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衛虎覺得劉正奇絕對是自己的克星!明明恨得他牙根癢癢,卻愣是發不出半點脾氣。最後還得把人乖乖送回家再倒搭一頓飯,好像犯了錯誤的人是自己似的。

最近,匿名舉報短信又增加了的內容:天氣預報、路況信息、新聞資訊……甚至還有電影推薦和幽你一默!一周之內,衛虎收到的短信數量就快趕上前半年的總和了。

七一那天,他意外地收到了一條該號碼發來的彩信。剛一打開,一麵紅光閃閃的黨旗躍然而出,還隨圖附帶了一段大氣磅礴的背景交響樂——《沒有**就沒有新中國》,當場就把警務室裏的所有在座人員都被雷了個外焦裏嫩。

就連當初反駁的那些人現如今都覺得衛虎一定是犯了桃花,被哪個姑娘盯上了,很有可能還是個黑社會大佬家千金這種級別的。對於這些猜測和調侃,衛虎在表麵上裝作一派淡然,總是輕輕一笑敷衍過去,然而,內心卻越來越焦躁,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在心頭不斷徘徊。

不知是否是自己那天的提醒所致,蔣兵和聶士佳最近的聯係淡了很多,見麵的時間也變少了,即便在一起也就普普通通吃個飯而已。大部分時間,蔣兵都會埋在實驗室裏,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一種狀態,唯一的區別就是,理智尚存。以致劉正奇不禁開始檢討自己是不是惹禍了。

“你們兩個鬧矛盾了?”劉正奇諂笑著蹭到蔣兵旁邊坐了下來,開玩笑地搶起了遙控器。

“沒啊。”冷眼看著電視上正在播放的某個少兒節目,蔣兵怏怏地答道。兩個穿紅掛綠的主持人領著一群小朋友在玩搶尾巴,並最終成功地把八條尾巴搶成了八條半。

“最近沒看你們去約會啊,有時間呆在家裏了?”

“這不避嫌麽。”

原本掛在臉上的笑容一僵,劉正奇知道自己猜對了。

“其實那天,我不是那個意思……”

“知道,替我們好!”蔣兵打斷了對方的話,但是那個“好”字卻說得腔調怪怪的,他不是不明白劉正奇的意思,也並不是真的在怪他,可是心裏就是有一股悶火,無處發泄。

自葉眉的事情發生後,蔣兵就一直處於一種自責之中。倘若當初他能把事情處理的好一些,也不會最終導致不得不提早跟家裏攤牌,至於葉眉,可能也不會被迫離開。劉正奇的提醒和衛曉晨的態度隻不過是不斷加重的砝碼而已,而接連著三天在空無一人的實驗室重複了幾百次的滴定實驗,終於把他逼到了爆發的邊緣。

“甭替別人操心了,把你自己的事情管好吧。” 蔣兵猛然站起身,想在自己還能壓得住這股悶氣前趕快離開,卻被劉正奇一把拽住了。

“不用我操心,那你現在這是什麽狀態?當初是誰信誓旦旦地說要打敗全世界的惡龍的?你的覺悟呢,現在怎麽萎了?你要是根本沒走下去的勇氣,隻為了嚐個鮮,還不如趕緊結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我嚐鮮!我特麽寧可扣上個不孝的帽子,跟家裏坦白到了這個程度,就是為了玩兒?我特麽不吃不喝在他爸媽麵前跪了整整兩天,就隻為換一個他們肯點頭的條件,就是膝蓋癢癢了?別在那兒站著說話不腰疼,熬了半年還依然不進不退,連個屁都沒放出來的人到底是誰?你等著給人家孩子當幹爹呢是吧,少在這兒跟我裝大頭蒜!”

就像一對兒青蛙,兩個人氣鼓鼓地互相瞪視著,誰也不服誰,就比著誰肚子裏憋的氣兒“質優價廉”更勝一籌。終於,劉正奇率先別過了頭。

他並不知道當時蔣兵在見聶士佳父母的時候發生了什麽,至少從結果上看,他以為二人已經開始步入康莊大道了,所以不得不承認,自己在埋怨他們的時候是摻雜了一些私心的,畢竟,衛曉晨當時並沒有對二人的關係發表任何看法。而在自己的問題上,蔣兵說得也沒錯,他就像掉進了孫悟空劃的那個圈子裏,不論圈子如何擴大,他終究沒敢踏出一步,連那個細皮嫩肉隻喜歡暴虐大徒弟的唐僧都不如。

“對不起,我多管閑事了!”說完,劉正奇扭頭從家裏走了出去。

繞著小區轉了好幾圈,劉正奇一肚子的鬱氣仍找不到發泄,還被一旁進行甩手療法的大媽輪了一巴掌。一個僻靜的樓房拐角,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隻見幾個人正圍著一輛汽車在搗鼓著什麽。靠,那不是自己那輛別克麽!

