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再去醫院看望王曉蕾的時候是小馬打來電話,告訴她今天有專家來給王阿姨做檢查,然後會確定手術方案。
百合思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就決定去一趟醫院,可剛到樓下就被小高攔了下來。
“甄小姐,您身體還沒好,不能一個人出門。”
“沒事,我就是去醫院複查一下,很快就回來。”
“請你就不要讓我為難,自從上次的事發生之後,年書記指示了,他不在的時候,我必須時刻在您身邊。您要是真的去醫院,我送您去吧!”小高打開了車門,躬著腰請百合上車。
想著之前發生的事,百合確實還有點心有餘悸,也不想再跟小高糾纏,隻好坐上他的車去醫院,心想著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去看望誰!
一直到了住院部,小高還是一直跟著自己,百合無奈,隻好轉身歎口氣對他說:“我去看望一個朋友,女的,你也要跟進來嗎?”
“哦,不......那就不用了,我在病房外麵等您。”
小高臉上一熱,但是還是僅僅跟著百合,直到百合走進了王曉蕾的病房,自己才轉身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看見百合進來,坐在輪椅上的王曉蕾滿麵激動的笑容,有點吃力地控製著輪椅的方向,“孩子,你來了。”
百合微微一愣,怎麽幾個星期沒來,已經坐上輪椅了。
“阿姨,您怎麽不在**休息。”百合沒有當麵問王曉蕾,怕讓她想起來又傷心,病中的人都是很脆弱的。
“剛才護士來說呆會有醫生來給阿姨檢查,阿姨的運氣真好,聽說還是個專家剛從國外回來,檢查之後就可以選擇手術方案了。”小馬在旁邊略帶欣慰地告訴百合。
“是啊,所以我說下來活動活動,可能是天氣慢慢熱起來的緣故,這幾天腿都不是很疼了。”王曉蕾摸著自己左腿膝蓋,笑著對百合說,臉上是一副“我沒事”的表情。
“阿姨,您放心,醫生早就說了您這病隻要做了手術就會好的,我和小馬先扶您上床去,專家可能馬上就會過來檢查。”百合把王曉蕾的輪椅推到床邊,和小馬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把她扶上了床。
“孩子,你現在的身體怎麽樣了,雖然說現在小產不算是個大手術,但畢竟也傷身,你可要好好保養身體啊。”王曉蕾握著百合的手心疼地問。
“我都好了,恢複的很快。阿姨,您別擔心我了!”看著王曉蕾鬢邊的華發,百合心裏難掩一陣心酸,這麽大年紀了還要上手術台,真的不容易。
“那就好,那就好!我這做了手術就回成都去,就不給你添麻煩了,我兒子......他要是知道了你還經常過來看我,會不高興的。你已經為我花了那麽多錢了,我心裏很是過意不去......”王曉蕾低下頭,語氣裏盡顯淒涼和無奈。
“不會的,阿姨。他呀,就是嘴上硬,其實他心裏一直都有您。您在這裏住,也沒花多少錢,而且這些錢也都是您兒子的......他自己雖然心裏還有締結,但是不會不給您看病的!”百合微笑著安慰王曉蕾,心裏卻在琢磨著她手術出院之後該怎麽安排......
百合跟王曉蕾聊了幾句,王曉蕾的主治大夫陪同著一位身材高大的戴眼鏡的醫生還有幾名護士依次走了進來,小馬忙說:“阿姨,檢查的專家來了。”
“這是我們醫院請來的骨科專家喬治醫生,是這次專門給王女士做手術的,現在要詢問一些情況,還請你們家屬先去外麵等等吧。”主治大夫對百合說。
“好吧,拜托喬治先生了!”百合看了一眼從進門來就一直一臉嚴肅的喬治,轉身對王曉蕾說:“阿姨,醫生問您什麽您盡管說就行了,哪裏不舒服怎麽樣個疼法,都告訴醫生,我就在外麵,他們檢查完我就進來。”
“哎!好的,放心吧!我沒事!”王曉蕾點點頭。
百合跟小馬使了個眼色,倆人一起走了出去,在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窗看著王曉蕾被一群醫生護士包圍住,不知道在檢查詢問什麽。
百合在門口焦急地等了一會,不經意一轉頭,看見小高手裏拿著一遝資料,和一個端著醫藥盤的護士邊走邊對著資料問著什麽。
小高也有朋友在住院嗎?還是?
