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姐,百合姐,你在聽著沒?”
落在地板上的手機裏,發出柳小丹急切的哭腔。
百合渾身的力氣和溫度都在聽到柳小丹那句話之後,頃刻間從每個毛孔消失殆盡,四肢百骸冷得得隻剩下了冷若寒霜的空氣。
“雨霏出事了,她被幾個流氓強暴了!”
“百合姐,百合姐.......你沒事吧?”
百合雙腳發軟,蹲下身子,木訥地撿起手機,站起來的時候,腳腕突然一歪,受傷的腳腕傳來鑽心的疼,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跌坐在了地板上。
百合咬著牙,顧不上那不爭氣的腳,努力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顫抖的聲音卻抖露了她內心的慌亂和懼怕,語無倫次地說:“小丹,你,你看著雨霏,我馬上給,給年書季打電話,我們馬上過去......你一定看好雨霏。”
“好,好的,我等你們過來,就在星空會所。”柳小丹同樣哆嗦著掛了電話。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嘟嘟嘟”的忙音,百合的意識終於慢慢回籠,眼淚卻情不自禁地流了出來。
怎麽可能呢?
上午見雨霏還好好的,還在那沒心沒肺地跟自己開玩笑,怎麽一轉眼......自己不過回來睡了個午覺的時間,她就,她就......
百合不敢再想下去,柳小丹在電話裏雖然是哭著說的,但說得很清楚:雨霏在會所和幾個同事玩,結果被幾個不認識的流氓給強暴了!此刻,她一個人正衣衫淩亂地坐在包間的沙發上,一動不動,一聲不吭,不流淚也不說話,不讓任何人靠近。
手機.....手機,給雨霏的老爹打,給他打電話......
百合握著手機的手不停地顫抖,右手在屏幕上劃了三回,也沒把鎖屏滑開......
“雨霏......沒事的,沒事,雨霏......”
百合緊緊地咬著唇,下唇已經被她咬得泛白,毫無血色,牙齒間似乎滲出了絲絲的血跡,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一樣,仍死死地咬著,雙唇和牙齒不停地哆嗦,眼淚順著臉頰流到唇邊,出了苦,除了澀,她嚐不到任何味道。
她仰起臉,抬手使勁抹了抹臉上的淚,想讓自己鎮靜下來。可是眼淚剛擦幹,又不聽使喚地從眼眶裏溢出,怎麽擦也擦不幹。
良久,她才終於有力氣將手機滑開,顫抖著指尖撥通了年與江的電話。
此時的年與江剛走出研究院下屬的一個研究所的會議室,下屬們正恭維地圍在他身邊,邊走邊聽他最後的指導要求,一副大領導下基層視察的和諧畫麵。
手機在褲兜裏震動起來的時候,年與江唇角微揚,停下來對著一群陪笑的下屬擺了擺手:“行了,今天的會氣氛很好,辛苦大家了!你們讓張主任安排著吃個工作餐,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說完,他徑直走向已經趕過來接他的路虎。
“年書季慢走!”身後傳來一片諂媚的恭送聲。
直到車子駛出了眾人的視線,年與江才側了側身子,準備拿出手機。
不是雨霏,就是百合那個丫頭吧!
這麽久不接,還鍥而不舍地等著,年與江嘴角勾起一抹暖暖的笑意。
百合聽著手機裏一直響個不停的等待接聽的聲音,心裏越來越涼,握著手機的手幾乎都沒有了力氣,那一聲聲枯燥單調的等待聲音,越來越刺耳......
快接電話啊,快接電話啊......百合在心裏隻剩下無助的呼喚和祈禱。
“喂。”終於,手機裏傳來年與江那熟悉的磁性低沉的聲音。
百合本就止不住的眼淚,在聽到那仿佛是從遙遠的天邊傳來的聲音時,更加洶湧地奪眶而出。
“你......你忙完了嗎?”她捂住嘴,努力不讓自己哭出聲來,眼淚卻順著指縫流了出來。
“怎麽了?才睡起來嗎?說話聲音怎麽不對勁?”年與江蹙了蹙眉,他明顯聽出了她聲音的不對。
他的關心讓百合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瞬間奔潰,她帶著哭腔的聲音顫抖著從電話裏傳到年與江的耳朵裏:“年......,雨霏,雨霏她出事了......你快來,在星空會所......”
