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江......”

百合抱著血流滿麵的年與江,撕心裂肺地痛喊,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他的額頭上,他的血染紅了她的臉,和著滾燙的眼淚,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淒豔無比。

江雨霏捂著嘴,難以置信地看著沒有了動靜的年與江,眼淚不停地從指縫流出來。

警察和小高手裏拿著電筒跑了進來,看到百合懷裏滿頭是血的年與江,小高滿臉驚慌,忙走過去從她手裏接過了他,心痛地說:“甄小姐,你沒事吧,我們先把年總送醫院!”

看到小高進來,百合癱坐在地上,眼淚不停地滾落,焦急地哭喊道:“快叫救護車,快叫救護車!”

“救護車我們就在村外備著,”小高對百合說完,扭頭大聲對跟過來的幾名警察喊:“你們幫忙把兩個女孩扶下去,張所長,我們把年總先送上車吧!”

“好!”

幾名警察手忙腳亂地將年與江抬了下去,江雨霏從地上爬起來去扶百合,才發現她渾身已經癱軟在冰涼的地上,隻是流著淚目光茫然地看著年與江被抬走,怎麽拉也拉不起她。

“警察叔叔,幫我把她拉起來......”

江雨霏無助地請求旁邊的警察,百合聞聲,突然像魂剛剛歸位一樣,雙手撐在地上,許是由於在地上坐的時間長了,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都狼狽地趴在了地上,怎麽站也站不起來,著急地落淚。

兩名警察過來一起扶起了她,攙著渾身綿軟的她從二樓走了下來。

“謝謝你們,請放開我,我要去陪他.....”到了一樓,腳剛踩到地麵,百合就像充了電一樣,從兩名警察同誌的手裏掙脫出來,不顧一切地奮力向外麵奔去。

好在小高帶了救護車一起在村外候著以備萬一,年與江剛被抬上救護車,百合也跟著上了車。看著醫護人員手腳麻利卻井然有序地給年與江檢查,戴呼吸器,打電話跟醫院聯係做好手術準備......百合縮在車廂的角落裏,連大口呼吸都不敢,緊張和害怕讓她隻能死死咬著唇,僵僵地看著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年與江被醫生們搶救著,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著。

無聲的、滾燙的淚,一串串從她眼裏滑落,一顆顆砸在她的手上。

她覺得自己的喉嚨被一團團的棉花堵得好死,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但是百合她知道,她堅信,她此時此刻心裏想要對他說的所有話,他一定都可以聽見,一定能感受的到。

與江,我有很多很多話等你回來給你說的,你不能不給我機會......你說過春暖花開要娶我的,眼看這一年就要過去了,你怎麽能躺下來呢.....你不可以走,你剛剛才說不讓我離開你,我不離開你,你也不能離開我,不能離開我......

等你醒來,我好好去看病,我已經谘詢了醫生,如果還不行可以嚐試試管嬰兒......我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你生兒育女,你想要幾個我都給你生幾個......你不能走......不能走......

百合跪在車廂裏,慢慢地朝年與江的擔架挪過去,用膝蓋一寸寸在地上蹭到了他身邊,伸手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他的手越來越冰涼,她不想在這個時候哭,可是那眼淚根本控製不住,一串串,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掉到他的手背上,她雙手握住他毫無溫度的手,想把自己的溫度一點點傳遞給他。

旁邊的醫護人員看著這一情景,皆是不忍地搖了搖頭,有個女護士忍不住扭過頭去悄悄地抹了抹淚。

年與江緊閉雙眼,長長的睫毛沾滿鮮血無力地垂在下眼瞼上,百合抬手想去幫他擦一擦臉上的血跡,卻發現自己的手上早已經被他的血染紅......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百合的心隨著那救護車刺耳的急救聲音一點點被淩遲。終於到了醫院,醫護人員急匆匆下車,把年與江直接推進了手術室。

看著手術室的門被緊急關上,上麵的“手術中”的燈被迅速打開,站在門外的百合再也支撐不住,腳下一軟,整個人坐在了冰涼徹骨的水磨石地板上。

一陣急匆匆淩亂的腳步聲傳來,小高和江雨霏連忙過來想將百合扶起來,可是卻發現她渾身軟綿綿的,似乎渾身的筋骨和力氣都已經被抽離,隻剩下了一個低頭默默流淚的木偶。

“甄小姐,你要支撐住,先去旁邊的休息室休息一會吧,你這樣下去年總出來了你哪裏有力氣照顧他?”小高雖然在安慰著百合,但是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眼眶已經泛紅。

