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往事

蔡泰安看著從門中慢慢走出的楚離涯和警惕十足的穆非城,笑意更是深了幾分。

“蔡謀人在此謝過離涯姑娘,還有旁邊的這位小友?兩位為我楚玉峰眾族解了四百餘年的鎮壓靈符,讓我等有重見天日的一天,真是全憑離涯姑娘的恩惠嗬……”

“……你是妖。”楚離涯定定的看著那張祥和溫柔的臉,唇縫裏擠出三個字。

“算是吧,不過好歹這副皮囊確實是人,若不是這副皮囊,何以在紫煙鎮立足二十年?”蔡泰安將手裏的青鋒劍慢慢抬起來,用兩根手指輕輕撫順滑過,細致溫柔的擦掉鋒刃上的血跡,“四百年的怨氣,果然沉重的很,瞧瞧這,真是,連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我還是特意留在這兒,總覺得離涯姑娘說不定會回來,想著好好感謝你一番呢。”

“什麽是妖又是人?你什麽意思?到底是什麽東西!”穆非城指著蔡泰安吼道,“外麵的……這裏的人,都是你幹的?!”

蔡泰安並沒有立刻回答穆非城的問題,幾片杏樹的枯葉從他的身邊掉落下來,落在肩上。

“四百多年前,楚玉峰本是地脈分支上的一條小支脈所在,雖比不得天倉、太和、龍虎、齊雲天下四大仙山名派,但也是得天獨厚,靈氣充裕,山靈走獸,多有修為,奇花異草,隨處可見,更是奇異的是,那條地脈的分支竟凝出一顆土魄,深藏於楚玉峰內,庇護山林走獸。”

蔡泰安的聲音和他的表情一樣,溫和平靜的讓人倍感舒適,即使是在兩相對峙一觸即發的狀況下,這個男人依舊如同敘述一件溫馨的家事般的口氣開始旁若無人的開始說起話來。

“天地奇珍,從來不缺人去惦記,不少修士眼瞅著著楚玉峰的好處,前赴後繼的上山尋寶,和山精林怪搶奪資源,開始還好,不過挖些奇花異草,隻是後來貪心不足,竟要狩獵妖獸取其內丹毛皮滿足一己私欲,隻是妖獸已有靈智,也有自己的思緒念想,怎能和尋常牲畜相比?”

“大多修士性陰險聰穎,楚玉峰的妖獸分散而行,根本不是對手,長此以往,不說楚玉峰草藥幾乎被挖空,整個山近乎荒蕪,靈獸也大多被獵殺,沒有被捉的,也沒有食材來源,奄奄一息。”

“沒想到物極必反,楚玉峰的出了一頭幾百年的花身虎精竟找到了楚玉土魄的所在,日夜蹲守吸收土靈息,不久突破了自身極限成了一頭三級妖獸,將山上殘餘的妖獸聚攏在一起,重新整編,教導眾妖吸收土魄靈氣,加緊修行,對抗前來進犯的修士。”

“等到有些成效的時候,再魯莽進入楚玉峰的低級修士無一不被有了首領的獸群虐殺,有去無回,本來淘金的寶地成了葬身的凶地,楚玉峰眾妖——最後還是驚動了天倉山青城派。”

“青城派的元澗道士攜著一張坎鏡靈息符親自來到楚玉峰,一招之內將眾妖之首的花身虎精直接封印在大地土魄之處,還同時直接隔斷了土魄靈息外泄,再以靈符為中心布下鎖妖法陣,將整個楚玉峰籠罩其中,使得眾妖再也不能離開楚玉峰半步,且日日受水靈寒氣困擾,告誡完楚玉峰周邊的村戶不得踏入楚玉峰後。”

楚離涯的表情依舊麻木微冷,而穆非城卻不知不覺間緩緩把手裏的刀垂了下去,盡管他不是很能聽得懂太多求仙一事,但是不知怎麽的,眼前這個男人敘述的楚玉峰的過去,真假不論,隻讓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娘親說過的話,凡事不可做的太過,物極必反,隻會與原來自己意願背道而馳。

“但是那個道士雖是實力強悍,卻沒有不慎沒有料到一件事,那就是土魄連著大地之母,雖被靈符鎮壓,卻總在蓄力反撲,每隔二十年一次土靈大盛衝山,這一日雖然鎖妖法陣仍未徹底泯滅,眾妖還是不能下山,但作用於眾妖身上的水靈寒氣卻被掃空,也是坎鏡靈息符作用最為薄弱的一天。”

“一開始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前去楚玉峰探秘,幾乎都被飽受寒氣侵擾之苦,對人懷有深仇的眾妖圍攻虐殺,久而久之,鮮有人族敢於創上楚玉峰,楚玉峰的妖類也似乎永無出頭之日。”

“二十年前,有個老獵戶為了求藥而要登楚玉峰尋找彩斑鹿的鹿茸,實在是天不棄我等楚玉眾妖,他正好是在土靈衝山,眾妖身上枷鎖減輕之日,而那個獵戶,肉體凡軀,上山沒多久就被土靈壓迫而死,屍身被眾妖發現。”

“借著土靈衝山的機遇,被封印於靈符之下的花身虎精也在這天得些喘息餘地,和其餘妖物通上幾句話,一番商定後,擅長通靈傀儡之術的鹿妖棄了妖身,以一己精魄占了老獵戶的屍身,人族之軀,自然不受坎鏡靈息符的影響,鹿妖終得以下山,以尋得解開楚玉禁製的方法。”

楚離涯好像一直在認真的傾聽,沉默的看著蔡泰安沒有說話,直到這裏,才輕聲開口。

“所以那頭鹿妖奔走之下來到紫煙鎮,並且以同樣的方法占據了另一具更適合的身體,在紫煙鎮一住就是二十年,一直在等待機會,這二十年間,他苦心經營,不但在人間站穩了腳跟,還做成了紫煙鎮最大的藥莊,備受人推崇愛戴,的,蔡老板,對麽?”

“確實如此,而且後來,還真的找到了方法,那坎鏡靈息符乃妖族專門克星,卻對其餘生靈的靈力抵禦之力相當薄弱,若在土靈衝山,靈符之力最為薄弱的時候,以非妖族靈氣灌入其中,虎精裏應外合,定能一舉破之……尤其是姑娘這般與坎水正好相克的離火之力,效果更是十拿九穩。”

蔡泰安低頭發出一聲類似歎息的微笑,手裏的劍終於抬了起來,指著楚穆二人。

“若是你心性純白了無貪念,當日便不會因為那酬勞利益以及楚玉峰上的機遇而進我這杏仁庵的大門;即便上了楚玉峰,拿了那四位草藥就走不動其他任何念想,也是無事。可是現在……嗬嗬……也不知道離涯姑娘,心裏到底該是怪在下多一些,還是怪自己多一些?是否該好好衡量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