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去,要帶多少兵馬?”孟凡問道。
李世民笑道:“一人。”
“一人?”孟凡心想,你怕是老壽星上吊,活的不耐煩了。
“不錯,正是一人,就是你呀。襄國公一人,可抵千軍萬馬。”
孟凡立刻會意,趕緊掏出了身上的半塊虎符,走到王德身前,向王德耳語了幾句。
王德神情專注的聽完了交待,就拿錦囊裝了虎府,匆匆離去。
李世民攜著孟凡的手,一同登上了皇帝的鑾駕,朝東宮而來。
在承天門接上太子妃,一行人沿朱雀大街,過崇文門,進了太子的正宮。
來到寢殿門前,四周一片冷寂。
李世民果然隻帶著孟凡一個,上了台階,直奔亮著一線燈光的太子寢殿大門。
身後跟著的太子妃侯海棠,一顆小心髒砰砰知跳,幾乎要跳到嗓子眼外麵。
進得殿門,大殿內隻有兩個近侍在門口等著。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
孟凡常年征戰沙場,知道那是鐵器的味道。
孟凡既然知道,十六歲就開始縱馬馳騁疆場的李世民就不可能不知道。
但李世民卻似乎一無所知,毫無心計的就踏進了寢宮,跟隨著一名神色明顯有些慌張的侍女,一路來到了太子李承乾的床榻前。
床前,隻有侯君集一人守在那裏。
孟凡忍不住伸手緊了緊腰帶,懷中揣著的兩把燧發槍,讓他心裏安定了不少。
李世民的腳才剛剛邁到床榻前,手還沒掀起帷幔,就聽見啪得一聲,侯君集丟掉了手裏的茶盞。
耳邊傳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隊隊禦林軍就從四麵八方湧了出來,將李世民和孟凡團團圍住。
“潞國公這是何意?”李世民不動聲色的掀開帳幔。
太子李承乾從**爬下來,跪在地上,連聲道:“兒臣,兒臣參見父皇。”
李世民啞然失笑,就見侯君集一把拉住李承乾道:“乾兒,你還怕他嗎?如今人為魚肉,我為刀俎。你讓他生,他便生,你讓他死,他便要死。你忘了他是怎麽對待稱心的嗎?”
李承乾臉上顯出一抹狠厲之色,從地上爬了起來,厲聲道:“父皇,你為什麽要讓舅父殺了稱心?他哪點對不起你?他是兒子最心愛之人,全天下隻有他最懂兒子的心。而你卻不分青紅皂白,就讓舅父一劍殺了他。”
李世民內心一陣悲涼,冷冷的盯著這個幾乎快不認識的兒子,一言不發。
“你知道這些日子,兒子是怎麽過來的嗎?兒子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隻要是兒子喜歡的,父皇你就必欲誅之而後快。你在乎過我的感受嗎?你沒有!”
“你既然封兒臣為太子,為什麽又扶植蜀王李恪和魏王李泰,用他們來襯托兒臣的平庸?兒臣是你的長子,承繼大統的太子,你卻一再傷兒臣的心,打兒臣的臉。別人都叫你聖人,你難道就真的沒有過失嗎?你軾兄殺弟逼父,幹的比兒臣還要缺德百倍千倍,走到今天也是因果報因。”
李世民麵色陰沉得幾乎能滴下水來,怔怔的盯著這個兒子,仿佛第一次見他。從前,這個兒子隻會唯命是從。
如果他過去就有這樣的膽色,也許大家今天都不至於走到這種地步。
他扶植魏王與蜀王,隻不過是想讓李承乾產生憂患意識,而決非是想要廢除太子。
你李承乾自己平庸無能,卻說是兩個弟弟映襯了你的平庸。
蜀王李恪與魏王李泰,還知道發奮進取,而你李承乾卻隻知道自哀自怨。你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性格使然,而絕非朕之過失。
何其不幸,你才會走上今天的絕路,你可知道,你把你父親的心架在了火上烤。
李世民本能的閑上眼睛,一滴憐憫的淚水,自眼角滑落。
“你要殺我嗎?”
