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割開了層層枝條,露出一個人形來。
花依依抬起眼眸,手上向上召喚。
翎羽便從鬱舒的手中,重新落回到花依依的手中,鋒芒內斂,卻極其鋒銳。
花依依歪著頭,“爹——”
花依依輕輕一聲。
江運臉上展開了笑容,伸出手,“嗯。”
青色的冷光,直接割破他的袖子,和鬱舒手上不同,在花依依的手中,青鸞翎羽,重新煥發了新的生機。
“千萬年來,你的天賦最為出眾——”
江運緩緩說著。
“是。”花依依赤足走來,“隻是沒想到,我的師父,我的師爺,都騙了我——”
“不,不應該是欺騙。”花依依抬眼時,眼中泛開了淚花,“你明知道師爺的計劃,可是,你也在等,你也在等那一天,新生的世界,等一人歸——”
“逝者已矣,無數人想要彌補的世界,都回不來的,你又何必呢?”
花依依的一句話,落在空處,江運搖了搖頭,“你,何曾放下,當有了實力之後,卻不能保護心愛的人。”
“依依,你應該也懂。”
“可是,我不會毀掉,他用命守護的天下。”
應淮之,曾是混沌之獸,為禍一方,是一隻漏網之魚,可是,被七苦悄悄地豢養在天蘭四域。
隻為了他的力量。
曾經想不透的原因,現在,她總算是有了眉目。
若非看見現在,世界的力量凝聚在她的身邊,她也想不到,就算是父親,也認為她是一個傀儡,是一個可以控製的人!
花依依的目光變化。
隻因為,她,是喚回母親的鑰匙,是一個關鍵。
她不怕天打雷劈。
不怕所謂世界——
花依依,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江運麵上並沒有變化,隻是伸出手,仍舊和剛才一樣,“我所做的一切,沒有錯。”
“隻是,不對而已。”
“依依,你能體會的,不是嗎?”
花依依能夠體會他的所謂急切的心情,也明白這個人眼中的落寞。
隻是,這一切,不該是她自己來承擔,也不該是她來,改變這個世界。
忽地,腦海中,產生了一句話。
“我相信你,可以改變這個世界的——”
那是神煉對她最後的叮囑。可是,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被她改變了,已經,隻是這一幕,唯獨沒有改變自己罷了。
仰頭的那一刻,花依依眼中帶著淚花。
“父親——”
“嗯。”江運將手抱住花依依的肩膀,“你一定,要好好看這個世界。”
那一刻,淚花,突然落下。
伴隨著,一片鮮血淋漓。
江運的手,落在花依依的心髒上,臉上,那般溫和。
“隻是,你太善良了,像你的母親一樣——太善良了寶貝——”
一切的算計,在親情攻勢下,措手不及。
花依依手抓著江運的手臂。
“父親,這是,最後一次,這般叫你呀——”
花依依臉上,笑容忽然絢爛起來,“我給過你這個機會呀!”
手臂,化作了一片虛幻,神樹的枝條,搖擺。
“你想用神樹困住我的那一刻起——”
花依依的眼神冰冷。“世界,不會毀滅,也不會讓我有任何的意外,畢竟,我也是你的孩子,自然是要明白,自己的父親究竟有多麽無情,又有多麽的冷漠,才能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將我丟到午荊山。”
“大師伯,教我禦獸之術,一場獸夢,萬獸歸來。”
“二師伯,教我醫毒之術,天地為爐,天下可煉!”
“四師叔,教我戰鬥之法,一人一劍,天下臣服!”
“五師叔,教我命運卜算,天下,羅盤之內——我已見天命!”
“師父,父親,你自問沒有哪一門功課不落下,沒有一術得到巔峰。卻又超凡的運勢,無人可比!”