百合有點詫異地腹誹著,視線盯在小高手裏的資料上,直到小高抬眸發現了她,稍微有一瞬間的發愣,隨即跟護士道了聲謝謝,向百合走了過來。
“高師傅,你也有朋友在這邊嗎?”看著小高把手裏的資料折起來,放在身側,百合更加好奇,直接問他。
“不是,剛才有個哥們打來電話約我晚上吃飯,我說我在醫院,他就讓我順便把他女朋友的化驗單取回去。”小高鎮靜地答了百合一句,又問她:“甄小姐,您忙完了沒?年書記可能快下班了,我們該回去了。”
“哦,再等一會吧!”百合又隔著玻璃往病房裏看了一眼,擔心小高看到王曉蕾,就抬腕看了下手表,“高師傅你先去停車場取車吧,我十分鍾就下去。”
小高躊躇了一下,點點頭:“好,那我就在住院部樓下等您。”
看著小高離開的背影,小馬皺了皺眉,有點不確定地說:“這位帥哥好熟悉......我好像在哪見過......”
“是嗎?”本來就在懷疑中的百合眸中一亮,“小馬,你是不是在醫院裏見過他?”
“哦,對!想起來了!”小馬一拍額頭,“上次你在手術室的時候,我跟王阿姨過去看你,他也出現在手術室門口了,而且......”小馬突然訕訕地吐了吐舌頭,捂住了嘴巴。
“怎麽了?而且什麽?怎麽不說了?”百合好笑又更加好奇地看著小馬,心裏開始慢慢釋然,看來小高是知道王阿姨在這裏的。
“甄姐,我不是多舌也不是八卦哈,就是那天看到剛才那個帥哥,還有另外一個大帥哥......好像是王阿姨的兒子,應該是您愛人吧?好帥好酷噢!”小馬終是忍不住好奇地問百合。
“是嗎?就是我那天進手術室的時候?”百合淡淡地笑了笑,確定了心裏的猜測。
原來那家夥根本就是知道他母親在這裏的,那麽自己經常來這裏看望她,年與江也是知道的了?
居然裝作不知道的不聞不問......但至少他沒有反對自己來,莫非是......莫非他自己也想關心自己的母親,隻是那臭麵子比較重要,所以才默認了自己帶他來?
管他什麽,都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已經開始接受他的媽媽了。
“是啊,他可......嘿嘿,因為他緊張你嘛,他當時可凶可厲害了......”小馬想說又不敢說,不敢說又忍不住想說。
“嗯,他是王阿姨的兒子。”百合輕輕點點頭。
“那......”為什麽母子倆看著像仇人一樣?小馬意猶未盡,但好像也感覺到自己問多了,看了一眼把視線已經轉到了病房裏的百合,撇撇嘴,沒有再問。
醫生在王曉蕾的病房裏逗留了近四十分鍾,出來之後一行人又走進了主治大夫的辦公室,查片子、看診斷報告,等百合有機會進去問情況的時候,已經到了醫院的下班時間。
喬治醫生匆匆離開,臉上是一副“拒人千裏”的冷漠,百合隻好進去問王曉蕾的主治大夫:“醫生,王阿姨她的情況到底怎麽樣?現在好像已經沒有辦法走路了。”
“嗯,放心吧,喬治先生已經確診是骨癌,好在癌細胞還沒有擴散,做手術就可以了。”醫生告訴百合。
“那,手術有風險嗎?”想起剛才那一大撥人,百合還是很擔憂。如果不是很重要的手術,恐怕也不會這麽興師動眾吧?
“放心吧,姑娘。喬治醫生主刀的手術,目前為止還沒一例不成功的。手術之後癌細胞就不會擴散了,放心!”醫生一臉的自信。
“那什麽時候可以手術呢?”
“三天後。”
“那好,還需要我們做什麽嗎?”
“這幾天要打很多消炎針,讓患者配合我們做好這項工作就行。另外,這幾天要給她加強營養,但是不能吃太油膩的,也要休息好。”
“好的,這個您放心。”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百合重重地吐出一口氣。雖然還是確診為骨癌,但是如果手術之後真的可以痊愈,那也算是有驚無險了!
