心透了!
平靜下來之後,年與江撥通了小高的電話:“你還記得江陰縣的縣長嗎?”
“江陰縣?”小高遲疑了一下,“跟著您見過兩次,是雨霏小姐的男朋友張齊遠的父親吧?叫張羅江好像。”
“嗯!”年與江咬著牙點了點頭:“你去找人查一下張羅江,看看他這個縣長是不是當膩了?我就不相信這個每次送禮都送名貴藏品的縣長,會是一個清廉的縣官!”
“好的,明白了!”
“記住,要悄悄查,你最好不要親自出麵!我要盡快拿到摘掉張羅江烏紗帽的證據!盡快!”
掛了電話,年與江微微眯了眯眼睛,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道狠戾的光。
但很快,這道光又添了一層溫柔,瞬間變得滿是心疼。
看著手機裏的那個新號碼,這次,他毫不猶豫地撥了過去。
*
Q市。
百合和一家人正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放在臥室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嫂子徐慧剛好路過她的房間,拿出去遞給了她:“百合,你手機響了!”
“哦!”百合接過來一看,明顯一愣......“Mr.危險”,不對啊,自己明明才換了新號碼,除了給哥哥嫂嫂打了電話之後,連爸爸媽媽都還沒存她的新號碼,年與江怎麽會知道他的號?
百合的心在看到他名字的第一時間不受控製地狂跳起來,但很快就恢複了平靜,心裏滑過一絲了然,他果真是神通廣大!
按了靜音,將手機反扣在沙發上,百合將視線轉到了呱噪的電視節目上,任手機屏幕亮了許久之後,漸漸暗了下去。
一家人的注意力都被電視節目裏的回答問題環節吸引,隻有徐慧看到了百合臉上稍縱即逝的一抹慌亂,隨即是佯裝起來的笑容。
以往百合對這種益智類的電視節目還算感興趣,可是此時此刻她怎麽也看不進去了。
電視屏幕從闖關者的臉龐剛切換到穿著正裝的主持人身上,百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心中一顫,待再看一眼後,不免鄙視了一下自己。
自己這是怎麽了?但凡個子高一點,長得順眼一點,再係個領帶穿上一套正裝的男人,怎麽自己都會以為像看到了那個人呢?
看來這樣繼續在家窩下去會讓人提前老年癡呆的,還是盡快去上班吧!但是自己已經對老爸老媽說要休息一周的,這才幾天就開始出現幻覺了,看來明天開始還是出去走
一走逛逛街,把外麵新事物多裝點進腦子,才能替換掉某些不願意想起的人,和事。
年與江聽著手機裏傳來的一聲聲的忙音,因為盛怒和心疼而顯得格外陰沉的俊臉,此刻隻剩下了一層落寞和悔意。
他不敢想象百合那樣的毫無城府的單純女孩,在突然受到張齊遠侮辱的時候,會是怎麽樣一種驚恐害怕。
他更不敢想象,在百合知道了江靜如的存在和雨霏這一連串的鬧劇全是在利用她之後,又會是怎樣的一種失望和絕望。
年與江撥了兩次仍然沒有打通百合的電話之後,沒有再撥下去。
她是個沒心沒肺沒追求的女人,但是她的倔強和一些因為倔強而派生出來的軟弱,他也是見到過的。
遇到這樣的事,除了躲起來,她肯定不會再想到別的處理辦法。
想到這裏,年與江真後悔,後悔自己沒有教會她真正讓她自己內心強大起來的辦法,更後悔自己沒有用強製的手段把她留在身邊,時時刻刻。
回到臥室,剛坐到**,年與江就發現了枕邊的一個信封。打開一看,是給百合的那張銀行卡。
還有,還有那條考拉鑽石項鏈。
年與江握著那兩樣東西,修長的指尖慢慢在卡上突出的“ZHENBAIHE”幾個字母上,他突然覺得心裏一陣絞痛。
這種痛,這麽多年來,他似乎早就忘記了是什麽滋味。
職場上的爾虞我詐誣陷算計他也嚐過不少苦頭,吃過不少虧,但從未像此刻這樣痛惜過,痛得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胸腔裏的那顆心,似乎在汩汩地往外滲著某種**,呼吸一口都覺得有點艱難。
不就是一個小女人嗎?
為什麽自己的這顆心,居然會痛得如此厲害?
