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刑警的覺醒

天蒙蒙亮,馬國慶的胃部巨疼,他坐在椅子上,用茶杯頂著胃部,冷汗直流,昨晚一夜沒睡,從鐵渣街出來又去處理了一件案子,寶馬司機醉駕被扣還辱罵交警,猖狂到連老好人馬國慶都看不下去,直接把人拷了,關進了拘留室。

六點多的時候,所領導來了,將醉駕司機釋放,理由是抓錯人了,司機另有其人,而且已經投案自首。

醉駕司機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愛馬仕的腰帶扣閃著金光,他大搖大擺走出拘留室,衝馬國慶比出中指。

這種事馬國慶見得多了,醉駕司機肯定是有背景的,所領導肯定也是受到上麵的巨大壓力,若在平時他肯定就忍了,但想到口袋裏的癌症診斷書,馬國慶的膽氣忽然大了起來,一把將醉駕者推回拘留室,喝道:“別以為找人頂罪就能逃脫製裁。”

醉駕司機暴怒:“麻痹的你再動我一下試試,弄不死你!”

馬國慶揮拳就打。

副所長趕緊拉住他:“老馬,別衝動,你跟我來,有事和你說。”連拉帶拖將馬國慶拉到一邊,低聲道:“你就別管了,交警那邊都壓住了,這人來頭不小,咱惹不起的。”

馬國慶氣憤難平道:“還有沒有法律了。”

副所長說:“頭頂三尺有神明,老天爺都看著呢,對了老馬我和你說個事,這次所裏綜合考評,你的分數最低……”

馬國慶頹然坐在椅子上,副所長什麽時候走的他都不知道,兢兢業業幹了半輩子警察,臨了居然綜合考評不合格,老天爺到底長不長眼,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麽事。

醉駕者還是被放走了,一輛豪華賓利接走了他,馬國慶掏出診斷書看了看,從警時的誓言在耳畔響起,他流淚了。

“我這一輩子,最大的毛病就是老好人,不得罪這個不得罪那個,同期入警的都當上支隊長了,我還是一線民警,為啥,有良心,沒膽量,既然是快死的人了,我還有啥可怕的。”

馬國慶打定了主意,決不讓這醉駕司機好過,哪怕官司打到政法委也在所不惜。

同事們陸續來上班,指導員在會議室進行協查通報,說最近發生一起綁架裹挾案,受害者身份很特殊,是本省最大的納稅企業,青石高科董事局主席夏青石的獨生女兒舒帆,被一個叫劉漢東的無業青年綁架了,咱們花火派出所轄區內外來人口密集,很可能是犯罪分子藏身之所,大家巡邏的時候注意點。

馬國慶在門口聽到了這些話,心中不禁生疑,昨夜鐵渣街108號查暫住人口,不就有這麽兩個人,男的叫大東,女的叫小帆,很符合通報標準麽。

指導員繼續道:“劉漢東當過兵,身體素質很好,前天晚上還搶過交警的車,此人相當危險,受害者十四歲,有精神疾病,很可能犯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即對罪犯產生依賴心理,這一點要尤其重視,不能麻痹大意。”

同事們都做著記錄,紛紛嘀咕,青石高科幾百億的產值,這回綁匪肯定要勒索個巨額數字。

馬國慶回到辦公室,上了公安內網查找劉漢東的數據,男,江北籍貫,二十七歲,身高一米八二,曾有八年服役記錄,榮立過三等功,也受過紀律處分。

再看舒帆的檔案,因為沒滿十六歲,內網上沒有照片,但憑著直覺,馬國慶認定昨晚見到的啞巴女孩,就是舒帆!

他關上了電腦,沉思片刻,從保險櫃裏取出一把五四手槍和八發子彈,所裏裝備很差,就三把六-四式手槍,還有一把快淘汰的五四,幹警們平時都不願意帶槍,這坨鐵純粹就是累贅,帶了也不敢開,弄丟了更是大麻煩。

馬國慶是所裏的槍械管理員,也是夠資格配槍的警員之一,他攜槍回家也是符合規定的,隻是從來沒這麽幹過,這是第一回。

沉甸甸的手槍插在腰上,仿佛胃也不那麽疼了,馬國慶換了便裝,回家了,他家就住在與鐵渣街一河之隔的黃花小區,十五年房齡的老樓了,買的時候八百一平方,現在已經漲到了五千。

老婆出去買菜了,女兒上班了,桌子上的全家福合影裏,一家人其樂融融,馬國慶拿起鏡框擦拭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媳婦,我窩囊了一輩子,也該硬挺一回了,閨女,原諒爸爸,等不到你結婚那天了。”

廚房裏有老婆做的早飯,馬國慶忍著胃疼,吃了早飯,帶槍出門去了。

……

一大早,劉漢東就敲響了202的房門,朱小強睡眼惺忪還沒起,聽說是小帆要借用電腦,一骨碌爬起來開了門。

小帆上網收取了郵件,頓時笑顏如花,指著屏幕給劉漢東看,劉漢東英語水平不差,看得出是美國孟菲斯警察局的回信,說情況已經轉達給令尊雲雲。

這小丫頭真夠聰明的,知道父親身邊的人不可靠,就讓警方代為轉達給本人,十四五歲的年紀能撰寫出意思清楚的英文信件,並且能找到孟菲斯警察局的郵箱,電腦水平和英文程度都挺高的。

