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集市上,聖潔解開捆包裹的繩索,卻不知怎麽來擺攤。以前上集趕會多了,可是沒有注意生意人的第一招。她站在房子後牆的底下,左看看左邊的鄰家,右看看右邊的鄰居,心裏問自己:“她們是怎麽擺攤呢?也還沒有個動靜。”看來誰也不是萬能的,隔行如隔山。

“聖潔,還不掛你的衣服?”美眉閃出來關心地問。

“她們不是還沒擺攤?”聖潔指指左右的兩個鄰居說。

“她們啊,一個是賣鞋的,一個是賣兒童玩具的,全是地攤,一會兒就可以擺好。你呢,總不能把衣服堆在地上賣吧?那就是打折處理。快點,我幫你掛。釘子有嗎?”美眉急急地問。

“什麽釘子?我沒有帶,”聖潔說。

“哎呀,我忘了告訴你了,出門的時候,釘子,斧子,火柱等全得帶上。你等等,我那邊有,”美眉是邊跑邊說,立馬就不見人影。

就幾分鍾的時間,美眉一手提著斧頭,一手嘩啦著手裏的長長的粗粗的釘子閃現在聖潔麵前。

“你是刮風吧?我眨了一下眼,你就立在我麵前,”聖潔嗬嗬嗬地笑說。

“你看看,人們都走動開了,你還沒有擺出,誰能不急?”美眉連珠炮似的說,一把把自行車提起來,頓地一聲擱到牆底,一個飛躍就站在自行車上,掄起沉甸甸的斧頭,當當當就是幾聲脆響,-。看得聖潔眼睛都直起一個小棱,她是跑前跑後,遞了繩子又接斧頭,接了繩子又遞斧頭,一會兒的功夫,衣服都舒舒展展、漂漂亮亮地掛在繩子的上麵。“歇會兒吧?看把你累得,汗都直冒,”聖潔說。

“你好好地賣吧,留心點別丟了東西,我的趕快過去,攤子還讓人看得呢?”美眉說著就立刻消失在趕集的人群裏。

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兩個小時就跑了出去,聖潔一件衣服也沒賣出,看人家買鞋的賣了一雙又一雙,錢老是往褲兜裏塞,看人家賣兒童玩具的,生意也不錯,就是自己這邊冷冷清清,連問詢的人都沒有。“難道自己不是做買賣的料?連一天的開支都沒掙出,還得賠錢,”聖潔想。

正在聖潔愁眉不展的時候,美眉一個跺腳,立在聖潔眼前,開口就問:“賣了幾件?”

“一件都沒賣出,我是不是不適合做買賣?”聖潔有點難為情地問美眉。

“你怎麽賣啊?”美眉關切地問。

“反季通,她是你什麽人?人家客戶討價的時候,她就是一口價不變,那還能賣了東西?”旁邊賣玩具的問美眉。

“她是我的朋友,第一回做買賣,還沒入行呢。你們可得照顧著點兒?”美眉衝著賣玩具的和賣鞋的大聲說,而後轉過頭低聲問聖潔:“你不搞價啊?”

“大商店裏賣貨誰還和人家搞價?”聖潔說。

“我們是街頭的買賣,那有不搞價的道理!她和你搞得少了,她也不滿意。你得沉住氣,得一步步來,你得會說,把沒有的說成有,把有的說成沒有,把自己的老子可以說成爺爺,也可以把自己的爺爺說成哥哥,你越說的天花亂轉,地動山搖,人們越相信你得話是真的。還得時時刻刻把自己說得比路邊的叫花子(方言,乞丐)都可憐,人們才會買你的東西,至於其中的細節就得你慢慢的揣摩,慢慢的盤算才會有心得體會。你一件衣服加價多少錢?”美眉問。

“5塊錢,”聖潔回答。

“不行,你加的太少,你得加到進貨價的兩倍以上的價格,比如5塊錢進的貨你得加到15元以上,搞來搞去你還有掙頭,她不可能還口給你六塊錢吧!如是這樣我不賣。你得耐心地細細地和她磨牙拌嘴,撐住勁勁地和她討價還價,看得差不多了再賣給她,但是有一條一件衣服掙不到對半的利潤,最少也得掙百分之三十的利潤,沒有這個利潤你跑上一年也掙不到錢,具體情況還得具體對待。你把價格加上去,按照我說的辦法,賣吧?還愁買不了個東西,我看好的東西,基本上不會走眼。我先過去,收攤的時候再過來。”美眉說者就要離開。