“幹什麽的!”以為是偷車賊,劉正奇大喝一聲就要衝上去,卻覺得後背突發一陣鈍痛,驀地眼前就是一黑——有什麽東西一把套在了他的頭上。

“哥幾個,撿便宜了!這小兔崽子自己送上門了!”

隻聽得一個男人低喊了一句後,劉正奇就覺得拳腳從四麵八方向自己襲了過來,其間還夾雜著一聲聲的咒罵。這回,就是用腳後跟想他也知道事情不止偷車那麽簡單了,這是明顯的有組織有計劃有針對性的精確打擊。

蜷著身子倒在地上,劉正奇盡量護住頭部,但是卻無法擋不住身上的各處軟肉遭受**。終於從突發狀況中尋思過了味兒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嗷”的叫了起來——這是住宅區啊,不喊救命在這兒幹挺不是傻逼麽!就算被打死了他也當不上烈士,領不上撫恤金。

“操,別嚎了!”

胃部的重重一腳,把劉正奇的酸水都踹了出來,隨著他的劇烈咳嗽,攻擊也停了下來。一邊大口喘著氣,他一邊仔細辨析著周圍的動靜,這是要行刑了?腦袋突然被一隻腳用力踩住,劉正奇的臉擠作了一團,緊接著一個惡狠狠的、帶著威脅味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小兔崽子,今兒個這就是給你的警告。別以為你做的那些事兒我們不知道,你特麽把自己的活兒幹利索就得了,少多管閑事!下次要是特麽的再敢惹是生非,給條子通風報信,就沒這麽好待遇了,到時候讓你那條子朋友去魚肚子裏撈人吧!”

又是幾記佛山無影腳,劉正奇才聽到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有個人走的時候還粗著嗓子罵了一句“媽的,嚎得跟叫6床似的”,引起一陣哄笑。

翻了一下四處酸疼的身體,劉正奇癱在原地挺屍:奶奶的,得了便宜還賣乖!這年月,上哪兒聽叫6床不用花錢?賞你聽兩聲那是便宜你們了!怪不得這麽半天愣是沒一個人過來,白叫得那麽慘烈了,叫法錯了!這坑爹的日本電影!

緩了口氣,劉正奇掙紮著把頭上的袋子拽了下來,瞥了一眼上麵的字兒,麵部肌肉不禁一抽——力強豬飼料。就說這幫子人怎麽這麽生猛呢,剛吃了飯來的!

渾身像是散了架子一樣,呲牙咧嘴地拖著叮當亂響的骨頭棒子,劉正奇慢慢往車子那兒挪。抬眼一看,他就明白為什麽對方說已經手下留情了——一輛別克,現在儼然已被升級改版成了“坦克”

車胎癟癟的塌在地上,玻璃也掛上了“蛛網紋飾”,車漆被劃得麵目全非,仔細一看還挺有那麽點後現代風格,而最慘烈的當屬車前蓋了,也不知道用了何種秘密武器,上麵居然遍布了大大小小一堆的窟窿眼兒,跟個篩子似的,組成了一個大大的“滾”。

靠,這幫人吃的到底是豬飼料,還是壯5陽5藥啊,連車都不放過?自嘲地笑了笑,劉正奇靠坐在車蓋上,點了支煙,徑自吞吐了起來。

現在的結果在他行動之初就已經料想到了,甚至想得比這還要慘烈。就像有前科的人在警局會有記錄一樣,他們這些人在那些是非場所也大多掛了號,畢竟有時他們拍到的東西甚至會威脅到這些地方的存亡。

作為利益相關的雙方,彼此相安無事的首要前提便是井水不犯河水,互相留條出路,按國際說法,那叫“嚴格遵循‘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從率先打破規矩的那一天開始,劉正奇就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好在,這次出手的那方恐怕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才撿了個便宜,否則現在就已經是人車互換了。

“劉正奇!”蔣兵驚訝地看著昏黃路燈下那個佝僂的身影,驚慌失措地衝了上去。

“哎,哥們輕點,疼!”渾身一抖,劉正奇忙把胳膊從對方的緊攥的手中抽了出來。

“你這是怎麽了?!”