百合一口氣結結巴巴地說完,用手捂住手機的話筒,任身子隨著眼淚不停地篩糠。
年與江心裏一沉,謔得從座位上直起了身子,擰著眉問:“什麽?你慢慢說,別著急,雨霏怎麽了?”
“你快來吧,在星空會所......”
“好,你先別哭,我馬上過去。”年與江這才意識到發生了多麽嚴重的事情,他掛了電話,連忙吩咐小高:“星空會所在哪?現在立刻去!”
“好的,書季!您別著急,星空離這裏不遠,十幾分鍾就到了!”小高看著年與江突變的臉色,也不敢多問,著急找著能掉頭的出口。
看著小高調轉了車子的方向,年與江劍眉擰得快成了麻花,牙關咬得死死的,深邃的眸子裏透出可怕的陰沉,而那握著手機的手,指節因用力過度已經開始泛白,幾乎要把手機捏碎了。
掛了電話,百合雙手覆在臉上,失聲痛哭。
都怪自己,不應該讓她一個人去玩的......自己怎麽這麽不成熟,明知道她是一個容易衝動嘴硬心軟的小女孩,居然還讓她一個人出去......如果自己在......如果自己在,就是出事,自己應該也不會像此刻這樣自責。
不對,現在不應該是自己自責的時候,更不應該被嚇得哭,要先去看看雨霏。
想到這裏,百合慌亂地抹了抹臉上的淚,雙手撐在地上準備站起來,剛直起身子,腳腕處漫上來一陣令人窒息的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氣,整個背脊都因為疼而發涼。
咬著牙,強撐著站起來,她跛著腳去洗手間洗了一把臉,直到再也看不到臉上的淚了,才拿起手機鑰匙出了門。
下樓梯的時候,每走一步,她腳腕處都會重新漫開一層鑽心火燎的痛。
百合擰著眉,扶著樓梯扶手,單腿一步步往下跳下去。這樣以來,雖然腳腕處因為不再用力不會產生新的疼,但單腳和雙手卻在剛下了一層之後,就開始發軟,而她的額頭,早已滲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她要下樓,她要出門,她要去什麽狗屁星空會所,她要去找雨霏,更要找那些喪盡天良的流,氓們!
雨霏,雨霏還那麽小,才19歲,不應該承受那麽大的創傷的!不應該!
百合咬牙流汗蹦一會歇一會,終於到了一樓,眼看還要最後三四個台階,她停下來,大口大口喘氣,準備一鼓作氣單腿蹦下去。
呼出一口氣,直起身子,緊咬下唇,單腳騰空,落下......
“啊......啊!”
因為著急忘記了去扶樓梯扶手,多半隻腳踩了空,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揮舞了兩下,身子在慣性的作用下不住前傾,直接倒了下去。
“啪”得一聲,手機被摔出去五六米開外,瞬間變成了三部分。
身子落地的時候,百合的雙手條件反射地撐在了地上,身體落地的慣性讓她兩隻手掌在地上蹭了十幾厘米的距離,整個人才撲倒在地。
這次,不光是腳腕,兩隻手和膝蓋瞬間傳來火辣辣的疼。
忍不住閉上眼適應了一下,百合顧不上這些,爬起來,看了看被蹭破了皮,已經滲出血跡的手和膝蓋,拍了拍長裙上沾的汙漬,重新蓋住受傷的膝蓋,走過去撿起了手機。
屏幕上摔得生出滿滿的細碎紋路,電池被摔了出去,外殼也破損了。百合忍著腿上腳上的痛,握著支離破碎的手機,咬著牙,一瘸一拐地出了公寓樓。
小區裏,三三兩兩已吃過晚飯的人走出來散步,向海邊悠閑得走去。
一路上,好奇的眼神不住地向百合投來,有個正在遛狗的老婆婆對旁邊的老伴說:“喲,這姑娘長得這麽清秀,腳怎麽回事?好像有點不對勁!”
百合對所有疑惑和詫異的眼神視若無睹,隻顧盡快地走出小區,向能打到出租車的馬路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馬路邊,隻要看到有路過的出租車,來不及去看有沒有人,百合都會揚起手,滿臉急切地招手叫停,內心的焦急和擔慮讓她完全忘記了越來越痛的腳腕帶給她的不便......
