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小狼的抉擇
顧雷這一走，又是三個月不見人影。
這段時間，我已經在小狼的幫助下，利用那個青銅盆修煉自身魂魄，令自己的靈魂終於可以離開這間陰暗的小廟了，到外麵去了。盡管不能離開得太遠，也不能像小狼那樣飛來飛去而隻能靠兩條腿走路，但畢竟是走出成功的第一步。不過，如果不是小狼態度消極，我想我還能走得更遠。
這個小狼不知道怎麽回事，回來後對我的態度大不如前，簡直可以用“愛理不理”四個字來形容，每次修煉都是我好話說盡它才肯教我，連我能走出小廟它也不怎麽高興。我都激動得流下眼淚了，它居然在一旁掃興的打嗬欠，真是欠揍!
我為自己的靈魂漸漸康複而興奮不已，同時，飲水思源，也希望顧雷可以在場讓我好好感謝他一番，隻是顧雷一直都沒有出現。
我有些擔心顧雷的安危，便叫小狼去找顧雷。小狼去了半天，回來後眼睛紅紅的，問它顧雷的情況也不肯說。
這小家夥之前就被顧雷的燒雞給收買了，後來跟著顧雷出去轉了三個月，也不知道他們發生什麽事，回來後小狼跟顧雷的感情比跟我還鐵!自從知道顧雷喜歡我而被我屢次拒絕後，小狼總是在我麵前替顧雷打抱不平。經常利用與我近水樓台的便利為顧雷說好話，比如：
“曉緒啊，你就答應顧雷吧，顧雷他人多好啊，長得又帥，對你又情深一片，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動心了!”
它每天都在我耳邊把這話翻來覆去的說，一開始我以為它隻是說說罷了，也沒放在心上，可有一次發現小狼居然把顧雷送它的燒雞吃完剩下的雞骨頭都收在壇子裏，然後再珍而重之的收起來，不禁留了個神。果然，小狼在說“如果我是你我早就動心”這句話時，小眼睛裏麵亮晶晶的，那認真的模樣我見了都心疼。小狼它是說真的，即使它不是我，它也已經對顧雷動心了……
如今，我見它眼睛像小兔子一樣紅彤彤的，就知道顧雷出事了。
“小狼，顧雷他究竟出什麽事了？”
小狼把嘴巴閉得死死的，什麽話都不說。
我一看它這模樣也急把抓住小狼的爪子道：“顧雷他……不會是……不會是……”
這句“死了”我始終說不出口。
“曉緒，”小狼突然朝我一瞪，惡狠狠道，“如果顧雷他死了你會傷心嗎？”
顧雷真的死了？
我一下子呆住了，有點反應不過來。
小狼見我不吱聲越發生氣了，它飛到我麵前，一邊用兩隻小爪子不停的捶打邊眼淚汪汪的指責我道：“顧雷死了你肯定不會傷心，你這個人都沒有心的!顧雷他什麽都好，就是眼光太差，他怎麽就喜歡上你這個沒心沒肺的人呢!無論他為你如何出生入死你都對他不屑一顧!你真以為那個青銅盆是顧雷買回來的？那是他叫人從廟裏偷出來的!顧雷肯定會為這事遭報應的!他還千叮萬囑叫我不要把真相告訴你，怕你自責……顧雷他真是太傻了……嗚嗚嗚……”
小狼的話跟它的眼淚一起，一滴滴的砸在我的心上。
我抱著小狼，心裏酸酸的，不是不被顧雷感動，隻是小狼啊小狼，不是我沒有心，而是我的心已經被一個叫沈顧的人偷走了，再也要不回來了!
小狼哭得泣不成聲，我揉著它的背，問它道：“小狼，顧雷他沒有死，是不是？”
小狼吸了吸鼻涕，道：“顧雷之前為了要盡快見到你現在的樣子，拚了命的修煉，雖然天眼是開了，但傷了元神，之後又因為偷盜青銅盆而遭天譴，出了車禍，在醫院昏迷了半個月，現在雖然出院了，但人瘦得皮包骨一樣，看了都讓人心疼。他怕你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會為他擔心，所以這麽久都沒來見你，又叫我千萬不要告訴你。”
我鬆了口氣，好歹顧雷是沒有性命之憂了，但有件事卻是明明白白的擺在我麵前。
小狼見我憂色稍輕，很是不滿，一下子推開我，撅著嘴指著我罵道：“許曉緒，你太過分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顧雷為了你把半條命都搭進去居然這樣不痛不癢的一點反應都沒有？你、你、你、實在是太可惡了!要不是看在顧雷的份上我才懶得照顧你呢!”
