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宛俞一時間恍然, 下意識愣愣的瞧著笑得一臉舒朗的男人,心中那塵封的心輕輕的跳動了一下。

但也就是這麽一下,孫宛俞突的一個激靈,猛地清醒了過來。

她緩緩地從男人的麵容上移開, 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輛寬大的馬車裏。

馬車裏的陳設她是熟悉的, 是李渭川的馬車,處處透露著精致舒坦。

馬車裏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小心的起居室, 此刻她就躺在榻上, 被褥無一不精致秀氣。

秀氣?

孫宛俞手指捏了捏, 是她喜歡的棉絮,外麵的被套也不是她記憶中做工繁複而精美的蘇繡綢緞。

而是她用慣了的棉布。

這倒不是因為她上不得台麵,而是那些做工繁複的被褥睡著格外的重, 讓她夜裏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在她愣神隻見, 似乎男人頗有些不滿意她的走神, 那雙矜貴而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手背輕輕的貼在她的額頭間, 兩人的溫度驟然貼合,倒是男人的手更為滾燙些。

“殿下。”孫宛俞這才後知後覺的喚道。

許是因為方才的夢, 又或許是因為李渭川給她的態度, 孫宛俞心中竟是沒有那麽的抵觸了。

她如今身子大安, 一路上被李渭川精心的養著,即便是昏睡, 每日間都是沐浴之後, 連青絲都是男人細細的拿著泛著洋槐花香的發油將發絲滋潤過的。

因著許久未曬過日光,她的脖頸是那樣的纖細白嫩, 衣領口露出的肌膚透著香氣, 顯得格外的細膩, 就像是最頂級的白瓷玉瓶,那雙鴉羽似的睫毛輕輕地撲扇著,在這屋子裏,雙眸格外的清亮。

“嗯,有沒有身子不舒服的地方?”

男人一身的玄色衣衫,胸口處繡著四爪騰飛的金龍,他本就身形筆直而高大,此時瞧著更添天子威儀,烏黑的發髻高束,露出那張俊美冷硬的麵容,在日光透過窗縫照進來時,將他本就白皙的肌膚照的更為冷白,也凸顯出男人那雙黑眸格外的漆黑,也讓孫宛俞看出了男人眼底的溫柔。

那裏會有什麽不適?她往日偶有醒來時,身子有時會有黏膩之感,今日醒來卻渾身幹爽,即便是發絲也透露出清香。

孫宛俞想著或許是祖母和姨母的原因,心中也沒有在意,問道:“殿下,我們如今這是在何處?”

李渭川不知為何,低笑了一聲,說道:“孤要將你帶著去不被人發現的地方,隻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在何處。”

孫宛俞先是心中一驚,隻見男人神色認真,眼底似乎也是蘊著她看不懂的東西,但隨後,不知為何,她心中篤定男人不會這樣。

但即便是如此,她被褥下的手指微微的蜷縮起來,揪著手心,低聲說道:“殿下不會如此的。”

即便是最像被他豢養的那段時日,隻要她開口,男人也不會限製她的行動。

孫宛俞想著,想著就覺得當初其實殿下也從未說過要娶崔舒為妻子,隻是那滿東宮的紅綢緞卻是騙不得人。

她抿了抿嘴,心中知曉,自己怕是日後隻能跟著殿下了,既是如此,不論日後兩人如何,到如今,心中也是不能有嫌隙的,至少她心中不會有任何的膈應。

想到此處,孫宛俞又悄然的看了一眼李渭川,到底是開口問道:“殿下果真是喜歡我的?”

李渭川背脊直了直,瞧著女子篤定他不會囚著她的信任模樣,無聲的歎了口氣,將手邊溫著的粥打開,遞給女子,低聲說道:“我身旁除了你以外,並無任何的女子,以前是,現在是,日後也是,你說,依著孤的身份,為何守身一般的隻有你?”

