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入狼窩?外篇 番外之沈顧篇
沈顧從來都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可有一次無意中讀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這句詩時,眼淚便不由自主的掉下來。
“沈顧,你怎麽了?”身旁的舒雅見到沈顧這樣,不禁大驚失色道。
“沒什麽,隻是灰塵掉到眼睛裏了。”沈顧朝舒雅笑了笑。
“那就好。”舒雅明白這隻是沈顧的托詞,但每個人心中都總有些不想說的秘密,沈顧既然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就不問吧。
舒雅從小便喜歡沈顧,舒雅的母親沈穎是沈顧的姑姑,所以他們兩個是表兄弟,自小一起長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隻是後來不知為何,舒雅的爸爸舒宇跟沈顧的爸爸沈聰鬧翻了,把舒雅從沈家接回來送到美國的沈穎處。
沈穎現在還挺風光的,嫁了個當外交官的美國佬,自己也當上了作家——也是,以沈穎豐富的人生閱曆,隻要隨便挑個戀愛故事講出來,就是一部暢銷小說了。因此舒雅在美國也過得挺不錯的,唯一不好就是不能見到沈顧。舒雅那時候還小,不知道自己對沈顧的思念其實有個專用名詞,那就是“相思”。
好在這相思的日子不算長久,三年後,沈顧終於也被送到美國,同來的還有舒雅那個溫文儒雅的父親舒宇。
“前段時間沈顧發生了些事,你要多陪沈顧散散心,知道嗎?”舒宇吩咐舒雅,舒雅心裏雖然為沈顧擔心,但也挺高興的,看來自己的爸爸跟沈顧的爸爸和好了。
沈顧來到美國後,舒雅發現他的變化挺大的。原來沈顧是個很活潑的孩子,可現在變得沉默寡言的,一點都不愛說話,自己不停的逗他,他半天都不吭一聲,每天就會拿著筆在紙上塗塗畫畫。然後又把紙給撕個粉碎。舒雅有一次實在好奇不過,從紙簍裏撿起幾塊紙片一看,隻見上麵密密麻麻的寫著兩個字“小旭”。
對於那個姓徐名小旭的叔叔,舒雅一直都印象深刻,那個徐叔叔長得很美,不單是指外表,還有他那種恬靜的氣質,讓舒雅羨慕不矣,可惜他終其一生都學不到。
得悉沈顧秘密的舒雅去問大人,但他母親沈穎對他說:“小孩子不要多管閑事”,父親舒宇則對他說“如果想知道就自己去問沈顧吧”,這樣的答案讓舒雅決定親自問沈顧個究竟。
於是有一天,舒雅開門見山問沈顧:“沈顧,你究竟發生什麽事了?為什麽突然被送到美國?”
沈顧先是一愣,然後低著頭道:“我是在家裏呆不下去才被趕到美國的。”
舒雅好奇的望著沈顧,沈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朝他笑了笑道:“幾個月前,我這裏中了一qiang,醫生說我沒救了,我就被放在太平間,差不多過了一天,突然醒過來,醫院的人都嚇壞了。這件事越傳越神,周圍的人都當怪物一樣看我,連爸爸都蓋不住這事,隻好送我到美國避風頭了。”
望著表情平淡的沈顧,舒雅真是聽得驚心動魄。他一下子撲到沈顧身上,掀開沈顧頭上的帽子,果然,他的頭發是剃光的,上麵還有疤痕。
舒雅一跺腳,傷心道:“這樣大的事你怎麽都不告訴我呢?”
