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無忌眼中遲疑不定。

看襄國公的樣子，倒不像是無的放矢。

看來襄國公的手裏，還真有可能有什麽重要的把柄。

自己能有什麽把柄落在襄國公手裏呢？除了那件事，自己所做的每件事，無不是在為大唐的將來考慮。

即使是那件事，又有誰敢說，我長孫無忌不是在為大唐著想呢？

更何況，那件事做得如此周密，襄國公是不可能掌握切實證據的。

證據已經落到了張亮手裏，而他此前已經悄悄去見過張亮了。

張亮畏懼雙方權勢，不會輕易將證據交給任何一方。

除非局勢明朗，有一方能夠完全保證他的安全。

如此說來，襄國公多半是在危言聳聽，想要詐本公。

“襄國公如此自信，不如說來聽聽。讓本公看看，連本公自己都不敢確定之事，襄國公何以如此篤定啦！”長孫無忌玩味的看向孟凡。

孟凡迎著他的目光，笑道：“國舅爺真是貴人多忘事！可還記得當年那樁投毒案否？”

長孫無忌搖了搖頭，心中暗自發笑。

襄國公果然已聽聞此事，隻可惜，他沒有證據。

“本公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投毒案？我想你說的應該是針對晉王的那樁投毒案吧！難道襄國公你知道誰是幕後主謀？這起案子，本公也一直在努力追查真凶，真可惜，真凶卻像是石沉大海，杳無音訊。襄國公若是知道，本公倒可以在陛下麵前替你美言幾句，或可減輕你的罪孽。”

長孫無忌居高臨下，俯視著坐回地上的孟凡，心底充滿了不屑。

沒有證據，你又能奈我何？

“國舅哥不愧是開國老臣，這演技可謂爐火純青，登峰造極。不過任憑你百般抵賴，恐怕也不會想到，你的親外甥，會為了一個女人出賣你。孟某這裏有一封書信，不知是何人所寫，還請國舅爺替我簽定一番，如何？”

孟凡笑意盈盈，由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夾於兩指之間，遞到了長孫無忌身前。

長孫無忌心裏咯噔一聲，隱隱感知到有些不妙。

自己千算萬算，卻算漏了一個人。

這個人原本是最不可能出賣自己的人。但加上那個狐媚婦人，其結果可就大相徑庭了。

他心情忐忑的從孟凡指中抽出那封信，取出其中的紙張。

“國舅大人萬安，不肖甥李治拜上，前者舅舅為使外甥得入東宮，遣侍女香兒攜毒蕈入宮，煎湯為孩兒服下，以圖邀和聖寵一事，已為襄國公所知。外甥逼不得已，隻得將事情來龍去脈，向其合盤托出。如今時憶至此，三哥已入主東宮，穩居太子之位，舅舅宜早做打算，切不可再行自誤。外甥李治敬上！”

“懦夫，敗類，爛泥扶不上牆。”長孫無忌看完信件，怒了。

他萬沒料到，最終出賣自己的，居然是自己曾經寄予厚望的親外甥。

雖然他的手段有些卑鄙，可如果李治再爭氣一點，在宮中安安份份的呆著，刻苦學習，認真盡好一個皇子的本份，這天下順理成章，就會是他李治的，而決對不可能傳到蜀王李恪手裏。

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晉王治卻不愛江山愛美人，被襄國公抓住了把柄。

長孫無忌頹然鬆開手裏的信件，忽然又俯身撿起來，惡狠狠的把信件扯成了碎片。

“你如今沒了書信，本公照樣可以進言陛下，要了你的小命。隻要陛下首肯，殺你易如反掌。你認為陛下會聽信你莫須有的一麵之辭嗎？”長孫無忌忽然獰笑起來。

孟凡隻感覺一陣悲哀，沒想到堂堂國舅，最終卻不得不用這樣的下作伎倆，企圖逃過自己犯下的那些罪孽。

“如果國舅爺是我，這麽重要的書信，會把原件帶在身上，而且堂而皇之的拿給你看嗎？”

長孫無忌驀然一愣，神情隨即黯然，頹然坐倒在地，咬牙切齒的說道：“附馬爺手段著實高明，這一陣算你贏了。說吧，你想要什麽？”

“本公說過了，本公隻願歸隱田園，不再過問朝中之事。不過在此之前，本公還有一個條件。”孟凡展顏一笑，魅惑眾生。

長孫無忌不耐煩道：“什麽事？”

“你畢竟保楊妃上位，在陛下有生之年，讓她登上後位。”孟凡正色盯著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咬緊了牙齒，黯然道：“這件事原本陛下已經首肯，本公也是答應過的。隻是後來本公又向陛下舉薦了韋妃。如此兩麵三刀，陛下肯定會懷疑。恐怕到時反而會阻撓了你的計劃。”

長孫無忌還想推辭，不料孟凡卻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這個用不著你來操心，陛下會主動詢問你的意見，陛下心中對韋妃的信任已**然無存，隻是想得到國舅你的支持罷了。國舅隻消在陛下提起此事時，勉為其難的表示答應就是了。”

長孫無忌震驚的瞪大了眼珠子，不過轉瞬就釋然了，不無妒恨的說道：“想必韋氏倒台，又是拜附馬所賜吧。”

“這個就不勞國舅費心了，你隻須記得，保楊妃娘娘上位，就是保你長孫一家榮寵不衰。你將來，隻能依附於娘娘和太子，其它別無生計就是了。”

“本公感謝你八輩祖宗！”長孫無忌氣得咬牙切齒，卻也無可奈何。誰叫自己的尾巴被人家抓住了呢？

“國舅爺可以走了，外麵下雨了，路滑難行，還望國舅爺善加珍重。”孟凡意味深長的看了長孫無忌一眼，心底莫名的一陣暢快。

能將當朝位極人臣的國舅爺逼到這份上，恐怕除了自己，再無他人了。

長孫無忌恨恨的起身，雙眼中似乎要噴出火來，暗暗握緊拳頭，退出了牢房。

原來，早在晉王治與武才人之事被陛下所知，陛下將武才人打入甘露寺出家為尼開始，孟凡就派人密切的關注著她和晉王的動向。

後來這件事平息之後，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蜀王李恪與魏王李泰之爭。

孟凡便暗中命人保護著武才人。

當他在張亮處，得知了是長孫無忌向李治下的毒之後，大為驚駭。

心知這個把柄至關重要，可惜唯一的證據卻掌握在鄅國公張亮手裏。

當然想起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時，忽然發現，除了當年那個投毒的宮女之外，興許身為事主的李治對這件事更為清楚。

如果能請他出來作證，豈不是比那位侍女更加讓陛下信服？

因此，不久前，他便暗中命陳玄理，陳楚微二人護送著武才人去了安州，促成了她與李治的這段姻緣。

李治出於感激，對他是言聽計從，當即手書一封，勸說長孫無忌放棄抵抗，早日投效太子。

才有了今日牢中這一番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