孫宛俞卻是不接招,她低聲說道:“因為殿下品性高潔,心思也是一心的為國,不屑做那等子事情。”

她瞧見了那碗粥,本是沒感受餓的,但此刻卻是有些饑腸轆轆,她素白的手指從被褥裏拿出來,指尖都還泛著溫暖的紅潤色。

李渭川躲開了一下,他冷白的手指被粥泛著的熱氣熏的有些泛紅,也讓他那原本暗沉的心思淡了幾分。

“別動,我來。”

孫宛俞頓時就有些手足無措了,她那雙溫潤的眸子一閃,傻愣愣的瞧著那碗粥,也不說話了。

或許一開始他就是錯的,這樣的女子該是他手心護著的珍寶,他當初卻那樣的待她。

幸好,還來得及。

李渭川用銀匙將粥舀起一點,孫宛俞也是瞧見了,她下意識的將身子傾了傾,卻眼睜睜瞧見男人將勺子放在了他的唇邊,輕輕的吹了吹,這才遞到她的唇邊。

這是他第一次照顧人,不會,但卻也不想交給旁的人,於是他便細細的問過宋氏身邊的那個老丫鬟,細細的記在了心裏。

即便是她有些恐慌和茫然,但他隻望她能原諒他,並且了解他的一片真心。

心中那荒誕而駭人的想法,在瞧見女子無聲無息的睡在床褥間時,他就知道這一輩子都得壓抑起來。

一人緩慢生疏但卻絲毫粥水都沒有滴落,孫宛俞一開始無論是心理還是動作都很僵硬,但慢慢的,她也就習慣了,她本就是被人伺候慣了的。

李渭川哪裏瞧不出來?

他心中也高興,也知曉未來長長久久,不必拘泥於現在。

他將粥放下,拿出早就備好的繡帕,想要給女子擦擦嘴。

孫宛俞瞧見了下意識的往後躲了躲,然後瞧見了男人頓在了半空中的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可以說是有些冒犯了。

她雙眸顫了顫,試著接過男人手中的繡帕,自己掩飾一般的擦了擦嘴角,這才說道:“殿下,我的祖母和姨母她們也跟著咱們的嗎?”

孫宛俞喝了些粥,胃裏有些東西,身子也暖了起來,思緒也清明了。

她也知道,既然戰爭勝利了,李渭川作為當朝的太子殿下,定然是要回長安城的,此刻也聽見了馬車外整齊的腳步聲和馬蹄聲。

一想到當初太子殿下給祖母她們的承諾,或許祖母和姨母也要跟著回長安城也說不一定。

李渭川微微頷首,瞧著女子略略有些期待的目光,心裏也柔軟了幾分。

“她們跟在後麵,等你身子好些了,還可以和你那些姐妹們一起跑跑馬。”

孫宛俞眼睛一亮,開心的說道:“嗯嗯!!我現在可會跑馬了…”

李渭川本想起身,聞言身子一頓,接著拿了一本地方誌遞給她,低聲說道:“我知道。”

他那日瞧見了,不光跑馬厲害,膽子也大了不少,敢拿著一把沒開過血腥的劍就去殺人。

天色還早,李渭川也不在她麵前亂晃,他將書籍遞給她,說道:“我先出去了,你在這裏看些書,或者是覺得無聊了可喚我,或者是宋氏都是可以的。”

孫宛俞茫然的接過書,心裏懂男人是什麽意思,也看得出他在彌補,或者說是在改變,但…

孫宛俞摸了摸自己個兒的心,那顆心早已麻木了。

男人往外走,孫宛俞目光也跟著瞧出去。

他的背脊總是那樣的筆直,高大。

他的強勢和威儀甚至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但這一次她卻從中看到了一股克製的包容和溫柔。

李渭川早就察覺了女子一直看著自己,他本不想表現出來自己察覺了,但上馬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轉眸看了一眼。

卻隻瞧見了女子猝然轉頭的我動作,以及那逐漸紅透了的耳廓。

李渭川並不計較,甚至心中滿滿的湧起了一股歡喜。

一旁侍奉的德雲,察覺到了男人的心情,他瞄了一眼男人鬆弛的眉目,心裏也是高興的。

孫宛俞打開書,本想著打發時間,誰知道慢慢的竟是真的看了進去,等著門被打開時,她才抬首,這才感受到了僵直的脖頸和雙眼的幹澀。

李渭川本想著她肯定又看書看睡著了,到了休息的驛站就進來看看她,誰知她竟是看了一天的書。

他心中好笑,但瞧見女子身姿僵硬時,心裏不由的浮現了幾分的擔憂,不由的說了兩句。

“怎的還像個小孩子似的,看個書也不知道節製。”

孫宛俞放下書,揉了揉酸疼的肩膀,下意識的說道:“都怪殿下給的書太好看了!”