然後又不停的對沈顧問長問短,沈顧都隻是笑眯眯的說“沒事”。被沈顧這麽一嚇,舒雅就忘了問沈顧那個徐叔叔的事了。
其實沈顧還有一件心事沒有告訴舒雅。
自從他醒來後,就一直在問小旭的事,可那些大人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被逼急了就說“他已經走了,去哪裏我也不知道。”
沈顧不相信小旭會這樣不辭而別,可他隻是一個孩子,他能有什麽辦法?後來沈聰、顧雷他們打算送他出國,沈顧一開始不肯去,舒宇便偷偷騙他說小旭也在國外,沈顧這才肯來的。
隻是來了半個月,都一直沒見到小旭。
沈顧去問舒宇,舒宇便對沈顧語重心長道:“沈顧,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是很奇妙的,茫茫人海中我也不知道怎樣能找到他。隻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如果你和他是有緣的,你們總能見麵。”
這番話其實是舒宇忽悠沈顧的,但沈顧卻記在心上了。後來沈顧在美國漸漸長大,終於明白自己和小旭也許一輩子都不能再相見了。
在外國長大的孩子總是發育得早些,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十五歲的沈顧已經將近一米八的個頭了,又因少時經曆了不少事,眉宇間總帶著不同於同齡人的沉穩和憂鬱,加上相貌英俊,總是能收到不少情書,其中有些還是比他大的女孩子,當然,還要舒雅的。
十四歲那年,舒雅便明白自己的xing取向,也懂得了對沈顧的感情,是帶著欲念的。他向沈顧表白,沈顧總是很有技巧的回避著,裝作不知道。舒雅覺得沈顧好狡猾,卻又毫無辦法,隻能等了。
直到有一天,事情出現轉機。
一個暗戀沈顧的外國妞為了討沈顧歡心,賣弄風雅的請同學幫忙寫了封文縐縐的情書,上麵寫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這幾句詩,盡管與她的感情南轅北轍,但卻字字敲進沈顧心裏。
沈顧想到了他和徐小旭。這麽多年來,許曉緒一直音信全無,他卻是無時無刻掛念著他。這種感情,已經不單純是孩子氣的喜歡、少年人的仰慕,還有經曆同生共死的患難以及更多濃烈的情感。沈顧已經不是當年的孩子了,他知道自己對徐小旭的是愛——實實在在的愛,隻不過他愛徐小旭又如何?
如同這首詩所說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恨君生早!他已經長大了,他的小旭也老了,而且這麽多年了,不可能一直等著自己了……
“該放手了吧,”沈顧想,“就當是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別人一個機會。”想到這,沈顧便突然對舒雅笑了笑。
舒雅被沈顧這一笑弄得莫名其妙,又心動不矣。
從那天起,沈顧似乎不在對舒雅那樣若即若離了。半年後,在沈顧的十六歲生日上,舒雅把自己當作生日禮物獻給了沈顧。兩人開始正式交往。
一年年後,沈顧正式成為青幫少主。
因為要舉行儀式,沈顧回國了。本來舒雅要跟過來的,可出發前兩天得了重感冒,被沈顧勒令在家修養。
沈顧回到闊別多年的家,父親沈聰雖然英挺依舊,但兩鬢已有風霜;昔日的小樹已成大樹;古舊的街道也改變了許多……
沈顧帶著懷念的心情,遊走在故鄉這個城市中,然後不經意的,在那個新建的噴泉廣場裏,看見了同樣年輕的許曉緒。
十七歲的許曉緒是那樣的無憂無慮、青春飛揚,那時候的他讀高三,雖然要準備高考,但一切都充滿了希望,到處都是陽光燦爛。明媚單純的許曉緒如同一束純淨的光,忽然之間投入沈顧本來已如古井一樣波瀾不驚的心底。
隻是一眼,沈顧便如同電擊,把多年來朝夕相伴的戀人舒雅拋諸腦後。“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縱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愛情的魔力真是奇妙,隻是一眼,沈顧便已陷入許曉緒這個無底深淵,今生今世、萬劫不複。