回到王曉蕾的病房,百合把醫生告訴她的注意事項對小馬千叮嚀萬囑咐之後,才告別王曉蕾離開了病房,並告訴她們三天後的手術自己一定過來。
*
年與江的車子在花語苑自家樓下剛停穩,小高便恭敬地迎了上來,幫他打開了車門。
“怎麽還沒回去休息?有事嗎?”年與江下車,問他。
“我陪著甄小姐去醫院剛回來就看到您的車進來了,王阿姨的事跟您匯報一下。”小高達答道。
“她怎麽又去了?不是那邊有人照顧嗎?”年與江皺了皺眉,不過旋即擰著的眉心又舒展開來。
真不知道老太太給那丫頭灌了什麽迷魂湯,讓她這麽孝順?
“甄小姐說去醫院做自己身體的複查,我勸了很久,她才同意讓我去。”小高也甚是無奈:“還好醫生那邊我早就打了招呼,沒有告訴她太多實情。”
“嗯,她想去就去吧!喬治今天檢查了沒?什麽結果?”年與江靠在車門上,徑自燃了一根煙,麵無波瀾地問小高。
小高有點猶豫地看了一眼年與江,答道:“情況有點不好,喬治先生讓我轉達給您,說要盡快安排手術,否則癌細胞會擴散,到時候更麻煩。”
“嗯,那讓他安排就行了!”年與江輕輕吐出一口
煙,幽幽的眸子裏一片黯色,看不出他什麽情緒。
“可是,喬治先生說,必須截去一條腿。”小高的聲音明顯放緩,似乎是很不忍地說出這句話,然後緊緊盯著年與江,等待著他發話。
年與江夾著香煙的兩指突然一抖,還未燃盡的煙直接從修長的指間滑落,掉了下去,在他的皮鞋上彈了一下之後,落到了旁邊的地磚上。
小高緊張地一怔,想開口,卻不知道該安慰他還是繼續請示......
隻見年與江咬了咬牙,垂眸輕蹙著劍眉,似乎有點難以置信,但又很快抬眸沉聲開口:“讓喬治自己決定吧!選擇最佳的方案!”
說完,轉身大步上了樓。
小高怔怔地看著他魁梧的卻明顯有點顫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樓梯拐角,半天才反應過來,小聲道:“是。”
年與江開門進屋,百合剛好洗了手從洗手間出來,見他一臉的深沉,不由地皺了皺眉,上前邊幫他脫外套,邊笑著問:“怎麽了?誰惹大領導生氣了?”
“除了我那個乖女兒,還能有誰。”年與江似乎早就猜到了自己的情緒在她麵前掩飾不住,隻好“嫁禍”給被自己剛剛趕走的江雨霏。
“雨霏?她又怎麽了?你今天見到她了?”
“她自己說是去負荊請罪,卻沒一點誠意,我讓她回研究院去辦手續了。”
“辦手續?你終於肯讓她回來了?早就應該這樣了,你現在又不在那邊,她一個人在那邊總是沒個照應。”
“這話說的,好像我把她趕走的一樣?我有那麽狠心嗎?”年與江佯裝不悅地擰了擰眉,懲罰性地捏了捏百合的鼻子。
“嘿嘿,狠心!”百合衝他俏皮地一笑,轉身進了廚房幫張阿姨準備晚飯。
“今天準時吃藥了沒?”年與江臉上又浮現一層溫柔,對著她的背影追問道。
“吃了!放心吧!”
晚上,年與江借口處理幾個文件,獨自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
一個人坐在椅子裏,接連抽了五六根煙,才慢慢地轉動椅子,站起來走到了窗戶邊。
定定地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身影,那深邃的眼睛裏一片深沉。
回想起江靜如親口對他說:“我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我已經走投無路,除了能把我的Kevin交給你,真的沒有第二個能讓我瞑目的辦法了。”的那個鏡頭,他不由地咬了咬牙。
——————我是回憶的分割線——————
年與江辦公室。
站在落地窗前的年與江閉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轉身時,臉上已經收斂起來所有情緒,平靜地對江靜如說:“說正事吧,你為什麽突然要把Kevin留給我?”