話剛說完,她猛地意識到自己個兒不該這麽說,下意識的朝著男人看去,深怕男人不開心。

結果,李渭川顯然是心情很好,他就像是沒察覺到孫宛俞忐忑的目光,朝著女子走去,語氣也很是隨意的說道:“是,是,都怪我。”

然後就坐在繡凳上,伸手給女子捏了捏背脊,果然,手下的肩膀雖然依舊纖細而柔嫩,但確實僵硬了不少。

“放鬆些,我給你鬆鬆骨,不然晚上你連覺都睡不好。”

孫宛俞縮了縮脖子,本想說不需要,也不能麻煩殿下。

但殿下也就揉了一兩下,她瞬間感覺自己的肩膀舒服了很多。

孫宛俞垂著眸,也不樂意動彈了,一事不煩二主,不是嗎?

她想起了夢中母親給她說的那句話,要自己活得舒坦最重要。

既然李渭川現在願意照顧她,遷就她,那她就可以選擇享受,不是嗎?

本來就看久了書,眼睛幹澀難掩,她就這麽閉著眼睛,讓李渭川給她按摩,不知怎麽,或許是因為太過舒服了,她竟是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等著她醒來時,已經不在馬車裏了,而是在一間房屋裏。

瞧著陳設簡單,應是客棧。

在密閉的空間裏呆久了,孫宛俞也覺著悶,她穿好了衣褥,打開門,入目的竟是滿山的翠綠和雲霧。

遠處有一處湖水,波光粼粼,映照著山色和雲霧,一時間竟是分不清哪裏是真實的世界了。

“俞兒。”

孫宛俞順著聲音瞧過去,果然在樓下瞧見了在院子裏的楊君欣。

“姨母!”孫宛俞歡喜的招了招手,這才拎著裙擺下了樓梯。

“哎喲,小心些。”楊君欣等著女子跑下來了,這才說道。

“沒事兒的。”孫宛俞瞧著姨母麵容紅潤,心情上好的樣子,心裏也放了心。

再瞧著周圍侍奉著的宋家人,心中更是欣慰。

“祖母呢?”孫宛俞語氣快活的問道。

“你祖母有些乏了,回屋裏歇息了。”楊君欣顯然也很喜歡這裏的山色,她拉著孫宛俞朝著馬廄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俞兒,天氣這樣的好,我帶你去縱馬享樂吧!”

孫宛俞心情也好,兩人尋到各自的駿馬,騎著馬就朝著似仙境一般的湖水邊跑去。

德雲顯然是得了消息,吩咐著人跟在身後。

孫宛俞就當是瞧不見,她跟著姨母繞著這偌大的湖水跑了一圈,這才在山腳下慢慢的歇了。

這時,跟在身後的侍從竟然是楚二,他瞧見了孫宛俞臉頰帶著些香汗,呼吸有些沉重,便翻身下馬,對著孫宛俞說道:“太子妃,奴婢帶了些可野餐的東西,可要在此處景色尚好之處休息一二?”

孫宛俞頓時雙眸一亮,聲音也是甜膩而歡喜的說道:“可以嗎?!”

“太子妃剛出門,殿下就吩咐奴婢將這些帶上,說是姑娘跑累了,定是想坐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歇著玩兒一會兒呢。”

楚二一臉歡喜的說完,就吩咐著眾人收拾東西。

等著他牽著馬韁,扶著孫宛俞下馬後,拴上馬繩的時間,侍從們已經利索的將所有的東西都布置好了。

隻等著兩位主子上麵坐著了。

幾上放的果子不多,但每一個都是孫宛俞喜歡的。

孫宛俞沒注意到,反倒是楊君欣瞧見了,意味深長的瞄了一眼自家的侄女,但並未說什麽。

心中隻想著,若是殿下一直對侄女兒這般好倒是婚姻如意了,但人心最易變,還是得謀求一些東西,讓侄女兒有退路才好呢。

楚二服侍著孫宛俞坐了,這才跟著是從們坐到另一處的幾邊,也隨意的拿了幾個果子吃著玩兒。

離著孫宛俞的距離不遠,但是也聽不清兩人說話。

楊君欣想了想,看了一眼周圍巡邏的侍衛,開口說道:“俞兒,我瞧著殿下對你倒真是上心。”

孫宛俞心中一頓,目光從悠遠的山間朝著姨母瞧去,在瞧見了姨母那雙美目中是全然的擔憂之後,心中鬆了鬆,轉而捏著手中的果子,倒也沒有否認,畢竟即便是她也覺得李渭川對自己是真的喜歡,她低聲說道:“可是姨母,殿下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呢?”