“你別這樣,你不堅強,誰來替我老爹堅強?他不會有事的,那幾個壞蛋全部都被抓到了,我老爹那麽好的人,一定不會有事的,你快起來吧!”江雨霏用手背擦了擦眼淚,也是無力地勸著百合,話音還未落,眼淚又流了出來。

聞言,百合扶住小高的手,慢慢撐起身子坐在了旁邊的排椅上,嘶啞著聲音小聲說:“我沒事,我要在這等著他......等著他安然無恙地出來......”

說完,仰起淚眸看向手術室的方向,倔強地抬手擦幹了眼淚,心裏一遍遍地呼喚著:“與江,我就在外麵等著你,等著你出來,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你說......一定要對你說。我知道,你不喜歡看到流淚,我不哭了......從現在開始,我一滴眼淚也不會落,因為我想讓你出來看到的第一眼的我,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我,是那個無憂無慮的我,是那個因為心裏裝著你,所以眼睛隻會笑的我......我答應你了,你也不能賴皮,要好好地......”

聞訊趕過來的林薇看到百合和江雨霏坐在走廊裏流淚,而小高也是滿臉痛色地在原地焦急地走動,再抬頭看了一眼那個發亮的“手術中”三個字,立刻意識到了什麽,心裏一陣刀割般的痛,緩緩走過去,坐到了百合的旁邊,按住她的肩膀,哽咽著安慰道:“小盒子......別難過了,你家年大叔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百合仍一動不動,仿佛已經什麽都聽不見一樣,所有的意識都已經集中在了手術室裏的那個人身上,所有的期盼和擔慮都由那雙一直未舒展開的眉眼表露了出來......

林薇知道這個時候的勸慰是多麽的蒼白無力,江雨霏走過來,坐在林薇旁邊,眼淚不住地流,眸子裏卻放射出冷厲的寒光,咬著牙恨恨地說:“我老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要手刃了那幾個人渣!”

林薇擰了擰眉,看到極少流淚的江雨霏都難過成了這個樣子,心裏也越來越害怕:看來年與江傷得不輕。

“高師傅,匪徒抓到了嗎?為什麽綁架百合和雨霏?”林薇起身走到小高麵前,小聲地問他。

“嗯!”小高沉痛地點了點頭,“幸虧年總當時在甄小姐的項鏈上安裝了微型定位係統,我們及時趕過去將他們救了出來。被抓到的歹徒當場承認是白星主謀,他們隻是拿錢辦事。好在我們提前行動了,他們的計劃裏是拿了錢根本不會放人的......”

“白星?什麽人啊?他怎麽會知道百合和雨霏會在郊外別墅那邊?”林薇忍不住好奇地問,莫非是年與江的仇人?他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國企領導,會得罪誰?官場上的對手?

“白星是年總的同母異父的弟弟......”小高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江雨霏和百合,輕聲回答林薇。

“呃?”林薇不可思議地皺了皺眉......有點複雜,從來沒聽說過他還有什麽弟弟。

不過,現在也不是好奇他身世的時候了,綁匪也抓到了,現在隻要他能醒過來,一切劫難都過去了。

林薇沒有再多問,歎口氣,視線也同百合一起,移到了手術室的門口。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走廊上焦急等待的幾個人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慢過,仿佛每一秒鍾都被無限拉長了,一分一秒都猶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漫長到他們的心裏越來越緊張,越來越害怕,既期待那扇宣告生命去留的門快點打開,又怕見到從裏麵傳來讓他們難以接受的噩耗......

在每個人的煎熬等待中,手術整整進行了五個小時。

淩晨三點的時候,手術室的門終於被打開,百合站起來,可是雙腿由於受冷發麻,讓她一不小心又直接趴倒在了地上。

林薇和小高忙過去扶起她,江雨霏那邊已經走到了醫生麵前,“大夫,病人怎麽樣啊?”

四個人齊齊把期待的目光看向滿頭大汗的醫生,醫生取下口罩,舒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臉上稍帶輕鬆地點了點頭,如實相告道:“手術很順利,病人頭部淤積了大量的積血,我們先把危及生命的清除了,其他的難度比較大,暫時還做不了徹底清除淤血的手術。”

四個人頓時鬆了一口氣,林薇緊接著問:“那他什麽時候能醒來?”