“但你,唯獨教會我的,便是冷漠,我不知是何處有錯。”
“隻因為,你出生的那一天,我的楚歌,沒了呀——”揉了揉花依依的頭發。
層層的枝條將江運纏繞。
既然江運可以用枝條限製住她的行動,那麽,他自然也該見識見識,枝條可以將他自己牢牢束縛的時候。
花依依,終究下不去殺手。
感受著四周的束縛,江運,緩緩而笑。
她也終究,不能改變這個心軟的毛病。
看著,四周的屏障,花依依一抬手,光芒,掃過。
隻看見層層光暈,將她籠罩而來。
一口鮮血,落在了紙條之上。
鬱舒摸著這片屏障,“娘親,他,在逼你選擇。”
“屏障與江運的命相連,你要是破開了屏障,他就沒命了!”
回過頭,江運的臉上掛著幹淨的笑容,“我想你的娘親了,想了一輩子。真的,有些累了。”
聽著江運的呢喃。
花依依咬著嘴唇。
看了一眼鬱舒:“你,先回去吧。”
鬱舒遲疑地看了一眼,他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這不是說人離開,而是,他應該回歸本位。
他畢竟是從未來而來。
花依依的目光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緒了,也是他——到了許久之後,才參透的。
微微一躬身,鬱舒的目光格外溫和。
向著這個對自己一生帶來改變的人,鬱舒的目光格外的溫柔,就像是一個謙和的公子。
他伸出手,緩緩擺了擺。
“再見——”
一聲再見。
花依依攬手就抱住了旁邊的家夥。
將他安置好之後。
這才,轉頭看向那邊的父親,江運垂著眼眸,“依依,你從小聰慧,應該知道,什麽樣的選擇對自己有益,也該知道,這個世界上,並非是隻有我們才能決定這個世界的走向。”
“蝴蝶無心扇動翅膀,卻帶來一場颶風海嘯的事情時有發生。”花依依幫他補充。
江運點頭,“是的,我們左右不了世界,就像他們回到過去,也改變不了生死的界限。”
“所以,為了不讓我癡迷地活下去,請,讓我死——”
江運抬頭,目光中帶著堅定,花依依手上直接召喚出翎羽,纖柔的翎羽化作了一支小小的劍。
鋒銳,可以輕易拿走江運的命。
一步步靠近,輕輕一抬手。
忽地,一道冷光,掠過她的眼前,隻看見展開羽翼的精靈。
蒼翼笑著。
臉上的笑容蒼白:“我就知道,你不會就這樣結束的——”
花依依看著她的劍,點在蒼翼的眉心。
一滴鮮紅的血,落下。精靈生有天眼,就像花依依的重明之眼。可以看到旁人看不見的東西,可是同樣,天眼破碎,就意味著他們的命也要交代在這裏。
“花依依——”蒼翼眼眸垂下,“我一生沒有贏過肖楚歌,我……”
蒼翼轉過頭,忽然在江運的嘴角落下一個吻,一雙翅膀在花依依的眼前展開。
“我,愛他——絕不比肖楚歌少。”
江運的眼神沒有半點兒波動,平靜得就像是一層湖麵,沒有半點兒波濤變化。
也像是一片冷光,直接閃爍著明亮的光澤。
“但是呀,我贏過了她一件事,便是,我為他擋過刀,流過血,肖楚歌,何德何能——”
“能得你的愛慕——”
一滴眼淚落下。
花依依直接轉身入定。
江運的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忽地,嘴角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枝條在他的手臂邊崩碎。
他既然能算計七苦,自然也有一些手段,讓自己保住性命。
隻是現在,眼睜睜看著蒼翼在他身邊垂落。
他也沒有伸出手,去觸碰這樣一個冰涼的屍體,“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唯獨感情,強求不來。”
一聲呢喃,江運走到花依依的麵前,“確實,讓你做選擇,聽上去有些可笑,隻是,這一次,我成全你!”
江運忽地一掌按下,心脈崩碎。
如他所說,累了,便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