沈顧不再是當年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了,他知道,這裏麵一定有什麽蹊蹺,否則,這樣年輕的“徐小旭”一定不會是那個“徐小旭”;同樣,這樣年輕的“徐小旭”除了是他以外,也不會是其他人。
他沒有上前輕易相認,也沒有立刻去質問父親他們。沈顧冷靜的派人去跟蹤這個年輕的“徐小旭”,然後知道了,這個人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許曉緒。
回想起之前與“徐小旭”相處的點點滴滴,沈顧想到了那個匪夷所思又合情合理的答案。
他去問舒宇,這次舒宇沒有再忽悠沈顧,而是把事情始末從頭到尾跟沈顧說了一遍。
這麽多年過去了,沈顧已經成長為能獨當一麵的青幫少主,以後的事情他應該會有自己的擔當了吧。與此同時,舒宇也隱約從過去的蛛絲馬跡中覺察出許曉緒跟沈顧兩個人之間有著絲絲縷縷的牽絆。或許自己不能給曉緒的,沈顧能做到吧。畢竟他們才是同一時代的人……
沈顧終於知道了他一直追尋的真相。他想了一晚上,第二天跟沈聰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爸爸,我想留在這裏讀大學。”
沈顧早在十六歲那年便已得到美國綠卡,現在已經是哈佛大學的一年級學生。沈顧現在的請求,等於是抹殺了之前的努力。
沈聰抬頭望著自己高大挺拔的兒子,眼神裏全是義無反顧的執著,腦海裏浮現出想起舒宇昨晚跟他說的話:“給沈顧一個機會吧,也許我們做不到的事沈顧能做到。”
看著沈顧現在的樣子,沈聰也明白自己別無選擇,心裏不禁暗暗歎了口氣:曉緒啊曉緒,你讓我們都陷進去了,自己去撒手不管了……
“爸爸,”沈顧見父親不吭聲便補充道,“我一定會兼顧青幫的事務,不會讓你失望的。請你答應我吧。”
沈聰站起來,轉身望著窗外,道:“沈顧,那個人現在對你沒有任何的記憶,你堅持留在他身邊會很苦的。”
這些年來沈聰也並非對許曉緒不聞不問,他幾乎是遠遠的看著許曉緒長大,十七歲的許曉緒是什麽樣子沈聰自然清楚,他是不會接受同xing的沈顧的。
但沈顧倔強的像頭牛,他低聲道:“這些我都想過了,但我還是決定留下來。”
“那舒雅怎麽辦呢?你們不是在交往嗎?”
沈顧低頭道:“是我對不起他。”
沈聰望著低頭認錯的沈顧,不禁又想起昨天的情形。
舒宇跟他說完這件事後,歎氣道;“哎,舒雅這孩子估計要哭死了。”
沈聰正想安慰他幾句,舒宇突然抬頭笑了笑,道:“不過這就是愛情吧。有分有合,不止是甜蜜、還有悲傷,我還是挺羨慕他們的。年輕真好。”
沈聰這時候想起舒宇那句“年輕真好”,也深有感觸的笑了,他走過去拍了拍沈顧的肩膀,道:“去吧,趁著年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你跟爸爸不一樣,沒有那麽多的負擔,現在跟以前不一樣了,如果你不想繼承青幫也是可以的。”
沈顧聽了沈聰的話,抬起頭,衝著沈聰笑道:“謝謝爸爸!”
陽光灑在沈顧的臉上,正在的風華正茂、意氣風發。那時候的沈顧也許不會想到,等待自己的,將是一場曠日持久的苦戀。不會這些苦,對於一直相思成災、為“君生我未生”而痛苦不矣的沈顧來說,又算得了什麽?
倒是遠在美國的舒雅傷心了許久,不過舒雅有一個身經百戰的母親沈穎、還有一個豁達不羈的父親舒宇,這兩個都是長袖善舞的主,有他們的勸慰,舒雅的心結又怎會打不開呢?
一年之後,在某大一年級新生的宿舍裏,十八歲的許曉緒將行李放在地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然後向比他早一天達到的沈顧笑道:“你好,我叫許曉緒,以後請多多指教。”
說完許曉緒向沈顧伸出右手。
沈顧望著許曉緒的潔白纖細的右手,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他呆了足足幾秒鍾,終於也伸出右手,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握住許曉緒的右手,露出迷人的笑意,道:“你好,我是沈顧。”
時隔十年,沈顧終於再次抓住許曉緒。這一次他絕對不會放手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