“看情況吧,目前來看生命跡象穩定了,能不能醒過來,隻能交給時間了!”說完,醫生又掃了一眼麵前的四個人,交待道:“他在醒來之前,必須一直在重症監護室,你們家屬可以留下,但是暫時不能進去探望。”

聽到這裏,百合的身體又倏地軟了,林薇忙饞好她,強忍著自己心裏湧上來的悲痛,緊緊握住她的手:“別擔心親愛的,醫生都說了他生命跡象已經穩定了,現在醒不來,過一會就會醒來,一定會醒來的,你要調整好自己的身體狀況,他醒來之後還需要你伺候呢。”

“是的,年總身體素質一向不差,他知道你在等他醒來,一定會沒事的!”小高也哽咽著安慰百合。

看著護士把年與江的病床迅速推進電梯向ICU送去,百合死死咬住下唇,艱難地點了點頭,嘴角緩緩漾起一抹自我安慰的堅強笑容,“他肯定會醒的,他那麽霸道,天

堂是不會收他的,肯定要罰他在這人間還要喜怒哀樂地過一百年.....”

“嗯......一定會!”林薇悄悄抹了抹淚,堅定地點點頭,扶著百合一起向ICU中心走去。

小高在後麵拉住江雨霏的胳膊,輕聲對她說:“你們先陪著甄小姐,我去給你們申請一個能休息的病房。”

“嗯。”江雨霏點了點頭。

醫護人員已經安置好了年與江,百合從厚厚的玻璃窗望進去,隻能看見他頭上纏著一層層白色的紗布,額頭上貼著紅色綠色線路的電極片,輸血輸液在同時進行。

遠遠地看著那個自己最愛的男人躺在裏麵,雖然看不清他的模樣,但她隻要一閉上眼,似乎就看見了他平日裏那時而溫文儒雅、時而魅.惑邪惡、時而又寵溺疼惜的笑......這些笑,她知道別人看到的不多,因為隻有麵對她,他才會時而嚴肅霸道,時而又異常溫柔......

一張張笑臉浮現在百合眼前,卻讓她如刀絞般悲慟,她強忍住眼淚,將臉緊緊貼在玻璃窗上,心裏一遍遍地說:“大叔,我知道我心裏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能聽到。所以,請你一定要堅強,我們還有那麽多的事沒有做,我會一直等著你,等著你出來,我們一件事一件事去一起完成.....”

百合靜靜地呆在窗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病房裏的年與江,林薇和江雨霏站在旁邊,卻都沒有去勸她,都由著她就那樣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樣,一動不動。

小高給幾個姑娘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離年與江病房最近的一個普通病房。可是待他過來看到百合那樣緊貼著那扇玻璃窗,不忍過去打擾,歎了一口氣,在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幾個人就這樣傻傻地在ICU門口站了一夜,天剛亮,聽到消息的王曉蕾和江家老兩口一起趕了過來。

“怎麽樣了?我兒子怎麽樣了?”王曉蕾許是已經知情,出現的時候眼圈一直紅腫著,看到站在門口的百合,忍不住又老淚縱橫。

聞聲,百合緩緩轉過頭來,看到淚流滿麵的王曉蕾,心裏一陣刺痛,強忍著自己心裏的悲痛,有點艱難地抬步走了兩步過來扶住了王曉蕾的手,“阿姨,醫生說手術很順利,就等他醒過來了,您不要擔心。”

聽到這句話,王曉蕾使勁點頭,後麵的江新民夫婦也不由地舒了一口氣,悄悄低頭抹了抹眼淚。

“阿姨,天氣冷,您還是先回去吧,等他醒來我會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百合怕王曉蕾看到裏麵躺著的年與江會忍不住傷心,扶著她慢慢向遠處走去。

“你讓我看看他......不看他一眼,我這心裏沒辦法放心啊......”王曉蕾鬆開百合的手,堅持向玻璃窗走去。

百合不忍拒絕她,隻能看著她走過去張望著看了幾眼之後,眼淚洶湧地流出來,雙手趴在玻璃上,嘴裏喃喃地說:“兒子.....媽媽對不起你.....都是媽媽的錯,沒看好兩個丫頭,連累了你......”