*
“吱——”
一道刺耳的緊急刹車聲之後,黑色的路虎氣勢洶洶地停在了星空會所的門口。
車子還沒停穩,車門打開,走下來緊蹙著眉
的年與江,陰沉著的臉讓他俊朗的五官仿佛置身於一層黑色的麵紗之後,神秘又充滿肅殺之氣,讓人不敢靠近。
年與江大步向會所走去,小高停好車,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跟上了他。
“先生,請問您有預約沒?”剛進會所,迎麵走來穿著製服的女服務員,笑靨如花地詢問。
“滾。”
年與江停下腳步,眼皮抬都沒抬,從牙縫裏吐出一個字來,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像是從胸腔內發出的一樣,服務員的笑意立刻僵在了臉上。
小高見形勢不妙,連忙上前問服務員:“幫我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姓江的小姐定了包間?”
“小高!”年與江扭頭擰著眉冷眼看了小高一眼,語氣裏是明顯的斥責!
他單手插在褲兜裏,沒人看到那緊握的拳頭。
小高尷尬地扯了扯嘴角,了然地衝他點了點頭,轉身對一臉茫然的服務員說:“麻煩把你們老板請來。”
完全沒有搞清楚狀況的女服務員怯怯地掃了一眼年與江,雖然不認識這位爺是那座廟的神,但從他滿身透出霸氣和殺氣不難看出:絕對是一個惹不得的主。
“好,請您稍等。”
服務員指了指旁邊休息區的沙發,調頭去了前台,跟值班的幾個服務員耳語滴咕了兩句,兩個值班經理模樣的男服務員忙對著對講機喊說了兩句。
小高不敢再看年與江黑沉著的臉色,拿出手機悄悄撥了撥江雨霏的號碼,卻傳來關機的提示音。
打百合的電話,居然也是關機!
“書季,雨霏和甄小姐的電話都打不通,要不要通知研究院?或者,報警?”小高壯著膽子走過去,小聲地請示耐著性子坐在沙發裏的年與江。
“研究院那幫廢物能幫上什麽忙?”年與江咬了咬牙。
說話間,穿著一身正裝的會所經理在幾個服務員的跟隨下走了過來,向年與江客氣地伸出手笑道:“您好,我是星空的......”
“我沒興趣知道你是誰!”年與江高聲打斷經理的話,抬眸不屑地掃了一眼他,又將視線移向小高:“我現在隻有興趣讓你知道你的會所,將麵臨什麽!”
小高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走到會所經理麵前,看了一眼他工作牌上的名字,壓低聲音說:“陳經理,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看起來隻不過三十出頭的陳經理,一臉的精明模樣,自然不敢怠慢這位盡管一直黑著臉坐在沙發裏,但仍不影響那與生俱來的非凡氣質的人。
小高把手裏準備好的金色名片遞給陳經理,回頭看了一眼年與江,隻見大領導的臉色更加陰沉冷峻,仿佛暴風雨之前的天色一樣,隨時都會爆發。
陳經理接過名片,在看到“年與江”三個字後那一串頭銜時,嘴巴吃驚地長得能塞進一顆雞蛋,眼睛更是睜得上眼皮快翻到了天靈蓋。
“如......如果......”陳經理不可置信地向坐在沙發上的年與江望去,臉上的驚訝已經瞬間變成了惶恐,又有點疑惑地小聲問小高:“那位就是‘如果.靜’的神秘董事長年總?”
“陳經理覺得呢?”小高扯了扯嘴角,平靜地反問陳經理。
陳經理哪裏還敢猶疑,手裏捏緊那燙金的名片,忙不迭地奔到了年與江的麵前,點頭哈腰誠惶誠恐地擠笑:“年,年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您大駕光臨......”
“我沒空做你的泰山。”年與江再次擰著眉打斷陳經理的話,伸出一個手掌,不耐地說:“給你五分鍾,清場。”
“哎!好好!馬上清場!”陳經理連忙應聲,轉身厲聲吩咐幾個隨從服務員:“沒聽到嗎,清場!不用結賬了!快清掉所有房間的客人!”
整個大廳的服務員頓時像熱鍋上的螞蟻,雖然滿臉疑惑,但沒一個敢吭聲,四散著邊握著對講機喊話邊焦急地向電梯走去。
不一會兒,電梯裏下來一群群滿臉抱怨的客人們,服務員個個陪著不是,頓時大廳裏亂糟糟的。
看著三五成群走出去的人,後麵的人越來越少,小高不安地看了一眼年與江:“年總......”
“嗯?”
年與江皺眉不悅地掃他一眼,小高尷尬地抽了抽嘴角:“書季,沒看見雨霏小姐。她會不會已經離開了?”
