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飛,即便是偌大的長安都城內也是難得的細雨綿延,細細落落的將院子裏的石板磚打濕,呼吸間都泛著泥土的清新味道。

孫宛俞垂眸瞧著那亭苑挑簷處幹濕界限分明的直線上,偶有細雨飄進來,都沾不濕衣褥,便消散不見。

說起來,今兒她是不是將自己打扮的過於隆重了些?

她早就聽聞聖泉寺修建在半山樹木林立之中,枝繁葉茂並未將其掩蓋住,反而在金光閃閃的寬大建築中將周圍的青山綠野做了陪襯。

寺廟修建的精美華貴,素日裏便是香火不斷,到了清明節這日更是皇家貴族世家子女最喜之地。

到時候聖泉寺內定是女子爭奇鬥豔,男子風度翩躚的場景。

孫宛俞心中隻覺渭川無論穿什麽都是器宇軒昂的,而她定是要細細打扮些才好。

琢磨了許久,她上著蜻蜓紋淺碧春羅衫子,下著一團嬌紋鬱金色綾裙,披春水綠羅帔子。

彩玉瞧著姑娘這身裙襦,便梳了個雙鬟望仙髻,插著寶鈿金花的簪釵,胸前墜戴嵌寶花墜水晶項鏈。

麵容因她本就膚色白皙,於是彩玉隻淡淡的敷了層英粉,麵頰處輕輕地塗抹了淺淡的麵脂,嘴唇輕抿胭脂,天生柳葉似的眉被黛細細的描摹,好了許多,但仍然有些痕跡的額間被彩玉小心的貼上了淺藍兌粉的花鈿。

即便是孫宛俞本人瞧著全身的銅鏡裏的自己,亦是覺得華貴卻不失精致漂亮。

彩玉更是看呆了去。

神女下凡也不過如此了。

當初隻覺歡愉,想著渭川瞧見了她這副模樣定是會驚豔的。

如今等的越發的久,看著身上精細的衣帛質地,隻覺自個兒過於的誇張了。

午後,淅淅瀝瀝的小雨漸歇,金烏撩開層層疊疊的白雲,將日光鋪灑下來,未來得及躲避的水珠被照的晶瑩剔透,整個長安都城煥然一新。

“彩玉,可別是公主忘記了喚我,咱們自個兒去公主府尋公主好了。”

孫宛俞想了半天,覺得渭川定是又被政務拖在了前朝,公主若是忘記了,那她就自個兒去尋好了。

彩玉有些猶豫:“可是殿下並未吩咐姑娘可以出宮。”

孫宛俞毫不在意的起身,不著規矩的伸了個攔腰,說道:“哎呀,彩玉,渭川都允許我去和公主殿下踏青了,難道還介意我出宮嗎?”

彩玉還想說什麽,孫宛俞又說道:“你快些安排多點侍衛,好好保護著我就好了呀。”

李朝風氣較為開放,且李朝始皇以武力征服天下,是以李朝尚武,即便是女子出行在外亦是騎馬多於坐轎攆。

於是等著一炷香後,孫宛俞騎著馬就被侍衛護著朝著公主府去。

說是前去公主府,但孫宛俞自來到長安並未有機會踏出東宮,這還是她第一次瞧見了長安的大街,寬闊的石板路上並沒有泥濘,下了雨將石板打濕,馬兒跑在上麵竟是沒有揚起一絲的灰塵。

瞧著遠處市場人來人往,隻可惜孫宛俞要去太平街巷尋懷玉公主,路途不一致,但即便是如此,周圍的商鋪也足夠她瞧了。

一路上都很太平,她剛走到太平巷口子時,就瞧見騎著駿馬的侍衛一般的人物往前不快不慢的跑著,將道路上的行人清開。

孫宛俞一行人也隻得站在太平街的邊角上,等著能清空道路的貴人離開。

懷玉在一旁利落將馬匹擋在了道路和孫宛俞之間,將她那招人的麵容給擋住。

孫宛俞也知道自己麵容素來招人,於是乖乖的低著頭。

但不知為何,她總心中有些慌,她心髒隨著後麵那幾匹駿馬噠噠的腳步聲砰砰的跳了起來。

幾匹駿馬越來越近,她來不及思索自己的反常,下意識的等著那馬匹跑到她身旁時,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

隻這一眼,她本該歡喜的,但撞入男人那雙漆黑淩厲的雙眸時心卻是猛地一跳。

隻見三匹駿馬,李渭川騎著的那匹往前半個馬身子,他的兩邊落後半個馬身的除了懷玉公主,還有一個從未見到的女子。

那女子長相清麗,姿態端儀,身穿華貴的衣衫,帶著的飾物更是不用細看就知道的精致貴重。

莫名的,孫宛俞就對這個女子有了幾分敵意,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肯定這女子恐怕就是那偶然聽聞的崔氏嫡女。

孫宛俞的心腔子,突然就像是被這雨水打濕了的地板似的,簌簌的灌入了冰水。

北方的雨後真真是涼透人心啊。

李渭川也隻瞄了她一眼,神色並無半分的波動,那雙素來漆黑銳利的目光又瞧著前方,騎著馬匹徑直離開。

孫宛俞的心跳驟然一停,隨即便是有人揪著一般的疼痛。

倒是那崔氏女瞧了一眼目光怔愣的女子,隨著風聲將她對著李渭川說的話傳入了她的耳中。

“長安果然是皇都,街邊偶遇一個嬌女蛾都是這般的傾國傾城。”

李渭川或許是沒回答,又或許是回答了她並未聽見,她隻覺自己的心越來越疼,身上也越來越冰涼。

等著一行人身影都瞧不見了,彩玉才說道:“姑娘,咱們是先回宮嗎?”

一轉頭卻瞧見原本開懷的女子此刻雙目失魂一般的瞧著殿下離開的背影,麵容上的光彩都消散不見,整個人失魂落魄,就像是要哭了一般。

“彩玉,那是前往聖泉寺的方向吧。”

女子聲音依舊是那樣的軟糯,但卻少了往日的甜膩,摻雜了許多的苦澀。

姑娘對這次的踏青有多重視和多歡喜,她是瞧得一清二楚的,在屋子裏等了許久,心中雖有些失落,但也是飽含期待的。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就在孫宛俞終於動了,調轉馬頭準備回宮時,方才李渭川消失的地方,德雲騎著駿馬飛馳而來。

“姑娘,姑娘留步。”德雲將馬急停在她的麵前,略帶著喘息的說道。

“德內侍?”

孫宛俞勒緊了馬韁,麵色疑惑的問道:“你可有什麽事情?”

德雲瞧著平日裏就像是糯米糍一般的女子,此刻是麵容上雖極力掩飾,但卻還是露出失落模樣的女子,心中歎了口氣。

“姑娘,殿下說今日有事,也不方便帶你前去聖泉寺踏青,不若就讓彩玉帶著您去西市逛一逛吧,那裏物件兒雖不若東宮的華麗尊貴,但卻也有不少的西洋景兒一類的物件,姑娘若是喜歡,也買回宮裏當個玩樂。”

孫宛俞本想搖頭,但卻瞧見了難得一臉興奮地彩玉,頓了頓,低聲對著德雲說道:“好吧,麻煩德內侍傳話了。”

.....

與此同時,身穿天青色衣袍的男子手持玉扇出現在了西市的一家西洋店裏。

作者有話說:

女兒終於要發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