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半多一點兒,我就來到狗肉店,上次來這裏吃飯還是為了灌醉林鐵民。和老板也熟悉,見我來了忙親自過來招呼。
“怎麽今天就你一個人?”老板邊擦桌子邊問道,“大堂還是雅座?”
“給我找個單間吧,今天約了人。”我左右瞧了瞧,今天生意不錯,大堂裏的七八張桌子已經坐滿了,“老板這兩天客人不少啊。”
“嗬嗬嗬,生意還行,這些天不是搞建設嘛,有兩個建築隊在這邊施工,都來我這裏吃。咱店裏的狗肉火鍋那是一絕,全遼寧省誰敢說比我做的好,我就敢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說著,把我讓進西北角的一個單間,擺上水杯餐具,遞上菜單來,頗感殷勤:“今天約女朋友啊,那得吃點好的,這樣今天你點四個菜,我免費送你一個!”
我假裝推辭道:“老板客氣了,看來今天我要是少點了菜還走不了了啊,嗬嗬嗬…………”
有便宜不占純屬傻子,我隨便點了兩個青菜,說剩下的等人來了再點。老板點頭,回去招呼別的客人了。
老板這麽客氣,倒不是因為跟我有多大交情,隻是木頭以前總來這裏吃飯,有一天正好碰上店裏有幾個小混混鬧事,老板招架不住,木頭這人就是見不慣這種場麵,當下提著個酒瓶子就上去了,直接把帶頭的小混子腦袋幹開了瓢。
鬧事的人一看木頭這架勢,還以為是看場子的,也不敢招惹,便草草了事走了。因為這事,老板就欠木頭一份人情,木頭常拉我出來吃飯,一來二去老板也認識了我。
要單憑這個,我也占不了太大光,畢竟臉麵是木頭的。真正讓店老板對我刮目相看的,是前幾個月的事。
那天我和木頭來吃飯,正好碰上這裏翻修,老板正趴在梯子上安財神爺的牌位。我打眼一看,便有意無意地說:“財位不正,神請不來,年頭掙錢年終賠,好地方可惜了……”
老板一聽我這麽說,心裏老大不樂意了,但見我是木頭帶來的,也不好發作,隻是沉著個臉說道:“你說財位不正,那你說哪裏是正的?”
我指了指西北角,說:“那裏,你這屋子是六亭八角屋,主財位在西北,輔財位在東北,西北進財東北旺,財神鎮主錦鯉鎮輔,保你賺。”
木頭聽我這麽說,便也納悶兒,小聲問道:“什麽是六亭八角屋?”
我悄悄跟他解釋:“就是一個大廳周圍六間屋子圍著,算上門麵一共八個角。”
木頭“哦”了聲,抬頭跟老板說:“你還別不信,他可是會風水的。”
老板考慮了好一會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倒是真沒有接著往一開始選的地方放牌位。
過了兩天,我路過他家店的時候,被老板攔住了。一開始我還嚇了一跳,以為是那件事得罪了他,沒想到他滿臉堆笑,把我往屋裏拉,非要請我吃頓飯不可。
後來我才知道,這老板找了個會看風水的人,把我這條套說辭跟那人說了。那人一聽,道:“你都找了懂行的了,還找我幹嘛?”
老板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我說的是真的,所以選
了個日子把財神供上,靠近門口的東北角也養了兩條錦鯉。
因為這事,每次我來狗肉館吃飯,老板都親自招待,還打折優惠。木頭後來問我怎麽就看出財神位的?
我說:“這其實很簡單,風水嘛,就是要藏風聚氣,藏順風聚陽氣,財氣自然旺。那天他供財神的位址,跟後廚就隔著一道牆,你要是財神,你願意後背靠著鍋沿成天聞油煙味兒?錦鯉吸金氣,所以魚要放在靠近門口的地方。”
木頭恍然大悟道:“明白了,你小子還真有一套。”
其實我對風水隻懂點皮毛,看個大概還行。
轉眼就到了六點多,打門口進來一個女生,我一瞧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女生。
我忙跟她打招呼,她看到我,吐了吐舌頭,很不好意思地走過來,說:“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招呼她坐下,叫來老板點菜。她顯得很拘束,連說“不用不用,隨便吃點就行”,我見她也不看菜單,便點了個小的狗肉鍋,老板倒也客氣,真送了個菜。
吃了兩口菜,扯了點客套話,見她不那麽拘謹了,我便問她:“跟我說說你在電話裏說的要緊事吧?”
她咬著筷子,像做著思想鬥爭似的,終於下定決心,對我說:“那天你問我認不認識照片上那個人,我說不認識,其實我是跟你撒了慌的,鬱楚楚是我高中同學……”
“那她媽媽你也認識了?”我問道。
她點點頭,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
“她媽媽死了,這事你知道嗎?”