江靜如擦了擦眼淚,對年與江淒涼地笑了笑,“我得了癌症,活不了多久。我已經走投無路,除了能把我的Kevin交給你,真的沒有第二個能讓我瞑目的辦法了。”
“癌症?”年與江眯著眸子,一邊審視地盯著江靜如,一邊向她慢慢走過去,唇角慢慢不屑地勾了起來,“江靜如,你又想耍什麽花招?你小時候為了逃避上學逃避各種應酬,無數次撒謊說自己生病身體不舒服。怎麽,這個本領還沒退化呢?”
“嗬嗬,我就知道你不信我!”江靜如平靜地苦笑了一下,轉身在包裏取出兩頁紙遞給年與江,“以前我是自私,那都是為了我自己。可是我到了現在這個年齡,不至於自私地拋棄我自己的兒子吧!”
年與江仍是疑惑地撇了一眼江靜如,伸手拿過了她遞過來的黑字白紙。
是醫院的診斷書。
盯著那“[診斷結論]左、右乳腺癌第Ⅳ期”一行字,年與江眸色中的暗色越來越沉.......
此刻的江靜如臉上格外沉靜。
不哀不怨,不傷不痛。
她隻是看著年與江手裏的診斷書,淡淡地說:“如果你還不相信我,我還有在溫哥華就診時的診斷書,這個是昨天才從我們是第一人民醫院拿回來的,你自己神通廣大,完全可以去調查一下這份診斷書是真是假,醫院裏有存根的。”
年與江緊緊捏著手裏的兩頁診斷書,臉上的表情雖然隱去了一層疑慮,但那眸子裏的不可思議還是顯而易見,沉默了良久,才抬眸看向她,“為什麽不去治療?”
“嗬嗬。”江靜如見他終於不再懷疑自己,淒涼地笑了笑,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身坐回沙發上,“Ⅳ期,四期,也就是晚期,就是說離死期不遠了!癌細胞已經擴散,即使華佗在世,也隻能用神草神藥延長幾天我的壽命罷了!”
年與江看著一臉滿不在乎的江靜如,一股憤然油然而生,一雙幽深的眸子裏漸漸滲透出一絲絲泛著猩紅的怒意,強壓抑著聲音咬牙低聲吼道:“江靜如你有病去治病,別跟我在這談什麽狗屁你兒子的監護權!”
“治療要是有用,我就不會這樣狼狽地來求你照顧Kevin。就算是手術,也早以無力回天,我可不想死的時候連個全屍都沒有,更何況是女人最在乎的兩塊肉!不是嗎?”江靜如抬眸冷靜地看了一眼年與江,心裏卻不覺湧起一陣陣感動和酸楚。
即使眼前這個男人早已經不愛自己,但是他還是很在乎自己的,不是嗎?
否則也不會這麽生氣地譴責自己不去治病。
可是她自己更清楚,即使他真的相信了自己,那也隻不過是同情可憐自己罷了!
“管你回天不回天的!”年與江怒氣升騰,逼近江靜如兩步,居高臨下冷冷地警告她:“我很明確地告訴你,你要是死了,我保證你們家兒子沒有人會去照顧!所以,你趁早死了這份推卸責任的心,趕緊滾到醫院給我看病去!你這樣任性自私的女人,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不管,我會更加瞧不起你!”
“你這是痛極生怒嗎?我可以不可以理解為你舍不得我死?嗯?”江靜如唇角露出挑釁的笑,直勾勾盯著年與江問。
“舍不得?你到現在還這麽看得起你自己!真難為你了!你的存在不存在於我來說,早已經沒了任何意義。我心疼的,不過是你那年邁的父母和還不能自食其力的兒子!”年與江不屑地輕笑了一聲,眼神裏的憤怒畢現,好像下一秒就會上前狠狠掐住江靜如的脖子。
“你要是真心疼,就不要管我的死活,我去不去醫院跟你沒關係,你隻需要履行你當初的承諾,幫我照顧Kevin就行。我不要求你和甄百合把Kevin視如己出,以你現在的能力,完全可以給他一個最適合他的成長和治療環境。”江靜如依然麵無波瀾的說。
“Kevin是你的兒子,Kevin的外公外婆是你的父母!他們把你養大成人,這麽多年來你除了讓他們無窮無盡地為你操心,你回報過他們沒有?嗯?你現在上有老下有小,你卻想一走了之,推卸責任?江靜如,你捫心自問:現在是不是你可以死的時候!”年與江震怒的臉色越來越深沉,轉身大步回到自己的椅子裏,燃氣一支煙,大口大口地抽了幾口,幽深的眸子神色複雜地看向低著頭的江靜如。
江靜如啊江靜如,趁還我還沒發現你這診斷書是偽造的之前,你最好趕緊承認你剛才說的都是謊話!都是謊話!你隻不過是嫌Kevin拖了你的後腿,你不過想推卸你當母親的責任罷了!