楊君欣也跟著歎了口氣,說道:“確實是這樣啊,要姨母說啊,這世間最讓人安穩不過的,不過是財權二字罷了。”

孫宛俞聽出了姨母的言下之意,試探著朝著姨母瞧去。

楊君欣是真心為這唯一的侄女兒考慮,她說道:“俞兒,咱們楊家如今被賜宋姓,也算是絕了複國的可能,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咱們也該避諱,不若由著族中子弟自去拚搏,這才能長久,你可照拂一二,但也要學會拿捏,這是其一,還有便是你如今既是太子妃,這皇嗣也當考慮。”

楊君欣話至此,卻也不多說了,適可而止。

孫宛俞卻是咬了咬嘴唇,心中有些猶豫。

子嗣。

孫宛俞想起了自個兒在家時的模樣,那種自從有了弟弟之後,父母的不由自主的偏心,甚至後來任由她生死的書信。

當初幼年時她也曾幸福過,父母疼愛,天真爛漫。

可,終究是不一樣的。

她不說,不代表不知道。

她粗鄙無禮,她擅長書畫,卻無人教導,養於後院,幾乎從未出過門,不知天地為何物。

一開始是覺得自由,如今想來不過是被小心的豢養著的,特別是自從弟弟出生後,父母四處求老師,處處帶著弟弟去見識山川和人情。

一開始她安慰自己,那男女終究是不同的,弟弟日後要建功立業,如何和她日日閑散一樣呢?

後來,她到了年齡父母卻忙著教養弟弟,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忘記了她該許配人家了。

甚至於被淮揚總督家的嫡子看上時,才想起婚配是由,可哪裏來得及?

最後由著她無名無份的跟了李渭川,卻不管她死活。

兩人分明是知曉她這要命的身份,甚至在祖母尋人告訴父母她所經曆的苦難時,不過是一份說死後給母親賠罪的書信罷了。

她感恩父母養大了她,但卻也埋怨他們對她並無多少的父母之情。

當初是母親為他們去了奴籍,也是母親準備了宅子錢財,聽說那孫克一開始是馬奴,是娘親看他可憐,便將他帶在身邊,吩咐人教養他識字,教養他武術。

想著不過是個老實人,就當是培養自己的心腹了。

而朧月,更是娘親幼年時路過集市時,看見一個賣不出去,快被打死的人奴時,心中憐憫,將她買了下來,又怕這樣膽小瑟縮的姑娘在楊家被欺負,於是幹脆帶在身邊。

跟著姑娘,日子久了,這才耳濡目染的,早已不見當初的模樣。

誰知人心易變。

好日子過久了,便貪圖當下,由著自個兒主子身前托孤的女兒孤身一人,去做了那見不得人的玩意兒。

甚至害怕連累他們,隻許孫宛俞半年送一次信給他們。

回的信半句不過問女兒日子心酸與否,隻讓女兒不要擔心他們,言語之中也是不用多寫信的意思。

孫宛俞垂眸,她這樣的都過成了如今的模樣,她的孩子定是要在幸福歡樂的情況下誕生,父母皆在身旁才好呢。

她目光融融的瞧向了遠處打馬而來的英偉男人,心中無聲的歎息。

這一輩子,她恐怕是都沒有這個機會誕下孩子了。

李渭川,是她這一生都無法揣摩心思的男人。

“殿下怎的來了?”孫宛俞起身行了禮,低聲問道。

李渭川目光一路走來,隻顧瞧著她,瞧見了人,心中才踏實了不少。

他將馬韁扔給楚二,低聲說道:“案牘冗雜,我也有些倦了,也想過來散散心。”