“以她的性格,不拆了這裏怎麽會離開?”年與江咬了咬牙,淩厲的眸子瞄向在旁邊焦急地給老板打電話的陳經理。
小高會心地點點頭,走過去拍了拍陳經理的肩膀:“陳經理,你們會所隻有這麽一個出口嗎?所有的人都清場了?”
陳經理忙轉過身,笑得比哭都難看,為難地點了點頭:“我們真不知道怎麽得罪年總了,但是我們會所有很多VIP包房是市裏一些領導們長期包用的。這,這一時半會暫時不好清......你們是來找人,還是調研,能不能給小的透個口風,我好安排啊......”
“沒關係,現在帶我去沒有清出來的包間看看就行了!”
“好,好,我現在立刻帶您去!”陳經理鬆了一口氣,連忙帶路進了電梯。
*
“師傅,麻煩快點!”坐在出租車上的百合,心急如焚,恨不得司機把出租車開得飛起來。
此刻她的心裏,除了無盡的擔心,更多的還是恐懼。想到雨霏那張稚氣還未散盡的年輕臉龐,心裏湧上來一陣陣痛意。
低頭將手機電池裝了進去,但是後殼已經摔得無論如何也扣不上去了,百合咬咬牙,按住電池嚐試開機,沒想到居然打開了。
百合連忙去翻通話記錄,可是破損的屏幕已經失去了觸摸的功能,如論怎麽觸,摸,按,拍,滑,都一動不動。
百合絕望地閉上眼,隻能繼續催前麵的司機:“師傅,麻煩再快點!”
“姑娘,我這是出租車,不是飛機!”
......
小高從電梯裏走下來,急忙走到年與江麵前,在他耳邊低聲匯報:“書季,雨霏小姐在VIP5088,服務員說因為她拿的是至尊VIP卡,他們不敢進去打擾。”
年與江“騰”得站起了身子,臉上似乎在慢慢結冰,擰著眉大步向電梯走去,小高連忙小跑上前去按了電梯上行鍵。
“年,年總,我們李總馬上過來......”陳經理在身後惶恐地跟著,向年與江匯報星空的大老板會立刻趕過來接待。
到了五樓,所有的服務員都規規矩矩地靠牆站在兩列,一直延伸到了5088包廂,像是在等候年與江這尊大神的檢閱似的。
走出電梯的年與江看都沒看那些人一眼,在陳經理唯唯諾諾的帶領下,來到了5088包廂門口。
年與江在門口頓住腳步,微微側頭給小高遞了一個眼色,小高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轉身走到陳經理麵前,低聲耳語了幾句,陳經理連連點頭稱好,遣散了聚集在樓道裏的所有工作人員。
年與江剛推開門,刺鼻的酒味迎麵撲來,他不由地皺了皺眉。
包廂裏沒有開燈,隻有KTV液晶大屏幕上投出來的一道淡淡的藍色光芒在偌大的空間裏,顯得格外的空靈。
幽暗的視線裏,隱隱約約看到沙發的拐角裏,坐著兩個人。
看到有人進來,其中一個慌忙站起來,“年,年書季。”
是柳小丹的聲音,帶著極度的恐懼和惶恐,愣愣地站了好幾秒,才局促地說:“雨霏,雨霏不讓開燈。”
年與江看了一眼蜷縮在沙發裏一動不動的江雨霏,極力控製住滿腔的震怒和心痛,咬了咬牙,邊往沙發處走邊對柳小丹說:“你先出去,順便把燈打開。”
“是......是。”聽到年與江低沉的聲音,柳小丹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回頭看了一眼將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裏的江雨霏,抬手抹了抹淚,繞過沙發走了出去。
“啪”得一聲,包廂的彩燈被打開,五顏六色的燈光頓時將豪華包房充斥得滿滿的。
柳小丹走出5088,看到小高在門口焦急地來回徘徊,低著頭走了過去。
“小柳,到底怎麽回事?雨霏小姐怎麽了?”小高看到柳小丹,走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問。
“我們,我們......我們被人算計了!”柳小丹咬著唇,說著,眼淚又滾落了下來。
“算計?誰算計你們,到底怎麽回事?那,你們,雨霏小姐沒事吧?”看著柳小丹哭得臉上的妝都掉了,睫毛膏粘在眼睛周圍,黑乎乎一片,好不狼狽,
小高不安地掃了她一眼,急切地問道。
柳小丹抽噎了兩下,抹了抹淚說:“本來雨霏今天跟我一起在逛街,外協辦公室副主任薑澤說要請她吃飯。我納悶雨霏好像跟他不是很熟,可雨霏說他上次傳播百合姐的謠言,所以雨霏跟他鬥了幾句嘴,他就想賠禮道歉。雨霏好像今天本來就心情不好,就答應了他。沒想到來到這裏才發現,居然楊素素也在。”