可是看著看著,他眸子裏的怒色漸漸變成了痛。
“死不死由不得我,我隻想安心地走。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隻相信我死了之後,你是一定不會拋棄我的Kevin的。至於我的父母,求你不要告訴他們。除了你和那些醫生,我身邊的人沒有第三個知道我的病。我會告訴所有人我會再出國去的,我寧願讓每個人都恨我,也不想他們因為我而傷心。”江靜如的聲音越來越低,聽起來淒淒楚楚。
年與江手裏的煙被他直接用兩指撚滅,狠狠地,狠狠地撚滅......
“沒有人會為你傷心的,所有人都隻會可憐你的Kevin!所以,你不要再在我麵前講這些廢話了,我是不會收養Kevin的!如果到了明天,讓我知道你還沒有住到醫院去,我會讓你父母和所有家人綁著你去!包括你的兒子Kevin!江靜如,我不是在警告你,我是在明確地提前通知你,信不信你試試!”
年與江冷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怒不可遏的**裸的威脅。江靜如內心裏洶湧澎湃著一股情愫,不是感動,更不是生氣,而是對死亡的厭惡和對自己這不爭氣的身體的無奈......
他還是關心自己的,這說明他的心裏還是有自己的。
如果自己不生這樣的病,自己還是可以把他搶回來的,是不是?
隻可惜,沒機會了!當年他可以給自己自由,自己又何必要束縛他呢?
何況,以他現在對甄百合那個小姑娘的心來看,自己根本動搖不了他任何。
自己也考慮過不要再如此不顧顏麵,厚顏無恥地來找他照顧Kevin......可是除了他,她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既有能力又有真心地對待自己的那個可憐的兒子......
“與江,我聽你的話,明天就住進醫院去,我接受所有的化療,但是也求你答應我兩件事。”江靜如抬眸,期待地看著年與江,語氣裏盡是祈求。
“你住不住院接受不接受治療由著你自己,千萬別說聽我話,我沒有權利更沒有義務向你發號施令。”年與江咬著牙,說的極其輕描淡寫。
“好。那就當我這個將死之人求你兩件事!”
“說。”
江靜如深呼吸一口氣,“第一,請幫我保守這個秘密,不管我將來會死在這裏還是死在國外。第二,我不會動刀切除的......請你給我留點做女
人最後的尊嚴。”
年與江抬眸看了一眼滿臉堅定的江靜如,良久,才開啟薄唇:“你先去吧。”
江靜如緩緩站起身,提著包正欲轉身離去,又站定腳步,對年與江說:“謝謝你,與江。”
說完,大步離開了年與江的辦公室。
“咚”得一聲悶響,年與江的拳頭狠狠砸在了辦公桌上,震得上麵筆筒裏的筆嘩嘩作響。
——————我是回憶的分割線——————
手機鈴聲響起,年與江也收回了自己的思緒,轉身拿起書桌上的手機,是人民醫院副院長王亞東打來的。
“王院長,你好。”
“年書記,這麽晚了,沒打擾您吧?”
“怎麽會打擾,是不是我拜托你的事有消息了?”
“是啊!我讓人去查問了下,確實有個叫江靜如的中年女人前幾天到這裏檢查過身體,確診是乳腺癌,而且......”