本來有些事我是不想點破、怕自己多管閑事，但在地府的時候，我好歹受了忘川龍神狼君的關照，現在看到它弟弟小狼墮入情網也不能不管不顧，於是我歎了口氣，對正罵得起勁的小狼說了聲：
“小狼，你對顧雷動心了。”
小狼本來還想絮絮叨叨的罵下去，一聽這句話頓時噤聲。
我見它這個反應，知道自己真的猜中了，不得不提醒它道：“雖然我對得道成仙的事情不是很在行，但我也知道，修真之人最忌動七情六欲，如今你對顧雷動了凡心更是觸了大忌，你哥哥它可是對你寄予厚望的，你千萬別讓它失望才好。”
小狼把小腦袋垂得低低，還是不說話。我見他這樣便轉身想讓它靜一靜，給它點時間想清楚，可我剛轉身，小狼就開口說話了。
“你以為我不知道自己已經喜歡顧雷了嗎？”小狼帶著哭腔說道，“我早就知道了，可我有什麽辦法？正如你沒辦法像顧雷愛你一樣愛他，我也沒辦法像顧雷對我一樣不愛他啊？我當初為什麽要遇到你？如果我不遇到你我就不會見到顧雷、不見到他我就不會愛上他？我在這裏已經呆了幾千年了，從來都是自己一個獨來獨往的，沒有朋友、對誰都不上心，也不會有喜怒哀樂，這樣的日子雖然寂寞，但也清靜舒心，幾千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可現在呢？我每天心裏想的都是顧雷，每次見到你我總嫉妒的發慌，嫉妒顧雷喜歡你、嫉妒你長得比我好看……有時候我真想一口把你咬死算了！這日子我過得簡直是度日如年!我都快變得不是我了!”
小狼的口才不錯，簡單幾句話就將自己暗戀顧雷的心情表達得淋漓盡致，我轉過身，溫柔的抱住它，我對小狼的感情與其說是朋友，還不如說是把它當成寵物一般疼愛，現在見它為情所困，這樣傷心，心裏也有些難受。
我正想開口安慰小狼幾句，可話還沒說出來，小狼已經小嘴一張，一口向我胳膊咬去，我疼得“呀”的一聲叫了出來。
這小子感情是真恨我，下嘴一點情麵都不留，像顧雷他們隻能見到我，但小狼不是凡人，而是擁有一定的神力的龍神，雖然品位不高，但足以讓我永不超生，更何況隻是傷害我的魂魄!它這麽張開龍嘴一咬，兩顆又長又尖的獠牙立刻刺穿我的胳膊，頓時把我咬得像正常人一樣撕心裂肺的疼，可我還是一聲不吭，生生受著小狼這一咬，因為我知道，我的疼隻是表麵的，小狼內心深處的傷痛比我疼千倍、百倍……
終於，小狼鬆開我，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呆呆的問我道：“你為什麽不掙紮？”
“我怕你再不發泄一下會把自己憋死。”我苦笑著摸了摸傷口，因為不是肉身，傷口沒有血流出來，隻有兩個大大的牙齒留下的洞，紅紅的，深不見底，幾乎把手臂咬斷，看起來更覺恐怖。
小狼怔了怔，望著我低聲道：“許曉緒，你其實是個好人。”
“我一直都是啊！”我笑了笑，在小狼身邊坐了下來，摸了摸它的光禿禿的頭，道，“小狼啊，也許你會覺得很痛苦，但感情並非隻有痛苦、悲傷的一麵的，難受的時候就想想你和顧雷相處的快樂時光，是不是沒那麽痛苦了？”
小狼歪著頭，凝神想著，慢慢的，皺著的眉頭舒展開來，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見它心情好些了，便繼續開導它道：“愛情是很奇妙的，前一刻你會為它傷心的嗷嗷痛哭，下一秒你又可能為它開懷大笑；這個人明明之前你愛他愛得發瘋、可若幹年後你對他又想看兩相厭……”
我規勸的話還沒說完，小狼已經明白我的意思，它打斷我的話，道：“曉緒你不用再說了，我對顧雷是認真的，不是單純的迷戀、玩玩。”
我心裏暗叫不妙，心想：狼君啊，莫非你要我渡小狼的天劫是指這情劫？若真如此我能怎麽辦？努力讓自己愛上顧雷、橫刀奪小狼的愛嗎？我不回應顧雷已經惹得小狼把我的手臂幾乎咬斷了，若我真的跟顧雷在一起，小狼豈不是要把我咬死？
一想到這我不禁抖了抖，勉強對小狼笑了笑，道：“可你是龍、顧雷是人；你能長生不老、顧雷卻很快便會老會死，”我頓了頓，感覺自己有些殘忍，但還是繼續說下去，道：“總之你們之間有太多不可逾越的障礙，你們是不可能的，你就早點死心吧!”