見此情景,林薇無奈地看了一口氣:老太太啊老太太,你要是知道你這個兒子是被你另外一個兒子親手打成這樣的,你老人家能不能接受得了啊!

“高師傅,麻煩你送阿姨回去吧。”百合嘶啞著聲音,輕聲對小高說。

“嗯。”小高重重地點了點頭,走過去扶住抽噎的王曉蕾:“王阿姨,我還是送您回去吧,等年總醒了,我再接您過來。有甄小姐和雨霏小姐在這裏守著,您就放心吧。”

“嗯嗯......”王曉蕾邊點頭邊擦淚:“我在這裏也幫不上什麽忙,就知道給你們年輕人添麻煩,我就看一眼我兒,我就走......”

江雨霏也讓自己的外公外婆回去了,看著三個老人相繼步履蹣跚地離開,百合閉上眼,生生地忍住了眼淚,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輕聲對林薇說:“薇薇,我在這裏就行了,肖睿不是今天做手術嗎,你去看著吧。”

林薇皺了皺眉,在她旁邊坐了下來,“肖睿的換腎手術暫時做不成了。”

愣了好久,百合似乎才聽清林薇的話,緩緩地轉過頭來,“為什麽啊?”

林薇低下頭歎了一口氣,拿起百合的手,“其實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願意給肖睿捐腎的人,其實不是別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誰啊?”百合輕輕蹙了蹙眉,疑惑地看著林薇。

林薇抬手按住百合的肩膀,視線移向病房,“匿名願意給肖睿捐腎的人,就是年與江。”

“什......怎麽可能?”百合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回頭看了一眼那扇玻璃窗,良久唇角才不可思議地抽了抽,拚命地搖頭,“不可能!怎麽會是他?他怎麽知道肖睿生病......一定搞錯了......”

江雨霏也震驚地看著林薇,臉上是一副完全難以相信的表情。

林薇輕輕安慰地拍了拍百合的背,緩聲道:“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昨天晚上本來他應該去醫院準備手術前的最後常規檢查的,可是後來醫生怎麽也聯係不到他,就過來跟我說肖睿的手術有可能推後,卻沒有說什麽原因。醫生走了之後,我悄悄去了他們辦公室,聽裏麵的護士在抱怨的時候,偷聽到了年與江這個名字。原來願意捐腎給肖睿的,就是年與江。”

“他怎麽那麽傻......為什麽要背著我做這樣的決定......真是個大傻瓜!”百合強忍了一夜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雙手捂住嘴巴,低頭大聲哭了出來,邊哭邊重複地說著,“他怎麽可以這麽傻,自己的身體不打算要了嗎......他怎麽可以這麽自私,是不是他早就打算不要我了......”

林薇不忍地皺了皺眉,把百合輕輕扶在自己的肩上,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哭,一邊輕拍著她肩膀一邊心疼地說:“其實,他也是因為太愛你,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他肯定早就知道了你在照顧著肖睿,也知道了你想換腎給肖睿可是腎源不匹配,所以他才用自己的嚐試了一下......年大叔是知道肖睿和你之間這些年來發生的所有事的,他怕你因為白寧的事內疚,所以沒有幹涉你幫助肖睿......如果不是因為深愛著你,他又怎麽會做這樣的決定呢?我昨天知道的時候,我心裏對年大叔隻剩下了敬佩,他實在是在偉大了......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男人會因為愛一個女人,願意幫她把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捐給她的前男友......如果在以前,我一定會罵這個男人太傻缺,太愚蠢,可是當我親眼看到這樣的事發生在我最熟悉的幾個人身上時,我隻會認為年大叔太偉大太無私......而追根溯源,都是因為他太愛你!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一顆腎又算得了什麽......”

說到這裏,林薇的眼淚已經默默流了出來,她既為百合找到了這樣一個真愛她的男人而感到欣慰,又為此時此刻還躺在ICU裏不知何時才能醒來的年與江感到痛惜。

靠在牆上的江雨霏,垂在身側的手也慢慢攥成了拳頭,她扭過頭去,看著窗外正在升起的太陽,心裏默默地祈禱著:老天爺啊老天爺,天底下的壞人那麽多,你老人家怎麽不去懲罰?偏偏逮著這麽一個絕世好男人在這裏逗著玩?我江雨霏嘴上從來沒認可過誰,可是你明明知道我是多麽心疼我這個不是親爹勝似親爹的老爹啊!你要是敢帶走他,我一定跟你沒完!