“而且什麽,沒事,我也隻是幫家人問問,但說無妨。”
年與江擰了擰眉,自己的感覺沒錯,江靜如這次是真沒撒謊。
“那我就直說了吧!江靜如的病情並不容樂觀,已經到了晚期。從當天醫生問診情況來看,她本人好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情況,也用過一段時期的藥,但已經停藥很久。近一年來都沒有接受任何藥物治療,而且就算現眼下立刻手術,也於事無補。”
“於事無補?那有什麽辦法可以延長生命的,最多還可以活多久?”年與江的兩道劍眉已經擰成了一條線,撐在桌上的手慢慢用力合攏。
“最傳統的辦法是化療!但是,也是沒有什麽作用的。到了她這種狀況,最適合最管用的辦法,就是讓病人保持積極良好的心態,平時生活飲食方麵多注意點,就可以盡量的延長生命,順其自然。”
“你的意思是,可以不接受治療?就讓她等死?”
“也沒這麽直接。這樣給你解釋吧,乳腺癌目前有局部治療與全身治療並重的治療模式,也就是手術,放療,化療以及內分泌治療等手段,但也是有針對性的。其中,手術是最有效的辦法。但是,她的癌細胞已經擴散......手術根本根除不了,即使用生物療法,最多也就延長幾個月的生命,但病人也會因為長期在醫院而導致心情抑鬱,這樣對身體更不利。”王院長極其誠懇詳細地在電話裏解釋著。
年與江抬手捏了捏眉心,牽強地扯了扯嘴角,“好,謝謝你了王院長,我有不明白的再谘詢你。”
“年書記,要是需要的話,我們可以選擇最好的治療方式,要不你先安排她住院吧!”王院長提議到。
“好的,我再跟病人商量商量,確定了的話一定過去麻煩你。”
“那行,那就不打擾你了,再見!”
“再見!”
掛了電話,年與江坐在椅子裏沉默了很久,深沉的眸子一直毫無焦距地盯在對麵牆壁上的某一個點上。
“骨癌?乳腺癌?嗬......上天非要這麽公平嗎?非要這麽快地就懲罰這些人嗎?”
年與江緊緊地擰上了眉,無力地閉上了眼。
*
三天後是王曉蕾手術的日子,恰逢周六。
百合一直擔心年與江會一直呆在家裏,自己沒有借口去醫院。好在一大早吃早餐的時候他就告訴她,今天要加班,吃了飯就要去公司。
“又要加班啊?那你什麽時候回來?”百合盡管心裏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但還是佯裝遺憾地問他。
“怎麽?不想讓我去?那我就明天再去,也一樣的。”年與江看了百合一眼,隨意說道。
“別啊,你都準備要去了,那就去唄!明天休息也一樣嘛!”百合著了急,真怕他改變主意。
“不對勁啊......”年與江抽出一張紙巾擦了擦嘴,蹙眉不悅地說:“怎麽?趕我走了?有什麽陰謀?”
“我......我哪有什麽陰謀啊!我是想著明天你陪我......陪我睡懶覺呢!”被說中了心事,百合臉上一陣發燙,但很快鎮靜下來,嘿嘿一笑。
“小懶豬!”年與江點了點她的鼻尖,起身去洗手。
百合看著他一如既往的表情和動作,好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樣,心裏嘀咕道:他難道真的不知道王阿姨今天手術?
還是即使知道,也故意不去醫院?