年與江收起銀行卡和項鏈,隨手放進了抽屜。躺在**拿起最近正在看的一本書想轉移一下注意力,但良久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合上書,他給百合的新號碼發了一條短信,隻有六個字。
原諒我,我愛你。
百合臨睡前才想起被自己關了靜音的手機,準備定個鬧鈴明天早起來出去溜達溜達的時候,年與江的那條短信就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一瞬間,她這幾天似乎已經流幹的眼淚再次毫無征兆地流了出來,她緊咬下唇,盡量不讓自己難受得哭出聲來。
可眼淚,還是不停地順著眼角直淌,隻好緊緊捂住嘴巴,不讓控製不住的聲音流瀉出來。
原諒?
我拿什麽原諒你?我有什麽資格原諒你?
在你眼裏,我隻是一劑暫時能給你安慰和鎮定的臨時用藥而已,不管是治標還是治本,我從頭到尾隻是一道藥方!
對不起,藥效已過,我沒有能力原諒你!
更沒有辦法接受你這安慰似的表白!
百合不敢再讓自己想下去,關掉手機,悶頭大睡。
第二天,百合一個人壓了一會馬路,實在感覺到百無聊賴。雖然她已經強迫自己對身邊經過的每個人,每道風景感點興趣,但好像總是提不起勁頭。
走著走著居然走到了Q大的校門口,這是甄百揚和徐慧兩口子任教的大學,也是Q市屈指可數的名牌高校。
百合跟著幾個學生,一起走進了校園,直接向徐慧的辦公室走去。嫂子說她今天在辦公室值班守電話,挺無聊的一個差事。反正她自己也無聊,就來陪陪嫂子吧。
來到人文學院院辦公室,百合悄悄伸進腦袋看了一眼,還好,隻有嫂子一個人在。
“哇,這麽大的辦公室,你們領導讓你一個大美女在這裏值班,太慘無人道了吧!”百合邊開玩笑邊衝徐慧調皮地揮了揮手。
正在埋頭整理資料的徐慧聞言抬頭,看到是百合,詫異之餘,連忙把這個突然降臨的小姑子請了進來。
“是不是我早上出門忘記帶什麽東西了?你來給我送了?”徐慧遞了一杯熱水給百合,“還是,特意來看我?”
“你那麽細心,又不是我,喜歡丟三落四的!我就是出來逛街,路過你們學校,進來玩會。”百合把包裏剛剛買的還未拆封的巧克力拿出來給徐慧放到了辦公桌上:“慰問你的!”
“哎喲,你不說我又忘記了,你還說我不丟三落四的!”徐慧像突然想起了什麽,噔噔噔跑到旁邊的櫃子邊,從裏麵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在了百合手上:“前段時間出公差,陪著領導坐船出海玩,一不小心走到了一個比較遠的島上,那個小島上基本都是韓國店。這個,韓國的年輕人喜歡的巧克力,你嚐嚐,我給你買的水果味的!”
百合瞧著包裝精致的咖啡色金屬盒子上那一串韓文,心中一暖,“嘻嘻”笑著說:“還是嫂子疼我,謝謝哈!那我嚐嚐先!”
“怎麽樣?我還買了一盒給辦公室的老師們分了,我嚐了一個,太甜了,不知道你喜歡不。”徐慧看著百合這個小丫頭當即打開盒子剝了一顆扔進了嘴巴裏開心地嚼起來,嗔笑著搖了搖頭:“你說有幾個女孩跟你一樣,把巧克力當飯吃也不見長一點肉!”
“好苦啊,這巧克力!韓國人可真夠自虐的,這麽苦的巧克力也喜歡吃。”百合皺了皺眉。
“不會啊,難道這盒給我拿錯了?我記得你說你不喜歡吃太苦的,我明明拿了兩盒水果味的,應該是一樣的!”徐慧見百合臉上痛苦的表情,納悶地剝了一顆,咬了一小半,放進了嘴裏。
“這麽甜!你還說苦?”徐慧喝了一口水,才把嘴裏甜的要膩死人的巧克力吞了下去。
這麽甜的,怎麽百合還嫌不夠甜?
“你的這個跟我的肯定不一樣!”百合從徐慧手裏拿過她剩下的半顆又扔進了嘴裏,仍是一副極其難吃的樣子,失望地撅起小嘴:“一樣啊,一樣的苦,哪裏有一點甜味!”
徐慧看著百合盯著巧克力的眼神似乎有點飄渺,把椅子拉近她身邊,溫和地笑了笑:“妹妹,你是嘴巴裏吃苦的呢,還是心裏是苦的?該不會是你心裏發堵,你可別怪人家巧克力不甜哦!”