百合抬手抱住了林薇,臉貼在她胸膛上放聲大哭,“為什麽,為什麽他那麽傻......為什麽他什麽都不願意告訴我......萬一他有什麽三長兩短,讓我怎麽活啊......嗚嗚嗚......我還那麽笨那麽狹隘,還說要離開他,我真是該死!”

“好了親愛的,現在不是你自責的時候。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吧,他為了救你出了事,這腎是肯定換不了了,你就放心吧!現在,隻要他能醒過來,一切陰霾也都過去了。”林薇幽幽地歎口氣,低頭幫百合擦了擦眼淚。

“嗯,他一定會醒來的,一定會的!”百合抬起頭來,堅定地點頭。

“雨霏,你們先去旁邊的病房休息會吧,高師傅都安排好了,我出去給你們倆買點吃的。要保存體力,才能等年書記醒來之後有精力照顧他。”林薇站起來,對江雨霏說。

江雨霏無聲地點點頭,走過來把百合從椅子上拉起來,“走,我老爹醒來之後還需要你呢,隻有你堅強了,他才會不放棄自己。”

“嗯!”百合站起來,擦幹了臉上的淚,走到玻璃窗前,看著躺在裏麵的年與江,心裏輕輕地說:“大叔,我乖乖地去休息去吃飯,乖乖地等你醒來。你也要聽話,堅強起來,千萬別放棄自己......”

強咽了幾口林薇買回來的粥,百合在房間裏卻怎麽也睡不著。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年與江往日裏的那熟悉的音容笑貌,擾得她心裏愈發地亂。

每隔一個小時,她都要走到他的ICU病房外,靠著玻璃窗靜靜地觀察一會他,無數地希望他的身體可以動一動,卻一次次地失望......每次遇到護士進去換藥的時候,她都會巴巴地靠在門口,踮起腳尖,遠遠地看一眼他蒼白的臉,真希望下一秒,他就能睜開眼睛......

第一天的時間,就在百合來來回回張望和焦急地等待中過去了。醫生告訴百合,儀器上顯示年與江的生命跡象依然穩定,暫時醒不來也不要著急。

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百合即使心裏再著急,也隻能一再告訴自己穩住再穩住,他一定會醒來,一定會沒事的。

第二天的時候,丁一諾和分公司幾個副局長一起過來看望年與江。

丁一諾從醫生那了解了情況之後,走過來安慰百合:“小甄,別太擔心,醫生說這種情況挺常見,都會醒來的,隻是需要時間。如果年書記明天還醒不來,你就

可以進去跟他說說話,但是一定要控製好情緒。這幾天,我給公司的領導們都知會知會,不讓他們來打擾你們,等你的好消息!年書記,他一定不會有事的,因為他放心不下你,舍不得你的。所以,你自己首先一定要挺住!”

“嗯,謝謝您。”百合沒有心思也沒有力氣多說話,隻能對丁一諾輕輕道了聲謝。

第三天,小高帶了四五個西裝革履,一個個看起來氣度不凡,跟年與江年紀也差不多的男人來看了看年與江,了解情況之後,執意要把年與江轉到首都醫院去。

關於轉院的問題,百合已經在醫生那谘詢過,年與江這種情況,不管去醫療水平多高的醫院,所有下一步的檢查和手術都必須要等他醒來。但是如果此時轉院,舟車勞頓的話,對年與江的病情百害無一利。即使要轉院,也最好等他清醒過來再說。

“甄小姐,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年總就一直在這躺著也不是個事,讓我們這些人幹著急啊!”被小高稱為“景總”的是一個看起來隻有三十歲左右的男人,見百合堅持不給年與江轉院,有點著急了。

“對不起,我雖然不知道你們跟與江是什麽關係,但是我能看出來你們都是他很重要的朋友。你們的好意我也都理解,但是現在,我不能讓他再出現任何一絲一毫的意外,還是等他醒來再說轉院的事吧,勞各位費心了!”