“你這反季通,我們還聽得帶勁呢,你倒想溜走?”買玩具的說。

“呀嘿!你們不賣東西了聽我給你們瞎吹駱駝?”美眉開玩笑地一說,風似的消失在人群裏。

“真是個反季通呀,佩服,佩服,”買鞋的仰頭說著,走到自己的鞋攤前。

真不知是什麽時候他們倆個也湊了過來。

夕陽緩緩地落在西邊的山腳,那一道道紅個豔豔的晚霞似山中的泉水叮咚,又似腳步的綿綿輕輕;聽著泉水的歡歌笑語,可想一展歌喉,邁著腳步的綿綿輕輕,可想遙望空中。那輝的迷你的眼睛的晚霞一個撲棱,抱住一團羞羞答答的白雲,使勁的吻呀,用力地親,直把個白雲吻得臉蛋蛋紅。看見了,她看見了山腳下的房屋,她看見了房屋旁邊的柳條;一個空中俯衝,撲到房屋的懷中,把個房屋樂得嘴唇都呼出紫氣萬分;一個鯉魚打挺,落在柳條的三月春風,一個個細細的嫩葉,拽住晚霞的胳膊,**起秋千的歌聲。

聖潔哼著:“高三啦,我多想唱,唱起歌來心情多麽舒暢-”的曲調,望著西邊的晚霞,麻麻利利地收拾自己的東西。

多少天了,她一直都沒有這麽高興過,她一直都沒有這麽歌唱過,心裏總是有一團團的迷霧縈繞在自己心頭,縈繞在自己嫩嫩的肩膀上。翠花一問一個哭泣,孩子他爺爺蒼老的都有了白頭發,能和誰說說知心話呢?誰又能給自己無私的幫助呢?獨立,獨立自己的人生,獨立自己的人生軌跡,那才是有意義的一步好棋。這些全是聖潔想得,但她看見兩個小時沒有生意做得時候,真是不知所措,聽了美眉的話以後,又是柳暗花明。自己以前賣過大蒜,闖**過省城,但時過境遷,一口價不變的時代一去不複返了,小買賣的生意。

“你再唱兩句?這歌聲我都好幾年沒有聽見了,”突然一個聲音問聖潔。

“是你呀,嚇我一跳,總是來無蹤,去無影,神秘兮兮的。你收拾好了?”聖潔問美眉。美眉狠勁地點了一下頭。

在回家的路上,聖潔一邊埋頭騎自行車,一邊問美眉:“怎麽人家大商場裏的價格就一層不變,我們的價格就得隨機應變呢?”

“人家大商場是國家單位,我們是個體經營,你沒看見街頭巷尾做買賣的那一個不討價還價?”美眉說。

“那你怎麽說利潤得保持在30%以上,低了就不能幹呢?”聖潔又問。

“我們每天的吃喝拉撒,每天的工商費,每天的地鋪費,那一樣不在向你伸手要錢?再說你就是賣的再好你也不可能把進回來的貨物賣個一幹二淨,總有積壓的時候。這積壓的貨物的本錢從那裏趕出來呢?你一件衣服的利潤要是少了,你能掙出她們的費用嗎?特別是剛進回來的貨物,頭一天你不把住價格,等過兩天誰家也有了這個東西的時候你還能把住價格嗎?新奇的時候你不撈上一把,等陳舊的時候讓它給你掙錢,可能嗎?那是絕對不可能的。要不我就說利潤得保證在30%以上,就是正對剛進回來的貨物說的。等剩下一件、兩件,型號不全的時候我再賣的價格低點,把它們一處理掉,這一批貨物我就掙錢了,即使它們處理不掉,積壓在我們的家裏,我們也是掙錢,那是最壞的打算。幹我們這一行,是針對一批一批的貨物說掙錢不掙錢,不是針對一件一件的衣服說掙錢不掙錢,賣了一件衣服你掙了個啃鼻子,但是你整批的衣服積壓在家裏,你還是沒有掙錢,你還是賠錢。我們做生意講究的就是冷、新、奇、巧,這樣你才能在競爭中立住腳跟。這一點你自己算計,嘩啦吧,應該比我總結的更好,”美眉說。

“你還誇我呢,今天頭兩個小時,快把我愁死了,愁的是不知南北,也不知東西。嘿,人家不是有句口頭談,叫薄利多銷,我就想薄利多銷怎麽就不行呢?”聖潔問。

“你一不開口,二不言語,你再薄利多銷也無人買你的東西,再說了我們是小商小販,你如果薄利多銷,貨物銷完了,我們又得進貨,進貨不用時間嗎?這也是我們貨物的成本,你能不算嗎?薄利多銷是宣傳的幌子,不是掙錢的門道,在最短的時間裏麵,以最少的成本,取最大的利潤,才是生存之路。”美眉說。

“你算得真精確,說的非常有道理,使我茅塞頓開,豁然頓悟。”聖潔說。

“我和一般買衣服的人不一樣嗎!她們賣春天的衣服,我卻是賣冬天的衣服,因此就叫我反季通?”美眉說。

“那怎麽能賣掉呢?”聖潔搖搖頭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