“死……了?”她顯然沒預料到這個結果,“怎麽會,前些天我還見過她!”
“前些天,前多少天?你不會見了鬼吧。”我說,“她可是死了有小半月了。”
“哦,我一個月以前回家的時候見過她。”她被我說的“鬼”嚇了一跳,繼而又放下心來,補充道,“我和楚楚很早以前就認識,所以雖然不住在一個小區裏,但也經常聚在一起逛街……可我沒想到她會自殺……”
她後麵的話說的很小聲,幾乎是含在嘴裏的。
“你找我不會隻是跟我說你撒謊了吧?”我拾起筷子攪了攪火鍋,帶皮的狗肉在湯裏滾來滾去,騰騰的熱氣裏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聞起來不免食指大動。我招呼她:“先吃菜,要不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
她點點頭,夾了塊狗肉在碗裏,一口一口的咬著。
“你相信因果報應麽?”她突然問我道。
我一笑,說:“我是個陰陽風水師,你說我信不信?”
她想了想,道:“我相信,可鬱楚楚她不信……”
“怎麽說?她跟你說過什麽嗎?”
“嗯……有一次我們去故宮玩,遇到一個算命的,那個算命的見到我們就一直跟著,也不說話,後來鬱楚楚就要趕那個人走,那個人卻對她說,‘你被人下了咒,不快解除的話,一個月內必死無疑’。”她說道。
“我們當然不相信了,楚楚要報警,結果那個人就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一直搖頭,說‘你既然不相信我,那我也沒必要
幫你了,上輩子造的孽,這輩子總要還的……’”
“然後呢?”我突然來了興趣,想必那個人也是同道中人。
“然後,然後我們就回來了啊。”她說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大約是三月份吧,我記得剛寒假回來開學沒多久。”她想了想,聲音卻低了下來,“沒想到他真沒有說錯……”
鬱楚楚是四月初出的事,那個人是三月初遇到的她們,正好一個月時間。在我所知的陰陽風水術中,有種相術,雖然習相術的人看似很神,能算前後之事,但也隻能了解到模糊的時間。相術介於陰陽鬼術和風水術之間,世間陰陽風水師唯批魂師的相術造詣最高最純,但批魂一派早已消匿多年,江湖上行走的算命摸骨,在批魂師眼裏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我也是今年才慢慢接觸到有關批魂師的消息,以前雖然手握《批魂秘錄》這種秘籍,但總對陰陽之事像是隔層紗,如今認識了南老師,又聽他說了二叔的事,再後來去木頭老家見識了羅鍋三爺的本事,這才對陰陽風水術有所認識。
難道那個人也是個批魂師?
我正想著,她說了一句話突然驚醒了我:“楚楚出事以前,她跟我說做夢老夢見有人拿著繩子追她,她怎麽跑也跑不快,好幾次都差點被那人用繩子勒到脖子……”
“她有沒有看清那個追她的人長什麽樣?”
她搖了搖頭,“楚楚沒說,她每次做了這樣的夢第二天都會精神很不好,我就讓她去找個廟什麽的求個護身符帶著,可她不聽,她不相信有鬼……”
“你們是一個寢室的?”
“不是,我們不是一個專業,也不住在一個樓層,我住在四樓。我們隻是好朋友,所以走的近。”她說道,“其實楚楚也挺可憐的,她高中的時候就是插班生,跟這媽媽從外地遷來的,聽別人說,她爸爸遊手好閑,在楚楚很小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她和媽媽一起生活。現在她也死了,她媽媽也死了,唉……”
提起這些,她不禁開始有些傷感,拾起的筷子有放下了。
我安慰她說:“是非因果,自有天道,這些強求不來,你既然相信因果報應,那應該明白這些。”
她微微點點頭,默不作聲。
我也在想,這一家子命也真夠不好的,死的死,沒的沒,也不知道上輩子得罪了什麽瘟神,這輩子落的這麽個悲慘結局。
這頓飯斷斷續續吃了兩個小時,八點多了我才把她送回去。
看她回了寢室我才想起來,還沒問她的名字呢,心想算了以後如果有事找她再說。
鬱楚楚死的時候什麽線索都沒留下,除了那身詭異的裝扮,我突然有個打算,不過這個還得需要林鐵民幫忙。
這兩天林鐵民忙著找以前在學院建樓的施工隊,可是事情過了這麽多年,哪那麽容易找到。派出所裏又有其他的事需要他,所以忙的不可開交。
好不容易騰了個空,就和他一起在派出所外麵的拉麵館吃麵,順便跟他說了我的打算,沒想到他聽了卻一連擺手:“不行,不能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