看看時間,離手術的時間還有不足兩個小時,她也沒時間去想太多,趁年與江一離開家,自己也草草收拾了一下,就下了樓。
小高照樣很“敬業”地攔住了百合,她也沒有猶豫,直接上了車:“去醫院。”
“您今天是去複查身體還是看望朋友?”小高邊發動車子邊問百合。
“今天......”想起之前在醫院見到小高谘詢護士時的情況,百合不由地挺直了背,中氣十足地說:“有個朋友今天做手術,我想過去看看。”
“哦。”
“高師傅,你上次幫你朋友的老婆取的化驗單,她是做了什麽化驗啊?沒什麽事吧?”百合轉了轉眸子,裝作好奇地問小高。
“哦......沒事,就是常規的婦科檢查吧,具體什麽項目我也沒多問。”小高稍稍頓了一下,笑著回答百合。
“哦,沒事就好。我住院那幾天,聽小護士們講,現在去醫院看婦科的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做女人真不容易,嗬嗬。”百合隨便說了兩句,看著小高明顯有點緊張的神色,心裏的疑慮更加濃重。
“嗬嗬,是啊。”小高敷衍地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王曉蕾的手術安排在上午十點,百合趕到的時候,離手術時間隻差半個小時了。王曉蕾已經做好了所有的術前準備,醫生也已經做完各項藥物測試,隻等進手術室了。
王曉蕾的狀態看著還不錯,見到百合,握著她的手給她了一個安慰的和藹笑容:“孩子,沒事,阿姨都做好準備了。”
“嗯,阿姨您放心,醫生已經說了,這個手術風險不大。但是可能要給您全身麻醉,您睡一覺醒來就好了。我就在手術室外麵等您,您也要加油哦!”百合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也不便多說,隻能給她足夠的自信。
“哎!放心吧,孩子!”王曉蕾被推進手術室之前,一直對百合微笑著。
看著一群穿戴著整齊的手術服魚貫走進手術室的醫患人員,隨著“正在手術”的燈亮起,站在門外的百合和小馬相互看了一眼,各自都從對方的神色中看到了緊張。
“甄姐,醫生不是說了手術風險很小嘛,你不要擔心了,我們在這坐著等吧。”小馬拉著百合,指了指旁邊的排椅。
“沒事,你坐吧。”雖說手術風險很小,但百合也清楚這是惡性腫瘤的切除......或許並沒有醫生說得那樣輕描淡寫。
“我今天問了護士,護士說可能需要三四個小時呢!你這樣站著多累啊,阿姨手術出來還需要我們照顧呢,你要保存體力!”小馬勸百合。
“是啊,三四個小時呢......”百合下意識地看了看時間,歎口氣,慢慢等吧,隻要手術能順利成功,三四個小時又算什麽呢。
一會坐下來,一會站起來焦急地望向手術室裏,雙手不斷地絞來絞去,腳下不停地踱來踱去。整整等了三個半小時,終於看到了“正在手術”的燈熄滅了。
“好了,好了,快來。”百合麵露喜色,卻又難掩緊張,一邊衝到手術室門口等待著那扇宣布生命結果的門打開,一邊著急地喚著小馬。
手術門打開,幾名護士一邊高舉著藥瓶,一邊推著王曉蕾的床走了出來,百合忙迎上去看,卻隻能看到王曉蕾閉著眼,應該還處在麻醉狀態,她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麵色格外蒼白。
“醫生,怎麽樣?”百合忙著急地拉著後麵走出來的醫生問。
走在最前麵的喬治醫生依舊一副冷酷的模樣,看了一眼百合,又把視線轉到後麵的一個醫生身上,自己轉身離開了。
後麵的醫生走過來取下口罩,說:“手術很成功,但還需要住院觀察,現在就送往無菌病房。”
“無菌病房?”百合有點不解地問。
“嗯。”醫生點點頭:“截肢手術雖然很成功,但是傷口極易感染,所以必須選擇無菌病房。你們家屬就不要跟進去了,等她的傷口穩定之後才可以穿防護服進去。”
“什麽?截肢?”百合心裏一驚,有點不可置信地看向醫生:“大夫,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沒有說要給她做截肢手術啊?你們不是說隻是腫瘤切除嗎?”
“是的,她的惡性腫瘤已經到了三到四期隻見,好在沒有擴散,失去一條腿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醫生麵色平靜地說。
“不可能!你們怎麽能這樣?”百合突然覺得有點天旋地轉,四肢都變得無力,扭頭望了一眼被護士們推走了的王曉蕾,明顯看到了左腿的位置比右腿空了很多......
百合雙腳一軟,整個人差點跌坐在地上,小馬急忙過來扶住了她。
“對不起,這個截肢手術是病人家屬同意並簽字了的,我們有權術前保密。”醫生淡淡地說了一句,轉身就要離開。
“大夫,甄姐姐才是家屬,這段時間都是她照顧的王阿姨,包括王阿姨在內,我們都不知道這個手術需要截肢,你們這樣做是不合法的!”急性子的小馬對著醫生的背影吼了一聲。
“是我簽字的!”
突然一道冷清又中氣十足的聲音從走廊一側幽幽地傳來,幾個人同時轉頭望去,年與江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正一臉峻色地向這邊走過來。
百合詫異地睜大了眼睛,他怎麽會在這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