百合充滿歉意地向幾位來賓微微頷首,但語氣卻堅定不容再商量。

景總還想說什麽,被旁邊一位麵色冷峻的男人拉住胳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說,景總隻好不情不願地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樣吧!”冷峻男做了一副總結式的架勢,對站在ICU外的另外幾個一起過來的領導和百合說:“甄小姐,那就辛苦你了。不過等年總醒來之後,為了他的身體著想,還是讓我們給他選擇更好的醫院吧!”

“嗯,謝謝你們。”百合感激地點點頭。

隨後一行人在小高的帶領下離開了醫院,百合看著那幾個雖然陌生,但看起來都帶著善意的人,心裏清楚他們定是年與江那個“特殊身份”相關的人,但是她現在沒有興趣也沒有精力去了解太多。

在她的大叔醒來之前,任何人也別想把他從她身邊帶走。

*

年與江在ICU裏躺了三天依然沒有醒來,醫院允許百合每天定時進病房去看他。但是醫院擔心年與江的情況不穩定,加上每天還要接受各種治療及護理,考慮到病人抵抗力差,容易感染,每天隻允許上午和下午各有半個小時的探病時間。

雖然時間有限,但這對百合來說已經很難得了。

在進年與江的病房之前,她認認真真地洗了個澡,換了幹幹淨淨的衣服,又在護士的幫助下,仔仔細細消毒,穿上了醫院給準備的無菌手術服才慢慢地走進了他的病房。

“甄小姐,您隻有半個小時,盡量不要碰病人的身體,個人情緒也不要太過激,否則都會對病人造成影響。”護士最後囑咐百合。

“嗯,我都記得了,謝謝。”百合鄭重地點點頭。

一步步慢慢靠近他的病床,看著那個靜靜躺在**的、自己最最心愛的男人,她的每一步都感覺像踩在了荊棘上一樣,每走一步,每離他更近一步,都讓她既期待又忐忑。好像生怕自己的腳步聲吵到了他,但是有那麽迫切地希望看到他無恙的麵龐。

年與江仍一動不動地睡著,病房裏除了那些醫療儀器上不斷地發出有節奏的“滴滴滴”的聲音,靜得讓百合可以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還有他的心跳......

他的頭上仍纏著繃帶,戴著呼吸機,雖然這幾天已經不需要輸血了,但是還掛著營養液。百合終於站在了離他最近的床邊,看著他那蒼白的,但是在昏睡中仍顯得那樣俊朗不凡的臉,忍不住淚盈於睫。

可是想到這幾天一直堅持著讓自己不要流淚不要流淚,她仰起頭深呼吸一口,生生地咽下了心中湧上來的悲痛。

她不能悲傷,不能難過,尤其是在他麵前。

她好不容易這麽近距離地看到他,她的任務是給他睡著的他灌輸生存下去的勇氣,一定要把他從那個黑暗的地方拉回來......

百合在護士準備的消了毒的凳子上坐下來,努力地讓自己嘴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伸手慢慢地將年與江的大手放在自己的手裏。

他的手指上還夾著脈搏傳感器,手掌溫熱幹燥,跟平日裏的一樣,感受著那手上的溫度,那跳動著的清晰脈搏,讓她瞬間感到了心安。雖然,他的雙眸仍緊緊閉著,即使睡夢中那兩道俊眉也如清醒般一樣微微蹙著,安靜睡著的樣子跟曾經每一個她早起來的清晨側著身子、歪著腦袋偷偷看他時一模一樣。

百合的心裏頓時湧上來一陣複雜的情緒,看到他仿若安然無恙的樣子讓她覺得安心,可心裏一旦想起他還在昏迷沉睡著,又不由地心疼難抑。

她低下頭,一隻手握著他的手,另一隻手的指尖輕觸著他的每一根手指,滑過他手上的每一寸肌膚,那樣輕,那樣柔,像是在描摹,也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溫度一點點通過手指傳遞給他,讓他聽到她心裏焦急的呼喚。

“大叔......嗬嗬,雖然一開始你很不喜歡讓我喊你大叔,但是我知道你已經默認了這個稱呼。而在我心裏,你不僅是疼我寵我的大叔,而且早已經是我心中那棵最賴以生存的堅固大樹。你用你的霸道護我安好,用你的溫柔保我周全,給我溫暖......所以呀,你可不能嫌棄我這聲‘大叔’把你喊老了,我可是打算把大叔喊一輩子的。你有異議嗎?”