“什麽?”百合不知道嫂子想說什麽,抬眸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嗬嗬,別吃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吃多了會傷身體的!”徐慧拿過百合手裏的巧克力盒子放在了旁邊,“告訴嫂子,是不是戀愛了?”
“啊?”百合明顯一愣,嫂子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了,“哪有啊,嫂子,我一個人過得自由自在的,談什麽戀愛啊!”
百合臉上一閃即逝的慌張,明顯有故意躲閃的小動作,卻全部收進了徐慧的眼裏。
“瞧你,你忘了嫂子我學過心理學啊?還騙我,我都能聽到你心跳比剛才明顯加速很多了!”徐慧拍了拍百合的手背:“以前你跟肖睿的事,不是都講給我聽了嗎?怎麽現在不信任我了?”
“我哪敢不信任你啊!我最怕人民教師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這麽輕易就被嫂子看穿了,壓了幾個小時的馬路,調整了半天的心情,原來是做了無用功。
百合尷尬地笑了笑:“隻是我真的沒戀愛!”
“嘴巴不承認,你的眼神可是出賣了你哦!”徐慧試探地問:“不是戀愛,那,暗戀?”
“嫂子,我又不是十七八歲情竇初開,暗哪門子的戀啊!”百合淡淡地苦笑。
自從嫂子嫁給哥哥之後,百合跟徐慧的關係一直很好,哥嫂倆對她這個妹妹也極其寵愛,基本上有求必應。百合也把徐慧早就當成了親姐,有些女孩家的小秘密寧願瞞著父母哥哥,也會悄悄地跟她這個嫂子分享。
隻是這一次,她對任何人,都沒有了傾訴的欲望,也沒有那個需要。
因為,一切都成了過去式。
“那,就是失戀了?”徐慧仍不甘心地問百合。
“嫂子,我不就來看看你嘛,你怎麽跟審問犯人一樣啊!”百合不滿地端起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大口。
“那算了,既然你不想說,那就當嫂子我沒問。不過,你的婚姻,可真的成了我們全家人的大事了哦!你什麽時候才能給老爸老媽帶著準女婿回來呀?”徐慧見百合一副閉口不提的樣子,隻好妥協。
“找個結婚對象還不容易嗎?爸媽要是真著急了,我也可以隨便找個人閃戀閃婚!”
“得了吧!你可別苦了你自己的心就好。”
徐慧一句“別苦了自己的心”不知怎麽的,就像一根刺一樣,直接戳到了百合的淚腺上,她端著水杯的手不小心抖了一下,差點把徐慧的骨瓷杯犧牲掉。
她連忙放好杯子,揉了揉眼睛,起身連看徐慧一眼都不看,背對著她往外走:“嫂子,你忙吧,我先回家了。”
“行吧,什麽時候想說了,嫂子隨時都願意做一個聆聽者。”
百合的反常讓徐慧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若不是失戀了就是愛上了一個讓她自己痛苦糾結的人吧!
不過既然她不願說,還是先依了她再說,免得勾起她的傷心。
百合提著包剛走到門口,步子放緩了下來,怔了怔,轉身低聲問徐慧:“嫂子,你說感情裏,有沒有替身這個說法?”
“替身?”徐慧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故作好笑地“噗嗤”笑出聲來:“妹妹啊,你電視劇看多了吧,什麽替身不替身的。”
“你也覺得很可笑是不是?”百合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也不是可笑!你這麽一說,我突然想起前兩年流行看的《甄繯傳》,你還記得不?”徐慧走過去把百合又拉回了辦公室,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在了椅子裏:“就是我跟媽那段時間每晚都守著電視追的那個宮廷劇,你當時還鄙視怎麽會有那麽長的電視劇。”
“哦,我知道,就是沒怎麽看過。”
“嗯。”徐慧點點頭:
“裏麵的女主角甄繯進宮之後,很受皇帝雍正寵愛,簡直就是後宮三千佳麗,獨寵她一人啊!可是後來甄繯才發現,雍正皇帝喜歡她並不是因為她的才華,而是因為她長得跟皇帝的第一個妻子很像,而這個妻子,是皇帝最愛的一個。”
“後來呢?”
“後來,甄繯知道了,極其傷心。但是為了生存,她不得不繼續在皇帝麵前做一個爭寵的女人!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後來,她也遇到了她一生最愛的,也同樣真心真意因為她而愛她的男人。”
“哦......”百合回味了良久,喃喃地說:“我是甄百合,我不是甄繯。我哪有她的智慧,更沒有她堅強。”
徐慧一聽,這丫頭果然是有了心事了!
