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上，孟凡站在大石上極目遠眺。

穀地的塵埃越來越濃厚，從塵埃裏，不停可以看見高句麗騎兵的身影，向穀口的方向而來。

大大的淵字旗在風中招展，鐵蹄濺起的泥水都已經清晰可見。

然後山腳下那兩個高句麗頭領，卻似乎在攻不攻山的意見上產生了分歧。

孟凡安排搭建防禦工事時，就已經考慮過，他們有可能會派人追擊。

因此，其中一隊火槍兵的工事，剛好就處於能夠封鎖穀口道路的位置上。

他們不僅繳獲了三十幾杆燧發槍，還在那些槍兵們身上，搜到了不少霹靂雷火彈。

這些霹靂雷火槍的尺寸，雖然沒有當年在長安皇宮裏爆炸的那些大。

卻個個都有拳頭大小，更像是後世的香瓜手雷。

有了這些東西在手，據險而守，堅持幾個時辰倒也不是問題。

隻要能堅持到天黑，他們就有逃走的機會。

他剛才已人派人仔細勘察過了。

這座山上，隻有一條小路，還是個斷頭路。

山後往平原的方向，是一道絕壁，幾乎是垂直於地麵的。

即使敵人突破了穀口的火力封鎖，也是不能從後麵摸上來的。

隻要守住上山的這條唯一的山道，他們就還有希望。

就在首批到達的兩位高句麗將校彼此推諉，誰都不敢上前時。

淵蓋蘇文的大股追兵終於如期而至。

孟凡站在大石頭上看得真切，來的正是淵蓋蘇文本人。

淵蓋蘇文勒馬前至山下，眼見一支騎兵已到多時，卻停滯不前。

立刻麵有怒色問道：“怎麽回事，為何在此不動，速速報來。”

“啟稟莫離支閣下，我們來之前，唐國太傅已經封鎖了穀口，並在山上修建了防禦工事。他手裏有幾十條燧發槍，興許還有咱們的霹靂雷火彈，是以末將未敢輕動。”高句麗小將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道。

淵蓋蘇文揚手一鞭，痛罵道：“放屁，大敵當前，不思進取，反而畏戰不前。來人啦，給本公將此人拿下，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莫離支饒命啦，末將願為前鋒，為莫離支效犬馬之勞。”高句麗小將拚命掙紮。

奈何淵蓋蘇文手下兩名侍衛人高馬大，臂力超群。

立刻便將那小將掀翻在地，手起刀落，一顆年輕的腦袋滴溜溜就滾落進了草叢裏。

嚇得三軍膽寒，個個畏懼。

剛才那名校尉更是臉色蒼白，雙膝一軟，差點沒從馬上栽下來。

“現在誰是頭領？”淵蓋蘇文寒著臉，陰惻惻的環視一周。

校尉趕忙翻身下馬，跪倒在地：“末將在。”

淵蓋蘇文滿意的點點頭，說道：“你，帶上這些人，出穀追擊。”

“末將，末將，”校尉吞吞吐吐，躊躇不前。

“嗯？怎麽，你也想像他一樣？”淵蓋蘇文瞪著校尉。

嚇得後者魂飛魄散，慌忙應道：“末將願往，願往。”

說著，校尉從地上爬起來，不情願的往馬背上跨去。

不知道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腿軟，校尉居然連續跨了三次，都沒能上馬。

“廢物，再有遲疑，定斬不饒。”淵蓋蘇文一聲大喝。

校尉終於借助著驚嚇的力道，上了馬背，帶著手下往穀口衝去。

孟凡站在半山腰的那塊大石上看得真切，立刻命令左邊臨著黑水河的那道工事中的山匪作準備。

校尉整頓人馬，拉開陣線，硬著頭皮往穀口急馳。

眼見人馬已經到達環形工事的下方，孟凡左手狠狠落下，大喊一聲道：“放。”

“砰砰砰砰……”

一輪稍顯雜亂的射擊聲響徹山穀。

帶頭向前衝去的那名高句麗校尉，頓時被打成了篩子，從馬上滾落下，掉進了黑水河。

身後二十餘騎戰馬，也嘶鳴著翻倒在地，在地上痛苦的翻滾著。

人和馬不斷落水，更多的屍體，則是就此留在了河濱的小道上。

一時把道路堵了個嚴實。

淵蓋蘇文看在眼裏，不禁抬起頭，怒目看向半山上的孟凡。

穀口本就不寬，又被這許多人馬屍體堵住。

再想要發動下一次衝鋒，無異於白白送死。

看來隻有強攻山道這一條路可走。

眼見都已經把唐國太傅逼上了絕路，他不相信，這次孟凡還能從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淵男成何在？”

“小侄在。”淵蓋蘇文身後，再次有一員小將滾鞍下馬，跑到了他身前。

“你帶領本部一個百人隊，給本公拿下這個山頭。”

“伯父，此地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正麵強攻幾無勝算，請伯父明鑒。”

淵男成怕了，剛才那名校尉和二十幾個高句麗輕騎，轉眼間就被打成了篩子。

到現在還有沒死透的，在山道上淒厲的哀嚎。

“陣前沒有伯父，隻有莫離支，你們平日裏依仗本公，橫行霸道。本公何曾約束過你們半分？今日教爾等衝鋒陷陣，卻百般推諉。若是彈指可滅，本公還用得著你嗎？在不速行，依軍法處置。”淵蓋蘇文一揮馬鞭，語氣堅定。

並非他視而不見，而是需要炮滅來試探孟凡的防禦，看看可否能從中看出破綻。

第一批河邊這條路上的衝鋒，顯然是行不通的。

他隻等著看山道上的強攻，又會是什麽結果。

除此之外，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要盡快消耗掉孟凡手裏的彈藥。

如果孟凡僅僅隻是繳獲了高句麗三十二套槍支，和那些槍兵們身上的霹靂雷火彈。

那麽他們的火力就一定堅持不了太久。

隻要使用人海戰術，消耗掉他們的彈藥，就能輕而易舉的拿下山頭。

淵男成心底隻想問候自己伯父八輩祖宗。

隻是他好像忽然發現，他伯父的八輩祖宗跟他自己的八輩祖宗好像是同一批人。

他隻好苦著臉，揮手示意手下的一百名霹靂兵作好進攻的準備。

以火槍對火槍，這次局部的小規模戰事，卻因他特殊的意義，被後世的史學家載入了史冊。

它是人類曆史上第一次熱火器之間的對決，標誌著人類戰爭正式進入了火器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