在劉正奇離開後,蔣兵也開始漸漸冷靜了下來,開始痛恨起自己無端的發火來,他確信如果所有人都背他而去,那個最後仍選擇站在他旁邊的人一定是劉正奇。瞥了一眼扔在桌子上的手機和車鑰匙,蔣兵迅速起身,追了出來。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裏,剛剛還正正常常的一個人,轉眼就變成了人體彩繪車模。

想碰又不敢碰,蔣兵的手在空氣中畫著圈,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竟然連一塊完整的安全區域都沒找到,最後無奈的跟摸狗毛似的,在劉正奇頭頂蹭了蹭。

“你要再早來幾分鍾,就能看到s-m真人秀了。”盡量在不帶動傷口的情況下,劉正奇扯了個笑出來。

從驚慌中穩定了下來,蔣兵也看到了劉正奇身後車子的慘狀和那些威脅的言語,心中一驚,伸手就掏出了手機,“我馬上報警。”

“別!”劉正奇一把拽住了他,“我沒事兒,你就當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摔下來?”怕帶動他的傷,蔣兵擎著手機也沒敢再動,“誰家樓梯能摔出你這種被**了的效果?”

**?叼著的煙頭差點沒被劉正奇咽下去,這比喻可夠有見地了。轉身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車,“看見沒,被**的是它,爺我就是一觀眾。”

不屑地挑了一眼,蔣兵冷哼道:“那,你這副模樣是看片沒給錢?”

對視了一下,兩個人都忍不住輕笑了出來,誰也沒再提起早時的不愉快。不過,劉正奇很快就樂極生悲了——每塊肉都疼啊!

“哎呦,終於輪到你了。”

“美女你記性真好,還記著我哪,沒去戶籍科真可惜了。”一看又是那個每次遇見的小大夫,劉正奇大汗,這就是孽緣?

“那當然,我惦記你毀容都惦記半年了。”小大夫撇了撇嘴。

這都什麽心理啊?翻了個白眼,劉正奇抬眼問道:“那這回滿意了?”

“不滿意,我是說看你毀容,不是說看你變種。你現在這都成金錢豹了,應該去看獸醫。”

“嘖嘖,可惜了,” 裝模作樣的咂了咂舌,劉正奇也不生氣,笑著接道,“這要是變成東北虎就好了,說不定還能拍個年畫掙點外快。”這句話逗得小大夫手上一顫,直接把棉簽捅到了傷口上,疼得劉正奇差點沒從病**摔下來。

一直到診療結束,他也沒敢再說一句話。

雖然看起來嚴重,但是並沒有嚴重的內傷,檢查之後,劉正奇就嚷著要回家。臨走時,小大夫突然看向蔣兵,語重心長地勸道:“以後你們玩兒的時候要注意一點兒,網上都有教程的,你們可以去學學,追求刺激也要以安全為重……”

“嘭”,本來靠著蔣兵的劉正奇一把被扔到了地上,受到了今晚最重的一擊。

相較於元氣大傷的那輛車,劉正奇的跌打損傷真算不值一提了。在家休息了兩天,他就又重新上班了。隻是,頂著這一身的色彩斑斕踏上公交車的時候,他才體會到什麽叫做萬眾矚目,其受關注度絕不亞於身旁那個低胸短裙的漂亮軟妹子。然而,看妹子的人是越離越近,看他的人是越離越遠,以致兩站過後,他身旁就剩下那妹子一個人了,而其他那些乘客寧可跟粽子似的擠在悶熱的後車廂,也沒人願意往他身邊靠靠,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劫持人質的恐怖分子呢。

劉正奇剛想對人美心更美、對他不拋棄不放棄的妹子表示一下由衷的感激之情,不想人家美女卻先對他回眸一笑,感激地說了句“辛苦了”就轉身下了車。愣了半天,劉正奇才明白過來,敢情人家把他當成“防狼棒”了,天然舒爽無汙染,還是紅花油味兒的!

聶士佳非常貼心地給劉正奇安排了不用出去嚇人的工作——留守打掃辦公室,所有儀器設備至少擦三遍!

劉正奇做過界了這件事他也是聽蔣兵說才知道的,順便還收到了蔣兵精心製作的那輛飽受牽連的車子的全方位多角度立體寫真集。對於這件事,要說他不生氣是不可能的:這哥倆住一個屋簷住時間長了,怎麽一個比一個犯二呢!劉正奇追誰他確實沒權利過問,可是他用的這種方法卻讓他不得不插手,這甚至不光光是引火燒身的問題,如果搞不好這把火很可能把整個後院都一起燒沒了,到時候所有人都跟著他一起陪葬。

看著劉正奇那個可憐樣,聶士佳到底沒忍心直接訓斥,歎了口氣:至少先讓他冷靜冷靜,自我反思一下吧。

正當劉正奇在第一遍清理結束後,對著不知道從哪裏多出來的一堆個零件撓頭的時候,他接到了衛虎的電話。對方就說了仨字兒——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