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小心!”楚二驚呼道。

孫宛俞伸出手臂擋在了自個兒的麵前, 卻不小心將帷帽掀開了一角,露出了那粉嫩的唇,她雖唇緊閉著的,但那藥物委實歹毒, 孫宛俞頓時一口濃重的土腥味吸入口中, 頓時腦袋猶如被綿密的針紮了一般,她搖晃間抬頭, 隻見日光晃眼, 接著便眼前一黑, 什麽都不知道了。

“你是何意?”在李渭川的書房裏,男人一身淺白色雙肩繡龍的常服,發髻隻用一支白玉簪子束著, 麵若冠玉, 而眉目若水墨揮就, 但此刻無人欣賞,他身上氣勢猶如雷霆萬鈞, 滿含著無上的怒意,和威嚴。

崔舒和幾人跪在地上, 幾人除了崔舒以外所有人的身上沒有一絲的好皮膚, 而那沾滿了血水的宣紙上寫滿了此次行動的全部過程。

幾人倒是有幾分骨氣, 直到用了刑這才全部招了,倒是崔舒, 接過筆墨, 便全部都寫了出來。

她神色淡然,那副端儀的姿態像極了她還是那高高在上的崔氏嫡女的模樣。

她心中確實暢快, 無人能比她更暢快了。

大仇立馬就得以報了, 讓她如何不歡喜?

那藥物最為狠毒, 蝕骨刮心一般的疼痛,關鍵是那藥物倒如今是無解的。

崔舒眼眸地下帶了幾分灰暗,不過據她那日聽到那胡人的祭祀說,她曾試圖研製過解藥。

“殿下,崔舒並無其他的含義,如今除了我之外皆受了刑,白紙黑字的寫明白了,這藥無解,但卻又一法子可拖延病情的發作。”

崔舒那神色就差明晃晃的告訴李渭川,求我。

德雲背脊一直,他雙腳立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瞧向了太子,說道:“殿下,這妖女但怕是意在....”

話還未說完,崔舒便開口說道:“德內侍高看我了,我如今那裏能稱得上妖女?妖女是能禍國的,即便是妖也是殿寢裏躺著的那位!”

“我如今身份低賤,所求的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崔舒冷笑一聲,神色間竟是逐漸的顯現出幾分癲狂。

“她奪了我想要的一切,那我便讓她嚐遍這人間皮肉之苦。”

李渭川那雙黑眸微微斂起,似乎並未聽到女子這般的狠毒言語,他低聲問道:“如何拖延。”

崔舒頓時露出了笑意,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屬於勝利者的笑。

“如何拖延,殿下,我不笨,若是直接說了,我這小命恐就不保了。”

她話說完,就那麽瞧著男人,那俊美無雙的麵容,就是連神色都未變一下,即便是在此刻,他眼底帶上了幾分的暗沉,但渾身的威嚴和迫人的氣息,卻是未絲毫改變。

這是個渾身都是本事的男人,本該屬於她!

不過事到如今,既然這男人不行,那麽她就換一個男人!

索性,她最後所求不過是這母儀天下罷了。

她從來都不是什麽一擊致命的人,她如今恨的不光是李渭川和那孫宛俞,即便是這大李朝,都讓她無比的惡心。

她如今跪在地上,心中卻想著如何將這整個邊疆的李朝人都弄死。

也不是沒有辦法,不是嗎?

一場瘟疫,足以要了一座城池的人。

她心中冷笑,麵上卻是歎了口氣,似乎是對男人有些情人間的怨懟一般,再次開口的嗓音帶上了幾分刻意的甜膩。

“殿下,我從來都隻是一個癡女罷了,所求的不過是能伴在殿下左右,即便是無名無分。”

這話簡直讓在一旁知道她真麵目的德雲惡心的想吐出來,但他卻說不出來阻礙殿下的話。

孫姑娘如今情勢不大好呢。

後麵的幾個間諜,當初是被錢財捂住了雙眼,一時間為胡人辦了事情,又被誆騙著將家人送往北疆,如今反倒是家人全都在胡人手中,若是完不成目標,恐怕家人也隻得落下個投身喂狼的下女孩下場。