“我不管!”小狼突然凶狠的將我推倒在地上，一腳踩在我的身上，惡狠狠道：“我就是喜歡顧雷！我就是要他！誰跟我搶我就跟他拚了！”
我隻覺得小狼踩在身上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也許是小狼之前太平易近人了，我總是認為它軟弱可欺，可現在看來我是小看它了。小狼好歹是個龍神，它要害我如同掐死一隻螞蟻般容易。
“小狼你別這樣，”我痛得失聲叫道，“顧雷喜歡的是我啊，無論你做什麽他都不會喜歡你的！你冷靜點好嗎？”
我還想繼續說些什麽話打消小狼瘋狂的念頭，小狼突然大叫一聲：“對了！”
然後興奮的向後翻了個跟鬥，樂嗬嗬的拍在爪子笑道：“我怎麽現在才想到？顧雷喜歡的是你，但是隻要我占了你的身子，把自己變成許曉緒，顧雷不就會愛上我了嗎？”
這是什麽餿主意！
我差點沒罵出來，可望著小狼閃閃發亮的雙眼，我知道它是說真的，不禁頭皮一陣發麻。
都說戀愛中的人是瘋子，沒想到連神仙都會這樣不理智！
我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對小狼說道：“小狼，你別傻了，就算你占了我的身子，以我的麵目呆在顧雷身邊，你也不會開心的。因為你始終是我的替身，顧雷愛的人始終是我，他對你越好你就越痛苦。”
“那也總比現在隻能遠遠的看著他、默默的喜歡他強。”小狼似乎已經打定主意，它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身體慢慢膨脹，恢複成龍的模樣，右爪向上一翻，像是抓住什麽似的，漸漸有光亮在它爪心凝聚。
“你、你想殺我嗎？”我感覺自己有點明知故問，但還是不死心問了一句。
小狼嗬嗬笑道：“對啊，隻要我把你殺了，世上就沒有人知道我不是你，我就能頂替你讓顧雷一直愛我、疼我……”
說完它右爪一翻，一個光彈似的東西迅速向我砸來，眼看著我就要被這光球打得魂飛魄散，突然間，一條黑色的巨龍擋在我麵前，將那光球彈開。
“放肆!你這臭小子鱗長硬了，居然敢這樣胡作非為!”
“狼君!”
“大狼!”
我和小狼同時驚呼一聲——來者正是小狼的親哥哥忘川龍神狼君！
我高興得不顧身上的傷，連滾帶爬的站起來，躲在狼君身後，隻要有狼君撐腰，我這條性命是保住了。
那邊廂，小狼則不服氣的張牙舞爪道：“大狼你讓開！這是我的私事，我自己解決，你不要插手！”
“臭小子！”大狼不理它，一爪子拍在小狼頭上，怒喝道，“如果你還把我當哥哥你就給我懸崖勒馬、不要再錯下去了。我們龍族是不能跟凡人談戀愛的，如果想飛仙，更是連七情六欲都碰不得，可你看你現在像什麽樣？連千年的道行都不要了，不但要舍棄龍身進入凡人的身體內，還為了霸占凡人的身體而動殺機，這可是要遭天譴的！要是被追究責任，別說能得道飛仙了，就連你的性命都會保不住的！你這樣做值得嗎？”
“值得。”小狼無怨無悔的說道。
它龐大的龍身盤旋在空中，電燈泡般大小的淚珠兒從它巨大的眼眶裏滑落下來，那情景真的很震撼，就連我這受害者都覺得有些於心不忍。如果小狼不是要搶我身體的話，說不定我會替它說好話的。
狼君一聲不吭的看了小狼許久，終於歎了口氣，道：“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小狼啊小狼，我不怕實話告訴你，你命中的劫就是這情劫，若然你能堪破它，你就能得道飛仙，不用再憋守在這小渠上千年；可你偏偏要這樣執迷不悔……罷了罷了，本來我是想點撥你讓你走一條康莊大道的，現在看來也隻能讓你親曆這情劫，讓你明白人世間的情感不外是過眼雲煙，沒什麽值得留戀的。”
小狼聽見狼君語氣一鬆，不禁喜上眉梢，我則有些急了，正想提醒一下狼君考慮一下我的處境，狼君已經語氣一轉，道：“不過呢，我答應你是有條件的。”
“什麽條件？”小狼急忙問道。