“楊素素?她前兩天來給年書季道別,說是要走,怎麽還沒走?她怎麽了?”小高好奇地問。
“她現在已經走了,但是......但是雨霏出事之前,她還在這裏。她跟薑澤好像是一夥的,他們幾個人使勁讓我和雨霏喝酒。我沒有酒量,隻喝了兩口紅酒,就暈乎乎地在那裏睡著了。我睡著之前,記得很清楚雨霏一直都在繞彎子不喝他們敬的酒,然後看到他們幾個人在舞池裏唱歌跳舞......可是,可是沒想到我醒來的時候......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楊素素和薑澤都不在了,三個男人在強行扒雨霏的衣服......我,我嚇得大叫,被他們一巴掌扇過來,我就暈了過去。等我再醒來的時候,就看到雨霏衣服被撕爛了,頭發也亂了,目光呆滯地坐在那裏,我問什麽她都不說話......我,我真的嚇壞了,我要報警,她才說了一句話,不讓我報警。我又不知道你們的電話,隻好打給了百合姐......我,對不起,沒照顧好雨霏......”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地訴說完整件事的始末,柳小丹已經抽泣地嗚嗚嗚哭了出來,整個身子都因後怕和自責而不停地顫抖。
小高臉上的神色由震驚到疑惑,又變成了痛惜和憤怒。他握緊拳頭狠狠地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哪裏的混蛋,居然連雨霏小姐也敢欺負!”
“我,我也不認識......從來沒見過他們,從麵相看,年紀都不大。一個個渾身酒氣,好像是喝醉了。”柳小丹被小高的舉動嚇了一跳,回過神來,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我給薑澤打電話,他關機了,楊素素也關機了......”
*
豪華包間裏的設施和桌麵、地麵上東倒西歪的酒水瓶一一展現在年與江眼前,在五彩繽紛的燈光下,顯得更加淩亂。
仍一動不動地窩在沙發裏的江雨霏,頭發散落下來遮住了她伏在膝蓋上的臉,身上穿的一件背帶短裙的帶子已經被扯斷,從她的後背蜿蜒上來,無力地搭在她的肩上,身上的衣服也明顯有被撕扯之後的痕跡。
年與江心中一痛,默默地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掃了一眼亂糟糟的桌麵,深邃的眸子裏幾乎要凝結出冰來。
他隻看著她蜷縮的樣子,不說話,也不抬手撫慰她,隻是靜靜地坐在一邊看著她。
良久,江雨霏發出一聲低低的聲音:“年叔叔,幫我關一下燈,好刺眼。”
她的聲音輕輕的,說話的時候連頭都沒抬,仿佛那聲音並不是發自她之口一樣。
年與江眉宇間的鬱結更深,放在膝蓋上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這麽多年來,不管是她開心的時候,還是撒嬌耍無賴,哪怕是轉動眼珠子耍心機的時候,她都會勾住他的脖子親昵地喊他老爹。隻有當她當真不開心的時候,她才會如此疏離地,淡漠地稱呼他“年叔叔。”
在年與江的印象裏,自從他答應她的母親江靜琪收養她之後,這是她第三次叫他“年叔叔”。
第一次,是他將她這個小刺蝟徹底馴服的那一天,她回房睡覺之前,不像以前那樣無論如何都一聲不吭,而是認真且自然地說了句:“年叔叔,晚安。”
第二次,是她突然有一天跑到他的辦公室,雖然一副哭過後的樣子,卻平靜地說:“年叔叔,我想上班。而且我不要在總部機關,你讓我去基層單位,我要從最底層幹起!”
第三次,便是此時此刻。
年與江咬了咬牙,心疼地鬆開拳頭,抬手撫在江雨霏的頭發上,柔聲說:“跟老爹回家吧!”
“啊!別,別碰我!”年與江的手剛觸到江雨霏的頭發,她觸電般向後退縮,避開了他的手,拚命地搖頭:“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她一邊抗拒著他,卻始終都不曾抬頭看年與江一眼。
年與江一怔,手僵硬地愣在了空中,強抑製住心裏蔓延上來的痛惜,擰著眉努力地扯了扯嘴角:“雨霏,我是老爹,跟我回家吧,我們回家!”