她柔聲說:“是啊,所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劇情隻能是出現在電視劇裏,現實社會裏,哪裏會有一個人因為見到一個人像另外一個人,而去真心實意地對她好。即使長得像,那總也有性格愛好不一樣的。我覺得啊,如果真有像雍正那樣的男人,那麽他肯定比甄繯還痛苦!”
“為什麽?”百合不解地抬頭問徐慧:“明明是他要把別人當玩物,他還痛苦什麽?”
徐慧輕笑著抿了抿嘴,耐心地說:“你想想。他如果真的以為自己隻是找到了一個替身,就可以重獲以前美好的愛情,那他就真的錯了。因為一旦她找到這個新寵,她自然會把新寵與舊愛相比較,下意識地都會去作比較。這樣以來,他就會發現這個新寵就算長得跟舊愛很像,即使氣質和某些特長也相似,但是,總會有不一樣的地方。而兩個人之間的不一樣,最先發現的,自然就會是這個男人。
不管是他愛屋及烏忽略掉新寵和舊愛身上不一樣的地方,但是時間一長,這些不一樣的地方他會看得越來越不順眼,缺點也會放大,他能忍受固然是他自己的福氣。但是,他終究有一天會醒悟,這個人不是那個人,不管跟現在這個如何恩愛如何相濡以沫,他還是會因為再也得不到以前的人而陷入一種糾結和痛苦中。
而且,這種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的痛苦,比曾經失去過更加痛苦!”
“怎麽會,男人總是喜新厭舊,得到了新的怎麽還會為舊愛痛苦。”徐慧的一番理論,讓百合聽了個雲裏霧裏,她完全不相信地搖了搖頭。
“那是啊!你都看得這麽開了嘛,為什麽還糾結呢?”徐慧俏皮地拔高了聲音,似乎是得逞了什麽事情一樣。
“我,跟我有什麽關係啊?我看開什麽?”百合這才從徐慧剛才講的故事裏走出來,有點錯愕地看向徐慧,等著她的下文。
“你不是說了麽,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有了新寵,自然不會去想以前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舊情了!如果是不喜新厭舊呢,那就是我剛才說的那種情況,他更痛苦!”徐慧笑著跟百合解釋。
原來嫂子是在開導自己?
百合這才醒悟,這個人文學院的女博士老師,還真是授業解惑潤物細無聲啊!
“嫂子,那哥哥是喜新厭舊的還是一心一意的男人呀?”百合不想再繼續想自己心事,換了話題。
徐慧不依不饒:“正說在關鍵上呢!說吧,你是不是喜歡上一個不該喜歡的人?他對你也有意思,但是你在因為他放不下另外一個女人而糾結這段感情呢?我猜猜,是不是辦公室戀情?”
“哪啊!我們辦公室都是已婚人士好不好?”
“已婚?難道有已婚的男人騷擾你?”
“嫂子你越說越離譜了,我怎麽會給已婚男人騷擾我的機會呢!”
“那就是,這個人是你的上司?”徐慧繼續樂此不疲地猜著。
“上司難道不可以喜歡嗎?”百合不知道徐慧什麽意思。
“哈哈,可以,當然可以!你們科長?”徐慧眼睛一亮。
百合撫額,完了,徹底掉進嫂子給她挖的陷阱裏了。
“不是我們科長......”
“別的科室的科長?”
“也不是。”
“那......你的上司的上司?”
“......算是吧。”
“上司的上司?那,你們研究院的工會主席?還是哪個處長?”
“書記。”
“書記?黨支部書記?黨總支書記?還是......不會是你們研究院的黨委書記把?那麽大年紀了,離婚了?”徐慧也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
“都不是......”
“那還有什麽書記啊?”
“我們......局黨委書記。”百合咬著唇,豁出去了。
“什麽?”徐慧驚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眼睛轉來轉去想了很久,才說:“就,前段時間聽老爸提起過的那個,你們管理局新上任那個,那個年輕有為的局黨委、分公司黨委書記?”
百合重重地點了點頭,但很快苦笑著說:“不過,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徐慧消化了良久,才反應過來,難掩麵上的驚訝:“他不是在研究院這邊掛職過嗎?你給他好像還當過助理?是這個人吧!”
“嗯。”百合自嘲地撇撇嘴:“你是不是也覺得我被那個老狐狸給騙了?其實我一直以來也覺得不真實,直到我前幾天知道原來隻是因為我跟他的初戀很像,僅此而已。”
“就因為這個,你跟他分手了?”