此刻聽到崔舒給他們說的和如今大不相同,幾人紛紛出口咒罵,然後就朝著李渭川說什麽此女歹毒之類的話,但也沒能說出幾句,就被人捂住了口舌,悄無聲息的拖了下去。

李渭川微微頷首,對著崔舒隻說了一個字:“準。”

崔舒頓時眼底浮現出勝利者的神色,但偏偏她要作出一副羞澀歡喜的模樣,微微的垂眸,臉頰紅了三分。

但她依舊是不放心,低聲說道:“希望殿下能護佑我,不被人白白的要了性命。”

“準。”

男人這話猶如聖旨,或者說就是聖旨一般。

崔舒這才開口說道:“製這藥丸時,需要以一人的血為引子,而減緩製藥,便是要此人的心頭血。”

那雙和孫宛俞眸子有些相似的雙眸直直的盯著李渭川,她第一次這般直視男人,她自幼年起就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

如今為了一個江南來的賤人,將她當做囚犯審問。

“胡說!你們如何有殿下的血液?!”德雲怒斥道,雖聲音包含著怒火,但卻也證明他慌了。

崔舒就像是沒聽到一般,隻是低聲的笑了笑,但接著似乎是有些控製不住似的,她越小越大聲,甚至開始顫抖著身子大笑了起來。

“殿下,戰場無情,即便是神勇如您,也曾受過見血的傷吧。”

崔舒好不容易停下來,但那淡色的唇裏吐出的言語卻是猶如毒液。

“也不多,每日隻需碗底大小的血液,生血喂入孫姑娘的口中便是。”

......