江雨霏不再說話,繼續將頭埋在膝蓋裏,一動不動,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一般。
“好,我們不回去。那你告訴老爹,誰哪幫活膩了的小兔崽子欺負了我的寶貝閨女,老爹一定要讓他們加倍償還回來!”年與江收回手,再次握緊拳頭,咬牙狠狠地說到。
江雨霏像失聰了一樣,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
出租車在星空會所前戛然而止,百合扔給司機早就準備好的錢,急急匆匆地下了車。
看到年與江的路虎霸道地停在會所正門口,百合抿緊唇,拖著受傷的腳腕,一會蹦幾步,一會踮著腳咬著牙走幾步,進了會所。
“對不起,小姐,我們今天不營業。”服務員在門口擋住了百合。
“我來找人,有沒有兩個姑娘在你們這?”
“我們會所已經全部清場了,不好意思。”
“不可能!外麵的車我認識,我們是一起的,來找人!”百合著急地轉身指了指年與江的車。
“一起的?”服務員連忙變得謹慎,給旁邊幾個同行使了個眼色,恭敬地對百合說:“您也是跟年總一起來的?他在五樓,我帶您上去。”
“年總?”百合嘀咕了一句,也不便多問,咬緊牙關忍住腳腕處的痛,跟著服務員向電梯走去。
電梯上行中,百合無意間在光可鑒人的電梯金屬麵板上瞧到了滿身狼狽的自己。
因為在做飯,把頭發鬆鬆地紮了一個馬尾,此刻已經鬆散下來,臉上除了之前留下的淚痕,一路著急過來的汗水,竟然還有種灰撲撲的感覺,整個臉上就像剛剛經曆了一場戰鬥一樣。
來不及低頭看那髒兮兮的裙子,電梯“叮”一聲,停了下來,百合提步走在門口,急於先走出去。
電梯的門剛一打開,百合就看見了站在樓道裏的小高和柳小丹,小高皺眉沉思,柳小丹則在一邊抹著淚。
看見百合,柳小丹先是眼睛一亮,隨即撲上來,擁住了她,又嗚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抽搐著身子:“百合姐,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照顧好雨霏。”
百合心裏著急,自然是顧不上安慰柳小丹,看了一眼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小高,按住柳小丹的肩膀把她推離了自己,急切地問:“雨霏現在在哪?她怎麽樣了?”
柳小丹止住抽泣,回頭指了指5088的房間門,諾諾地說:“雨霏在裏麵,她什麽也不說。年書季在裏麵,我們就在這裏等了。”
聽到這裏,百合一路提著的心終於稍稍鬆了一點,這麽說,雨霏她還......她不敢多想,來不及喘一口氣,跛著腳就要推門進5088。
“甄小姐!”小高叫住了她。
“嗯?”百合剛剛放在門上的手停止了用力,轉眸不解地看向小高,“不能進嗎?”
“也不是......您進去吧!”小高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點了點頭,走上前替她推開了門。
從燈火通明的樓道乍一進去,百合適應了一下有點昏暗的空間,很快就看清楚了坐在沙發上的兩個人。
看著江雨霏像隻小貓一樣蜷縮在沙發裏,百合的心驀地像被針紮了一樣,瞬間疼得有點窒息,忍了一路的眼淚,情不自禁地在眼眶裏蠢蠢欲動。她咬著唇,強忍住四肢百骸蔓延出來的痛惜,自責,後悔和心疼,慢慢地走向沙發。
年與江抬眸看了一眼進來的人,冷冷地說:“你怎麽才來?我不是讓你跟雨霏在一起嗎?”
五彩的燈光打在沙發上的人身上,幽暗的光束下,百合看不到年與江的表情,可那一句帶著明顯怒意的質問讓百合驟然停住了腳步。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那眸子裏似乎在黑暗裏放射出了一道道又寒又銳的利劍,一根根向她發射過來,她似乎看到自己瞬間變成了狼狽不堪的刺蝟,身上的刺全部來自他。
對,她怎麽可以才來?他明明讓她和雨霏在一起的,為什麽雨霏出了事,她不但完好無損好端端的,還姍姍來遲......
百合忍住眼裏即將滾落的眼淚,緊緊地咬住唇,不理會他的責怪,抬步繼續向雨霏走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