“我隻能給你十年的時間，如果這十年時間那個凡人都不能愛上你，你就得給我放棄。”
“十年時間太短了，至少二十年吧？”小狼討價還價道。
“十年都不能讓那凡人愛上你嗎？”狼君冷嘲熱諷道。
“十五年吧，十年不過彈指之間。”小狼繼續跟它哥磨。
“好吧，再加一年，不肯就算，我現在就把你收了，帶回忘川。”
“成交！”小狼趕緊應道，臉色一副陰謀得逞的得意模樣。
我在一旁真是氣得牙癢癢，這兩位龍兄從頭到尾都沒有問過我這個當事人的意見，小狼真頂著我的殼子在外麵風流快活，那我這個正主該怎麽辦了？
我正想強烈抗議，狼君已經大爪一揮，對小狼道：“去吧。”
“謝謝哥哥！”小狼高興得一躍衝天，直接穿過小廟廟頂飛出去跑了，好像怕它哥改變主意似的。
我欲哭無淚的望著忘川龍神，道：“狼君，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個交代呢？”
狼君身子一閃，瞬間便從巨龍變回尖嘴猴腮的少年模樣。他伸了伸腰，走過來拿起我受傷的胳膊，笑了笑道：“別急，我先把你手上的傷治療一下，再給你慢慢說。”
“你不急我急！”我差點沒跳起來，想抽回狼君手中的胳膊，卻被狼君抓得死死的，還真低著頭專心致誌的幫我療傷，我不禁大聲叫道：“你真的讓你弟弟霸占我身體十一年啊？那我怎麽辦啊？”
我話沒說完，狼君已經把我手臂上的傷治好了，他放開手，朝我笑了笑，道：“其實我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你以為這世上還有那麽多像四方返魂珠那樣的寶物讓你碰上嗎？”
我一愣，收起滿腹怨氣，問狼君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狼君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對我說道：“如果你那身體沒有我弟弟進入的話，恐怕是一輩子都起不來了，但現在小狼它肯上你的身，即使小狼實力不怎麽樣，它也是貨真價實的龍，身上帶著真龍之氣，在你身體裏麵呆十年，不但能讓你恢複知覺，還能讓你青春常駐、延年益壽呢！這買賣你可是隻賺不虧哦！”
“可如果顧雷真的愛上小狼，那我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嗬嗬嗬，你剛才不也說了嗎？小狼是以你的麵目呆在顧雷身邊，顧雷愛的人也始終是你，小狼就算對顧雷再好，他也隻會越來越愛你。顧雷是永遠不可能愛上小狼的。”
“這……”我一時間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忘川龍神果然不是省油的燈，它說的話絲絲入扣、句句都是真理，可我不知為何有點高興不起來，半天才說出一句：“小狼它也太可憐了吧？”
“嗬嗬，也隻要這樣，才能讓它明白，情愛一事如鏡花水月般虛幻，隻有修真才是正道。”狼君微微笑著說道，盡管它臉上是帶著微笑的，可我還是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許曉緒啊，你有時候也好心過頭了，你有這個閑情逸致擔心小狼，還不如想想這十年在地府裏怎麽度過吧！”
“我要跟你回地府？”
“是啊，”狼君笑道，“之前你能呆在這，是因為有小狼的真龍之氣護佑，如今小狼走了，你一個孤魂野鬼再呆在這，遲早會出事，所以在你回到自己的身體之前，也隻能跟我回地府了。”
說完狼君伸手將我一拉，轉眼間又變回巨大的黑龍，用爪子將我拎到眼前，對還在愁眉苦臉的我嗬嗬笑道：“別想那麽多了，既來之、則安之，反正在地府有我罩著你，你會平安度過的！走吧！”
就這樣，我開始了我詭異的地府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