百合搖搖頭:“我自己回來了,我覺得我如果繼續在那裏呆下去的時候,會成為更大的笑話。”
“可是,你現在並不輕鬆啊!你是真的愛上他了?”徐慧有點心疼地看著百合。
“我也不知道,我現在隻是很失望很失望,覺得自己太愚蠢了。”百合舒了一口氣:“不過現在跟你說了之後,好像,好像這種羞悶的感覺真的緩解了不少。說好了哦,你不許勸我,不許安慰我,隻準為我保守秘密就行了!我呢,下一分鍾開始,又是一個陽光燦爛積極向上的好青年了!”
徐慧看著仿佛一下子陰轉晴的百合,其實明明隻是佯裝起來的無所謂,心裏湧起一陣不知是欣慰還是心疼的感覺,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管你做什麽決定,嫂子都支持你!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繼續給你介紹對象哦!我們學校優秀的......”
“哎呀,你們學校的就算了!回頭有外校的給我介紹還差不多!”想起上次相親遇見的奇葩,百合連忙打斷徐慧。
*
新都能源管理局、Q市分公司黨委書記辦公室。
年與江開會回來剛點燃一根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是局工會副主席丁一諾打來的。
“你是不是給我身邊安插眼線了,我這剛回來連氣還沒顧得上喘口,你就來給我找事了。”年與江抽了一口煙,口氣平平地說。
“矮油,我的大領導啊!我哪敢給你找事,不是找死嘛!我是請示一下你,你們家那口子的事,我該怎麽處理啊?需要不需要我給研究院那邊說說,再把她給你送過來?”
丁一諾這是真的在請示工作。百合不辭而別,他總得給其他同事有個解釋的理由吧?
聞言,年與江陰沉的眸子眯了眯,使勁在煙灰缸裏按滅了剛剛點燃的煙:“我說你一直對女人遊刃有餘的,怎麽這會就智商不夠用了呢?你讓他們領導用權力強迫她過來,你這不是讓她徹底離開新都嗎?”
“我這不是為你著急嗎?要不,我幫你去看看她,哄女人的事,我還是有自信的!”丁一諾在電話裏狗腿地笑著毛遂自薦。
“她要是一般的女人,我還有用得著讓你替我操心!年底了,你最好乖乖呆著哪都別動,剛才開會你沒聽見你們主席的匯報嗎?申請貧困補助的人逐年增多,可是上麵撥的固定扶貧資金就那麽一點,你自己看著處理吧!”年與江有點生氣地說完,正想掛電話,緩了一口氣,放低了聲音:
“百合的事,你就給研究院工會那邊說,這邊的活動暫時告一段落,就讓她先回去了。但是,工作上有需要的話,會隨時讓她再過來的。”
“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放心吧,大領導!”
一周之後,小高給年與江送來了一疊他想要的材料。
年與江細細地看了一遍之後,鄙夷地笑道:“看來我還是低估了一個小縣官的能力,這個張羅江,表麵上平易近人對基層的老百姓親近和藹,又不拿群眾的一針一線。原來是看不上群眾給的針線啊!竟然背著好幾屆的縣委書記,官商勾結,暗度陳倉!”
“是的。除了貪汙受賄濫用職權外,他最大的愛好是包養情婦。我們跟蹤調查了一個多星期,竟然發現他一周之內跟三個不同的女人約會開房,沒想到他年紀一大把,精力還挺旺盛。”小高在旁邊指著照片向年與江解釋。
“所以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年與江眯著眼睛,看著照片裏跟妖嬈女郎打情罵俏的張羅江,眸子裏放射出危險的信號。
“那,下一步我們怎麽做?”
“看在他年紀一大把的份上,先不要打他的七寸!在這麽多的罪名裏,隨便找一兩個稍微輕一點的,先跟檢察院分享分享吧!”年與江靠進椅子裏,徐徐吐出一口煙,煙霧繚繞裏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聽到語氣裏是毫不掩飾的堅決!
“那這個輕重的標準是?”小高請示道。
“輕,就是,至少讓他嚐嚐被雙規的滋味!”
“明白!”
小高離開之後,年與江看著日程表上安排得密密麻麻的工作計劃,煩惱地擰了擰眉,直接將日曆翻到了十二月三十一號。
手指在“31”號上摸索良久,年與江的嘴角終於漾起一抹柔和的笑意。
丫頭,等著我,馬上就過去接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