再次睜開眼,他的臉上已經沒了柔情,而變作了鐵石一般冰冷堅硬。
李承乾被這種目光刺得渾身發抖,忍不住退開了兩步。
直到侯君集在身後抵住了他,方才停下腳步。
若沒有嶽父侯君集在場,他真想逃開,跑到一個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哭他一場。
他心裏十分清楚,這一次他已無路可退。
想起當年在秦王府中的那些日子,父子在艱苦歲月中同生共死,好幾次都行走在死亡的邊緣。
那時父慈子孝,父子一心奔向同一個目標。多美好的一段日子啊,令人無比懷念。
李承乾心軟了,父皇當年雖然弑殺了兄弟,但那卻是迫不得已。即使如此,父皇也沒有加害祖父,而是迫使祖父退位,做了太上皇。
“兒臣不敢,隻要你主動宣布退位,兒臣必尊您為太上皇,奉送終生,不敢懈怠。”李承乾看著父皇布滿滄桑的臉,總覺得那張臉上,今晚充滿了舔犢之情憐憫之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親切的多。
“乾兒,你瘋了嗎?李世民不是李淵,李承乾也不是李世民。朝中還有許多向著你父皇的將領。如果不殺李世民,就要殺掉那些將領,那些將領可都是我大唐的財富啊,就此誅殺,是大唐的損失。”侯君集激動的拉住李承乾。
李承乾背過身去,眼底擒滿淚水。
這時,隻聽見嗆啷一聲,侯君集拔出了隨身的唐刀,丟在了地上,厲聲道:“陛下一國之君,自有尊嚴。臣不願與陛下拔刀向相。事與至此,唯願陛下認清時勢,自裁以謝天下。則百官之福,萬民之福。”
“哈哈哈哈,你也真敢說。”孟凡忽然仰天長笑,從懷中抽出燧發槍,對準了侯君集。
“孟某頭一次聽人把謀反說的這麽清新脫俗的。潞國公,你似乎把在下給忘了,在下可還在這站著呢。”
“襄國公,你站在那兒又如何?很快你就會死,九泉之下,可別怪本國公心狠手辣。你這人異常狡猾,沒想到今天也會落到我手裏。”侯君集得意的笑道。
“你就不怕,我一槍打死你。”孟凡晃了晃手中燧發槍。
侯君集哈哈大笑道:“你可以一槍打死我,但我死不死並不重要,隻要陛下能死,大局就已經定下來了。能看到太子登基,我死而無憾。但你要記住,你們孟家人一個也活不了。”
孟凡看向李承乾道:“長樂是你親妹妹,我也算是你的至親。你年少時,我曾教過你繪畫課程,你能否饒過孟家人,放過你妹妹。
李承乾答應道:“襄國公盡管放心,本宮定然不會讓人傷妹妹一根毫毛,並讓她一生一世衣食無憂,得養天年。”
“如此,我謝了。”孟凡笑了。
侯君集卻一步步逼上前來,怒喝道:“陛下還在等什麽?禦林軍與東宮六率盡在此處,沒有人會來救你們的。再不動手,可別怪侯某翻臉無情。”
李承乾轉過身閉上眼睛,痛哭流涕。
眼見侯君集就要走到李世民麵前,孟凡突然舉起了手中燧發槍。
“砰——”
隻聽見一聲巨響,殿頂的瓦礫劈裏叭啦的落在了地板上,砸出一個個醜陋的坑洞。
孟凡手中的燧發槍響了。
與此同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東宮外麵頓時湧進來數以千計的精悍士卒。
這些士卒們手中個個持槍,儼然是襄國公統領的神機營到了。
神機營如今已經有上萬人之眾,黑洞洞的槍口一瞬間就指向了十六衛官兵。
侯君集大驚失色,大聲喊叫著朝李世民撲來。
“殺了他,快殺了他!”
隻要李世民一死,餘眾都以太子為尊。
“叮,”隻聽見一聲細微的金屬撞擊聲。
侯君集手中的刀像是捅在了一堵牆上。
李世民一把攥住刀身,笑著說道:“君集呀,你難道忘了嗎?這幅金絲軟甲,還是你從高昌國的王宮裏,給朕挑來的。你囑咐朕要時常穿著它,今天,朕就聽了你的話。不然,非被你捅個透心涼不可呀。”
侯君集麵如死灰,一瞬間,脖子上就被架上了十數把刀劍。
周圍的禦林軍將領,他原本以為那都是自己的死忠,卻原來全都是陛下的臥底。
侯君集絕望的鬆開了手中長刀,任李世民捉住刀身,咣當一聲,丟在了地上。
十六衛官兵一湧而上,將太子和侯君集摁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