百合輕聲地說著,抬頭笑問著看了他一眼,又不覺地兀自勾了勾唇,“你不說話,那我就當你同意了哈。”

“大叔,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哦......當然不能算那次我喝醉酒被你挾持到花語苑那次,我都想好了,以後跟我們家孩子講我們相識的時候,一定要把我這件糗事給刪掉,不能讓咱家的寶寶認為他媽媽是個既沒有酒量又沒有酒品的傻媽媽,更不能讓寶寶認為他爸爸是個趁火打劫的家夥......”

提到孩子,百合的眼圈忍不住泛紅,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圈,她咬了咬唇,硬是把眼淚逼了回去,仍倔強地笑了笑,繼續說:

“我說的第一次見麵啊,是你去研究院掛職第一天開會的時候,我跟雨霏坐在下麵,仰頭看著坐在主席台中間那個高高在上的你,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想過會跟你怎麽樣。更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你會成為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人。直到現在我都會覺得,一定是老天跟我開了一個很大很大的玩笑,讓我鬼使神差地愛上了你,還愛得這麽深。遇見你,是我平淡人生裏最美的意外,抬頭看你的那一眼,注定成為我這一生中最絢爛的瞬間。

大叔,你還記得上次我們去馬爾代夫我問你的那個問題嗎?我想你肯定都忘了......不過沒關係,我記得就行,因為當時我剛問出口就被你諷刺了......那一次,我們一起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浪花溫柔地打在我們的腳上,我就特矯情地問你你聽說過海枯石爛的傳說沒?你卻當場跟我翻臉,說什麽世界上沒有天荒地老的傳說,也沒有海枯石爛的誓言,那些什麽故事了傳說了,都是用來騙我這種小女孩的。

我當時當然不服氣了,其實我想告訴你大部分美麗的童話傳說的作者,都是男人。或許他們編織這些傳說的初衷,是為了籠絡某個心上女孩吧。但是,你知道嗎?壞男人隻能欺騙女人一陣子,好男人可以欺騙女人一輩子......雖然你這個人呀,有時候好有時候壞,但是我覺得我這個人太笨,笨到在你麵前,隻能乖乖地被你騙一輩子......不過現在呢,我也想用你不屑的童話來騙騙你,不管你信不信,都要乖乖聽我講完哦,就是那個關於海枯石爛的故事。

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個神仙,是一個威猛善戰又長得英俊帥氣的冷峻將軍。有一天,他無意間經過凡間的時候,在一個荒島上遇到了一個叫“海水”的凡人女子。女子一襲藍色飄逸的衣裙,舉止端莊優雅,瞬間讓素來心如止水的大將軍動了凡心,化作凡間男人來到了女子身邊。兩個人一見鍾情,在荒島上幸福地開始生活。幾年過去之後,他們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兒一女,生活得很美滿。

可是幸福卻如此短暫,原來大將軍本是玉皇大帝禦前的將軍,私自下凡與人女相配,觸犯了天條。玉帝知道此事之後,派其他神仙下凡帶大將軍回了天庭,接受懲罰。就這樣,將軍和“海水”,還有他們的孩子天地相隔。在將軍被帶上天的那一天開始,“海水”就和孩子天天等待著丈夫的回來......時間一年一年地過去了,“海水”的身子越來越柔軟,竟然最後真的化成了一灘海水,而他們的孩子也傳說般地化作了一座石頭。每一天,海水溫柔地撫過石頭,卻沒一次都能激起很大的浪花,越過了石頭的高度,仿佛要和石頭一起,使勁地向著天宮的高度不斷地延伸......

這個消息很快被天上正在受罰的大將軍知道,他痛苦萬分,日夜跪在玉帝麵前請求他把自己罰成一塊石頭永遠貶下凡間......玉帝最終被這個外表剛硬內心柔軟愛妻護子的大將軍所感動,將他貶下凡間,回到了他妻子和孩子身邊,並和他的兒女一起化作了一塊石頭,日夜陪在了海水的旁邊。

從此之後,他們一家人又像以前那樣,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除非海水枯竭,石頭腐爛,否則沒有什麽力量能把他們再分開了......”

講到這裏,百合的臉上仍是淡淡的笑意,她強烈抑製住了自己心裏洶湧澎湃地湧上來的難過,隻想讓自己的聲音沒有一絲異樣地傳進他的意識裏,堅定地告訴他:我等你,等到海枯石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