“殿下。”德雲焦急的聲音低聲的喚道。

但男人恍若未覺,他坐在繡凳上,他在任何時候背脊都是如青鬆一般的筆直,肩膀寬厚而舒展。

北疆的寒冬雖冷的人骨頭都在疼,但卻不似江南那般的陰冷,也不似長安城那般的時刻都是暗沉沉的。

暖陽毫無阻攔的將陽光鋪撒在北疆的土地上,甚至晴空萬裏,不見絲毫的雲彩。

這屋裏也是同樣的,橫窗被開了一條縫隙,使得這屋子裏沒有那麽的沉悶,日光通過這縫隙斜斜的落在屋裏,躺在床褥間昏迷不醒的孫宛俞就像是睡著了一般,麵色紅潤,呼吸舒緩。

但在被褥下,那身子自腳到胸口都變得僵硬和青紫了起來。

李渭川帶著的太醫說,若是那青紫色遍布了整個身子,恐怕即便是有了解藥也會是無力回天,

換句話說恐怕是耽擱不得了。

所以,即便是崔舒所說不一定為真,李渭川也會嚐試。

她自回到自己身邊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像極了往昔恬靜的睡顏。

她其實還不滿雙十,但卻早已在生死的邊緣經曆了兩次。

李渭川伸手,就像是和以往很多次一樣,那帶著扳指的拇指,輕輕地抹了抹女子滑嫩的下顎。

那眼裏毫不掩飾的喜歡,讓德雲心中猶如含了一口黃連。

盡是苦澀。

李渭川褪下衣衫,露出上半身精壯的身體,渾身的肌肉緊繃而流暢。

他接過楚二手中濕帕子,在胸口處擦了擦,一旁的德雲沉默無聲的將斷俏的匕首放在抹了酒,又在火上烤了烤,這才小心翼翼的遞給了殿下。

李渭川垂眸,手起刀落,胸口處瞬間花開一道不大不小的傷口。

孫宛俞陷入了長久的昏睡,但她的意識卻又能感知到外界。

那濃重的鐵鏽味強行的灌入她口中時,她甚至是一度差點睜開雙眸醒來。

但眼皮就像是有千金重一般,她無論如何的努力,還是無法瞧見光明。

這一次她隻來得瞧見一條光線下,一條觸目驚心的傷口,隨後她又陷入了黑暗。

直到第三日,李渭川已經是習以為常了,等取了血喂下女子後,他又細細的看了女子那身上的青紫色確實是並未快速的往上爬了,但那致命的疼痛還是席卷了女子。

她手指**似的蜷縮起來,身子猛地繃緊,那緊閉著雙眸的麵容盡是痛苦之色。

即便是見慣了死人或者是深宮大院裏何等痛苦死去的德雲和楚二此刻麵色上也不由的帶了幾分心驚和不忍。

索性一炷香後,女子又恢複了平靜。

這一次的疼痛算是緩了過去。

李渭川發現,隻要那血喂得夠勤快,孫宛俞陷入沉睡,那痛苦的時間便會少一些,於是原本從一天一次的取血·,變成了一日三次。

即便是身體強健如李渭川,這幾日麵色也不由得蒼白了許多。

他剛回到書房,喝了一碗補血的藥膳後,還未來得及看今日的折子。

門外就傳來侍衛的聲音。

“殿下,妄念聖僧求見。”

李渭川手一頓,倒是有些意外,他以為第一個回來找他的是那老宋氏。

倒是沉得住氣,也老辣。

“允。”

崔屹城如今不做和尚後,那發茬子也長了出來,毛茸茸的布滿了整個頭,不顯得怪異,到好似有幾分江湖俠士的肆意俊美。

如今細看,那雙眉眼卻是和孫宛俞有些相似。

“坐。”李渭川說道。

如今已是傍晚,晚霞難得鋪滿了整個西邊的天空,也染紅了書房裏的一切器物。

但即便如此,如今太子殿下麵色確實較之以往蒼白了些。

“殿下,臣願潛入胡人,盜取解藥。”

李渭川並不多說,隻淺淡的頷首,說道:“孤早已派人潛入,已查到了何人曾製這毒藥的解藥,崔大人武力高強,去將此人護送到此處,是最好不過的。”

崔屹城渾身一震,他猛地抬首看向那神色蒼白但卻依舊威嚴迫人的太子。

才三天....

他心中歎息,太子果真是當得起這天下繁榮昌盛的未來帝王。

第六天的晚上,孫宛俞醒來,剛好瞧見男人穿上衣衫的時候。

李渭川一愣,隨即眼裏展開星星點點的笑意,語氣就像是往常任何時候,她剛起床一般。

“你醒了?”

孫宛俞目光從那被擋住了傷口又一路瞧上了男人在燭光下略有些蒼白的麵容。

她這幾日隻是醒不來,但卻清晰地知道是男人每日幾頓的心口血養著她。

她雖不懂,但卻也知道男人似乎是真的很看重她。

她不理解,但還是問了。

“殿下,你是喜歡我嗎?”

女子聲音依舊是那樣的甜膩,但卻透露著虛弱的氣息。

她那雙即便是病重,卻依舊是水潤的眼眸,一眼不錯的盯著他。

李渭川並未答話,他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將她有些拉開的被褥往上輕輕地提了提。

這才對上女子那雙坦**的雙眸,輕輕地拉起女子那布滿了青紫色,瞧著很是駭人的手,引著那手,輕輕地抵在他跳動的著的胸膛上。

“咚,咚,咚。”

那強烈跳動著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的順著手心傳到了孫宛俞的耳裏。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迷茫的看著男人那張在燭火下漆黑的眼眸。

“宛俞,你親自來感受。”

話說完了,他抿了抿嘴,又說道:“但隻要你問,孤永遠都不會騙你,我心悅你許久。”

“我知道我做錯了,悔不能當初。”

隻來得及說這一句話,突然門外傳來倉促的腳步聲,說是崔將軍帶著胡人的祭祀回來了。

李渭川嘴角一勾,低聲對著傻乎乎的女子說道:“你看,你一定會好的。”

但方才出了門,又進門的德雲臉色卻是格外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