劉漢東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小帆家裏人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情,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采取措施,當然自己也不能放鬆警惕,壞人隨時可能出現。

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沒有錢,沒錢就沒法生存,也無法展開調查,劉漢東決定找點事兒幹,賺點小錢花花,此時二樓的張大姐帶著丈夫王誌剛過來道謝了,王誌剛醒了酒,從酒鬼賭棍變成了好男人,他聽說劉漢東要找活幹,一拍胸脯道:“包在哥哥身上。”

王誌剛開殘疾人車,在小商品批發市場幫人拉貨,這地方最缺的就是勞動力,劉漢東帶著小帆坐著他的殘疾人機動車,來到市場很快找到了活兒幹,從卡車上卸貨,然後搬到三樓的倉庫裏去。

沒叉車,沒電梯,全靠人力抬,貨物是十噸碳酸飲料,每二十四瓶用熱縮塑料薄膜包裝著,劉漢東和其他三個人一起,來回搬運,太陽當空照,幾趟下來就汗流浹背,劉漢東索性脫了汗衫,露出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來,健步如飛上下穿梭。

小帆坐在貨物堆上,裙下一雙白嫩的小腿晃悠著,看劉漢東搬東西。

搬運工們忙乎了半小時,貨物才下了一小半,小老板招呼大家歇歇,給工人們上煙,小帆不知道從哪兒拿來一瓶冰鎮的芬達,遞給劉漢東,又踮起腳尖拿出小手帕給他擦汗。

“夥計,你小媳婦挺疼你的。”一個粗俗的搬運工笑道。

“操,這是我妹妹。”劉漢東罵道,示意讓小帆先喝。

小帆喝了兩口,再把瓶子遞過來,劉漢東接過來仰脖咕咚咚灌了幾口,給小帆留了小半瓶。

“夥計們,開工了。”小老板拍著巴掌招呼道,大家繼續揮汗如雨,忙乎了半天,終於將十噸飲料搬進了倉庫,小老板給大家每人發了一張百元大鈔。

劉漢東拿著鈔票說:“咱有錢了,逛超市去。”

小帆興高采烈,蹦蹦跳跳。

正好王誌剛回家吃飯,兩人搭乘他的殘疾人車來到附近的大潤發超市,從底層停車場進超市的路上,就看到前麵堵了七八輛車,都在不耐煩的鳴笛,最前麵是一輛白色的路虎極光,正試圖倒車入位,無奈車位狹窄,路虎車體寬大,司機技術又差,怎麽都到不進去。

王誌剛的殘的也被堵在車庫裏,氣的直按喇叭,嘀咕道:“肯定是娘們開的車。”

劉漢東下車走過去,見路虎裏果然是個嬌滴滴的小少婦,急的手足無措,滿頭大汗。

“我幫你指揮。”劉漢東說。

沒想到少婦竟然下了車,說:“你幫我倒進去算了,謝謝啊。”

劉漢東沒拒絕,直接上車,掛上倒檔,一腳油門,一打方向盤,路虎極光如同沿著軌道行進一般,嚴絲合縫的倒進了車位,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超過三秒鍾。

小少婦的嘴巴張成了O形,喃喃道:“太帥了。”

劉漢東下車,扭頭就走,小少婦如夢初醒,從GUCCI包裏掏出錢夾,脆生生喊道:“哎,還沒謝你呢。”

劉漢東頭也不回,伸手擺了擺,小帆一溜小跑追上去,攬著劉漢東的胳膊,一起走了。

“走路都走的這麽酷。”小少婦依然沉浸在花癡夢中。

大潤發超市,貨架上琳琅滿目的各種商品讓人目不暇接,小帆推著購物車在前麵跑,看到飲料貨架上750毫升大綠玻璃瓶裝的巴黎礦泉水,習慣性的拿了兩瓶,看看價格,吐吐舌頭,又換成了昆侖山純淨水。

劉漢東走過來,看到五塊六一瓶的昆侖山礦泉水,作勢要打人:“買這個還如直接喝自來水,敗家丫頭。”

小帆委屈的撇撇嘴,要哭。

劉漢東道:“做錯事還敢哭,咱就一百塊錢,得省著點花,知道不?”

小帆點點頭,將昆侖山純淨水放了回去,推車到賣米麵的地方稱了十斤特價大米,又拿了幾筒龍須掛麵和一些塑料袋裝的醬油醋,購物車裏最奢侈的是一瓶老幹媽油辣椒,八塊五。

買完東西,從大潤發超市出來走在路上,一輛白色路虎極光緩緩從後麵過來,玻璃降下,小少婦歡快的說道:“嗨,這麽巧,你們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