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整天,孟凡的腦子裏都是恍恍惚惚的,幾次三番交待了孟從虎,將金剛堂的幾十名精英全都集合到了長安城中,時刻待命。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皇權的威脅,也對皇權有了全新的認識。
昨晚萬年知縣李元宏星夜前來提醒自己,讓他不自覺的想起了水滸傳中的場景。昨晚的那一幕,像極了宋公明私放晁天王的意思。
隻不過水滸傳裏的晁蓋是真的劫了生辰綱,犯下彌天大罪。可自己卻隻是向李二諫言,求他重審一件有問題的案子。
孟凡相信李二是個仁德之君,不會因為自己一個諫言,就要了自己全家人的性命。因此倒覺得不必像晁天王一樣,惶惶如喪家之犬。
但這件事也提醒了他,封建王朝的統治者們,有時候往往淩駕於律法之上。隻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名,就可以將一個無辜者送入地獄。
光是那三綱五常,有時候就能要了人命。
君為臣綱,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孟凡可受不了這種封建王朝禮法的限製。
若是李二果真想無緣無故的讓他去死,他少不得也要拉上幾個墊背的。這世界誰還比誰多一個腦袋?你李二是人,我孟凡也是人。作為一個現代人,本少爺可不想被你隨意拿捏。
孟凡將酒樓裏已經打造好的二十把燧發槍,自己身上別了五把。其它十五把,全數都分發給了金剛堂的親信們。
這些人全都是孟家莊的家生子,政治成分過硬,對自己忠心不二。
他不明白,李二為什麽在這個節骨眼上,調查他的出生。特別是對他的生母這般感興趣。
他甚至想到了,暗地裏會不會又是那個長平郡公,在給自己使壞。
可等了一個上午,也沒見朝廷的官兵包圍孟家酒樓。他的神經就慢慢的鬆懈了下來,暗自覺得自己十分可笑。
自己身上雖然有高句麗國使臣淵蓋蘇文潑過來的髒水,可李世民早就已經答應過自己,會讓太子重審此案,還給他一個清白。
自己向陛下提的諫言,雖然最後的那一條縱囚的建議,是隨口胡謅的。就算被李世民反應過來,要拿他問罪,怎麽著也罪不至死吧。
就在他坐在後宅裏胡思亂想這會兒,他那個貧嘴的老爹,早就在十裏之外的灞城酒樓裏,將自己原配夫人高氏的身份,吹得那是天花亂墜。
孟天和借著酒勁,一會兒說他夫人高昔娘和小舅子高士繼是當朝吏部尚書,許國公高士廉的同宗。
一會又說,就連長孫皇後,都還是他夫人的晚輩,喊他夫人一聲表姨。要仔細論起來,當今皇上,那還得喊他一聲表叔。
這下可把大理寺司直鄒明和萬年知縣李元宏給嚇壞了。
鄒明萬沒想到,一查查出個皇親國戚來。還是皇上的長輩。李元宏怕的是老友孟天和這樣胡吹大氣,要是真傳 到皇上耳朵裏,孟家人合族的腦袋還要不要。
李元宏幾次三番借說醉酒,想讓老友止住話頭。可奈何鄒明興致勃勃,攛掇著孟天和飄飄欲仙。幾杯酒下了肚,差點忘了自己姓什麽。
酒席一散,鄒明和李元宏就都心急火燎的打馬向長安城飛奔而回。
各人的心裏,都打著各自的小九九。
鄒明覺得自己今天真是鴻運當頭,這案子辦得順風順水,一下子就摸到了根兒上。
接下來,隻需要去查查許國公高士廉的族譜,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高士廉作為世家之後,高家的家譜也不是什麽秘密。大理寺要想調查,可謂易如反掌。
而李元宏卻急得屁股差點冒煙,覺得自己今天是乎徹底坑害了老友孟天和一家。若是陛下因此發現,而產生了對孟家不利的決定。那他李元宏豈不是要愧對孟家一輩子。
他急匆匆的趕回去,就是想親自己去孟家問問,孟賢侄是否打聽出點什麽眉目來。陛下為何突然對他生母的來曆如此上心。
兩人幾乎是同時回到了自己府衙。
鄒明立刻就將自己的發現,向大理寺卿劉德威作了匯報。劉德威聽罷,臉上陰晴不定。他也不明白,這個結果是吉是凶。唯有暗自替豐縣男捏一把汗。
若是豐縣男的父親說的都是實情,經得起考驗,那這個結果還不算太壞,搞不好還由此提升了豐縣男的身份,讓豐縣男從此成為皇親國戚。
但假如這些全是孟父吹牛的謊言。那冒認皇親的罪名,可謂罪加一等。這次豐縣男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劉德威隨即就親自拜訪了許國公府,去檢看高家的家譜。
這邊,李元宏在縣衙稍作停留,便打馬朝平康坊的孟家酒樓而來。
孟三接待了李元宏,將他引入後宅。
李元宏一進門,就急不可耐的抓住孟凡,說道:“孟賢侄,你在陛下麵前到底說了何話,為何會引得陛下對你大加猜忌?你可知天子的猜忌是何等的凶險?輕則放逐邊地,罷處不用。重則毒酒一杯,滿門抄斬。那張蘊古案,是陛下的逆鱗,避之唯恐不及,你怎好再去觸怒龍顏?”
興許是虱子多了不怕癢,爛債多了不怕愁。經過了一上午緊張的等待,孟凡反而不急了。
人死鳥朝天,腦袋掉了碗大個疤,怕是沒用的。
何況孟凡想起昨天的情形,李二臨走的時候,那可是君臣盡歡啊。
李二這老小子,該不會神經反射弧太長,等到回家了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耍他吧。也可能是長孫皇後點撥了他。
李元宏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陣滔滔不絕。一抬眼,卻見孟凡走了神,壓根就沒聽見他在講什麽。
這下可把李知縣氣得夠嗆,大喝一聲道:“孟賢侄,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啊?伯父剛才說了什麽?”孟凡一臉懵懂。
“哎!”李元宏氣得吹胡子瞪眼睛,重重一跌腳,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壺咕咚咚就灌了一肚子茶水。
他現在心裏隻想著:“完了,完了,孟家看樣子凶多吉少。這孟賢侄,多半是嚇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