楊君欣早已朝著一邊退去,倒是和遠處侍奉著的楚二聊上了幾句。

孫宛俞坐了姨母的位置,將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太子。

她捏著一塊果子細細的吃著,垂著眸,瞧著乖巧又可愛。

李渭川目光瞧著她,不肯移開半分。

他知自己如今瞧著有點不正常,就像是掩飾一般的。

他開口說道:“東宮當初的滿宮紅綢是為了慶祝你我大婚,但,你當時已沒了脈搏,於是我幹脆讓人在刺目的紅綢上就那麽綁了白幡。”

孫宛俞猝然抬首,似乎是聽到了什麽不可置信的話。

因著殿下身份,和當時的冥婚太過驚世駭俗,是以無人在她麵前提過。

這還是第一次。

她驚呼道:“陛下和皇後娘娘允許您這樣做嗎?”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出口,崔舒她也甘願嗎?

李渭川雙眸帶了幾分星星點點的笑意,他就這麽看著女子,直到將女子看的有些不自在了,眼看著就要惱羞成怒,他才開口說道:“孤的太子妃,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孫宛俞本來以為他要繼續說事情,還有些好奇的提了提心神,那裏知道他在說這些,頓時心中惱怒,覺得自個兒被耍了,就要起身離去。

李渭川伸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讓她不得動彈,孫宛俞怒目垂眼,卻瞧見了男人眼底的溫柔和愛意。

男人除開身份是那樣的尊貴,即便是那張麵容生的真真是上天垂憐,當男人冷硬著臉時,使人不敢直視,但若是這樣的一張麵容,甘願仰著頭,那雙猶如墨點的眼眸帶著猶如星空一般的笑意就那麽瞧著你時,沒有人能抵抗。

至少孫宛俞很喜歡太子殿下的這張臉,從一開始一見傾心,傾的不就是這張俊美無雙的清貴公子的麵容。

李渭川瞧著女子這模樣,心中好笑,又有點悵然。

他從來是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如何的,但在關懷了女子這般久,卻都得不到分毫的在意時,竟是因為這張臉,引得女子紅了臉頰。

如今倒是有了幾分的慶幸自己的這副好麵容了。

日後逐漸的走向了正午,山裏的暖陽並不燙人,穿破雲霧鋪撒在身上時,祛除了晨間的寒氣,使人逐漸的暖和了起來。

孫宛俞掩飾一般的輕輕掙開了手,朝著原位坐了上去,低聲問道:“殿下不能說話說一半。”

李渭川竟是認同般的微微頷首,繼續說道:“父皇從來都是不管我的,甚至大半的朝廷事物交於我手。”

李渭川頓了頓,接著說道:“即便是禁衛軍也是賦予我手。”

孫宛俞一愣,抬眸看著男人,倒是感歎了一句:“陛下是真的很信任殿下了。”

禁衛軍可以說是皇帝身邊的最牢固,也算是最後的儀仗了,相當於將自己的安危全部交給了李渭川。

再天家這是何等的艱難,又是何等的信任。

李渭川不可置否,他繼續說道:“當初是我不對,沒告訴你我本來是要娶你為妻的。”

孫宛俞猛然的抬首,不可置信的看著男人,她知道自己是太子妃,但卻不知道為何是太子妃,即便是各種猜測,卻從未想過一開始李渭川要娶的人是她。

這不是感動,而是對她以往的那一番一往情深的交代。

她甚至顫了顫鴉羽,分明是有些害怕的,但她卻直起了身子,迫不及待的問道:“殿下,您,您是說一開始就是想要娶的人是我?”

“是你。”

孫宛俞聽到了這句話後,那本僵直的身子頓時軟了,跌落回去,神色上一開始是不可置信的怔愣,隨後便是驟然撥開雲霧見明月的釋然。

李渭川早已決定不對她有任何的隱瞞,他繼續開口說道:“孤當時知道你對自己身份有些自卑,也知道你其實很害怕我娶了旁的人,我雖不言明,但心中也是覺得你立不起來,當不得這大李的皇後的。”

孫宛俞點了點頭,低聲說道:“殿下看的透徹。”

李渭川卻嘲諷一般的低笑了一聲,長長的歎了口氣,說道:“但我除了你,不願身邊再有旁的女子,於是就想著讓你和崔舒接觸一下,體會到這些所謂高門貴女的心機謀算,日後你在遇到,也算是有了經驗。”

孫宛俞驟然抬眸,突然想起了當初李渭川確實是告訴過她,跟著崔舒學著點。

李渭川瞧出她在想什麽,繼續說道:“孤也知崔舒在私底下聯係彩雲,也吩咐德雲讓彩雲回到你身邊,這也是我想的對你的曆練,學會如何馭下,如何拿捏如崔舒這般身份不俗,脾性陰冷,心機深重的高門貴女,哪知,那彩雲竟是提前點燃了煤油。”

孫宛俞一時間聽得悵然。

李渭川第一次用那樣歉疚的目光瞧著女子,繼續說道:“我當時已經是察覺了,但還是來的太晚了。”

等他趕來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孫宛俞被炸飛的模樣。

他不願多說,那是他一生最為後悔之事。

孫宛俞卻不願意放過他,她第一次,在兩人再次相遇後,她第一次直視男人的雙眸,問道:“殿下,那為何我病了之後,你卻不願意來瞧我?是在害怕嗎?”

李渭川被她問的一愣,隨後竟是不可思議一般的,他一字一句的說道:“不,自你燒傷之後,我時時刻刻,日日夜夜的守在你的身邊,但就像是懲罰一般,你稍有醒來時,卻從來都是我偶然離開的時候。”

孫宛俞蹙了蹙眉,顯然是有幾分不信的。

李渭川卻說道:“彩玉和德雲,還有太醫以及上天都可以作證。”

孫宛俞心中還是不信,但麵上卻是信了一般,說道:“後來呢?”

李渭川那裏瞧不出她的裝模作樣,但也無法,隻得繼續說道:“後來啊,我恨透了崔氏和彩雲,但我知,這件事情終究是我疏忽。”

“崔氏通敵,我早就有了證據,隻想著在成婚那日便將崔氏一舉拿下,也順便教你學會如何辨別人心,也懲罰你對我的不信任。”

後來的話,李渭川和孫宛俞都清楚,她沒能等到,就死了。

孫宛俞迫不及待一般,她問道:“那,那我又是如何成了太子妃的呢?”

答案其實一開始就說了,但她還是害怕是自己想差了,但事實真的就快擺在她麵前了。

“冥婚。”

她在心裏這麽說。

同時,男人的嗓音也響起了。

“冥婚。”

李渭川的眸光微微的帶著涼意,但卻掩飾不住他如今依舊對這件事的後悔和驚懼。

竟是驚懼?

孫宛俞愣愣的想,這樣的男人,竟是也有了害怕的東西了嗎?

而且,冥婚對於一個未來的帝王來說意味著什麽,即便是一個普通男人都不願意為了名聲這般做,何況是帝王?

孫宛俞這麽想,但又想到皇帝不會一生隻有一位皇後,心中分明是該恍然大悟的,卻不知何為會堵得慌。

李渭川繼續開口說道:“大婚當夜,你就上了李家的族譜,和宗牒,而且,我當著李朝的太廟,曆代的先皇和大臣言明,終其一生,我都將隻會有你一個女人。”

孫宛俞內心大受震驚,她嘴唇顫了顫,聲音帶著些顫抖的問道:“李渭川,你說的可是真的?”

李渭川聽到了她的聲音,掩去了那雙黑眸裏的情緒,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臉頰。

女子並未躲避,隻顧愣愣的瞧著男人,一時間心緒難以言明。

“何必說假話。”男人再次開口的嗓音暗啞。

“宛俞,當初是我蠢笨傲慢,即便是心悅,也帶著睥睨,如今方知曉,心悅一人,便是手中月,心中痣,我錯了,如今說這些並非是要你和我和好如初,隻想告訴你,給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這一次,你且看我,如何愛你,尊你,敬你。”

他說完這一席話,便起身,定定的瞧了女子一眼,便轉身縱馬離開。

他知,她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一切,他也知,自己該趁火打劫,但這並非是他的宛俞所要的愛情。

這一次,換他時刻**真心,讓他來猜她所想,做她所思。

等著李渭川走遠了,楊君欣才上前,瞧著侄女兒神色有些震驚和茫然,她擔憂的問道:“俞兒,你沒事兒吧?”

作者有話說:

昨天卡住了,今天就多寫了些,一起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