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心驚
(1)
夜寒往鬼陰山方向走去了,哪兒可埋有李柳氏的墳,王芳心裏那是一個驚顫跟著一個驚顫,她卻又不敢驚醒兒子,夢遊患者最忌諱被人喊醒,王保長說,若被叉生生驚醒,輕者增加病情,重者則當場身亡。
進入密林了,月光在密林裏被分解成碎片,光亮和暗格交錯擠壓,風吹過,風裏夾帶著土腥味和很奇怪的聲響,時而還會傳來狼的嗥叫。
夜寒在一座墳前停住了,王芳躲在十多米外的灌木叢中觀察,她竟在想,莫非今夜能看見李柳氏的魘魂,人的靈魂和她本人在生時的相貌會相似嗎?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王芳就真的看見了一個老太婆從墳裏爬了出來,她滿頭的白發,體格龐大,有點點駝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鼻子是典型的鷹勾鼻。
幻象,一定是幻象,王芳眨了下眼睛,那老太婆就不在了,可她又聽到了一聲幽怨的歎息,幻聽,一聽是幻聽,當她再豎起耳朵的時候,聽到的又隻有大山的聲音。
可夜寒忽然說了一句話,差點把王芳給嚇暈過去。
夜寒說:李婆婆,你說我媽在跟蹤我嗎?她在哪兒?我怎麽看不到?
坐了三天火車,轉乘了兩天班車,她們來到了會理縣,早有犀牛鄉的人在那裏等待。坐了許久的車,畫兒決定先休整下,第二天才上山。她們洗了澡,叫上了接她們的人一同去殺館子(四川話,吃飯的意思)。
來人叫阿牛,二十來歲的樣子,長得一臉老實憨厚相。林妹兒是個人來熟,席間盡管的調笑阿牛。林妹兒道:“不知你是劉三姐裏的那個阿牛啊,還是唱《桃花朵朵開》的那個歌手阿牛?”
事實上,阿牛已經被她們搞得很害羞,手腳都不知往哪放。
因為在來犀牛鄉之前,畫兒就事先作了囑咐,來犀牛鄉後一定要隱瞞住其尋找皮麵桃花的真實動機。隻說是來體驗農家生活的。故此,席間並沒人向阿牛問及當年魘狐殺的事件。事實上問也起不了多大個作用,魘狐殺當年,阿牛應該還在穿開襠褲。
畫兒注意了下阿牛的穿作,衣服是打了補丁的,顏色已經腿白,褲子也尚是如此。她歎了口氣,看來犀牛鄉的生活水平真的很低。她夾了一大塊雞肉放到阿牛碗裏道:“非常感謝你跑這麽遠來迎接我們,多吃點菜。”
阿牛此生從未見過如此美貌驚人的女孩。如何來形容畫兒的美呢?她根本就是一幅畫。天啦!這美人胚子上帝是怎麽想像並製造出來的,光看那眼就足以使人神魂顛倒,長而濃的眼睫毛,滿眼的秋水亮晶晶的仿佛隨時都要滴落下來,看人時流光異彩。這眼是一團霧,霧裏有紅花,有跳躍不定的火焰,這眼有無盡的善良柔和之光,更多的卻是童真。
阿牛心想,沒有人會忍心去傷害她的,她美得讓人心痛。她應該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天使。
第二天開始爬山,從日出爬到了日落,隻也走了一半路程。主要原因是她們從小生活於都市,太嬌嫩了。晚上怕有狼,一行人獵戶家借宿。臨睡前,畫兒脫了鞋,白嫩的腳上竟長滿血泡。妹兒,向楊柳同是如此。陶玉看著心有些疼,給她們講笑話。
可惜三個女孩都不笑,可氣的林妹兒還道:“你瞎編的吧,一點都不幽默。”
一晚無事,第二天出發前,畫兒硬要塞一百元錢給主人家作為留宿錢。獵戶妻子硬是不要,向過宿的人收取財物,山裏幾輩人都沒這個規矩。
有了昨天的鍛煉,今日的行程快了些,下午時分,她們終於接近村莊了。前方是一壁凸出來的巨大山崖。從遠處看,形如鷹嘴。阿牛介紹道:“這便是進入犀牛鄉最險要的地勢了,小地名為老鷹岩。”
隻有一條僅供一人行走的羊腸小道。向左是陡峭的懸崖壁,向右是萬丈深溝。狹小的通道竟也不容折身往返,所以隻能向前了。那怕前麵是地獄。
事實上單憑在這條小道,也是摔死了些村民和托物件的騾馬。犀牛鄉之所以落後,也是這一險要環境所致。
幾人萬分小心的依次通過,畫兒仔細看了下其地勢地質。屬於硬頁岩,可將左邊的山崖炸去部分,完全可將小道擴成大路,她想如有可能,她首先會牽頭改造這路。
好歹進村了,村莊反倒是地勢開闊,有眼前一亮,柳暗花明的感覺。村口主路兩道,竟站滿了村民,見她們到來頓時樂聲大奏,秧歌隊也扭了起來。
走在夾道裏,妹兒,向楊柳,陶玉倍感害羞,也沒為村裏做過啥貢獻,憑什麽該享受如此隆重的歡迎儀式?隻有畫兒掩飾不住的心驚,沒人知道她在怕什麽,而畫兒所要做得,也是不能讓任何人看出她的不安,於是畫兒向兩旁的鄉親擺手致意,可她的動作有些僵硬了,其實向楊柳就在畫兒身邊,她發現了畫兒的神情劇變。
她握住畫兒的手,卻發現這手在冰涼無比,而且顫抖不停。向楊柳好生奇怪,難道這丫頭到底是發現了什麽令她惡寒的事?過會兒安定下來倒是要好生詢問。
接下來是解決住房問題。犀牛鄉畢竟太過於落後,沒有公共設施。畫兒一行人隻能住到農婦家。關於選擇住房,畫兒隻提了兩點建議,一是她們四人須得住在同一家,這就要求被選擇的人家隻少要有兩個空房間。陶玉單獨一間,三個女孩同住一間,睡底鋪也行。二是被選擇人家最好沒有青壯年男人,幾個女孩同住其一個屋簷下多少有些不方便。
“這樣子阿”!書記笑道:“本來我還打算你們到我家住的,我就單身一個,房間也多,可我畢竟也是青壯年男人,又還未成婚,果然是有些不方便,我再想想,看有哪戶人家適合你提的條件。”
書記埋頭想會兒道:“全村可能隻有田敏家適合你提出的條件了,她男人死得早,有個兒子也隻有16歲。房子倒也寬敞明亮。”
(2)
“田敏”!這不是爸爸的恩人嗎?畫兒忙道:“嗯,那就決定住她家。”畫兒也在同時想:“不知道王路順爺爺可否還幸活於世?”
啥叫美若天仙?犀牛鄉的農民土豹子們總算明白了這個詞的含義。
其實二十四個秋老虎都已經曬完了,加上犀牛鄉海拔較高,故此秋比山外要來得早一些,氣候已變涼了。畫兒們的穿作就厚了些,可依然遮擋不住她們那玲瓏,美輪美奐的身材。
可以這樣確定,今晚村裏所有男人跟自己老婆做那事時,腦袋裏幻想的都是壓在畫兒身上了,從這個角度看,男人在某方麵的確很齷齪。
書記,阿牛及村裏的另外幾個青年幫著畫兒們提著行李袋,浩浩****的去田敏家了。
“田敏阿姨應該長得很清秀吧,從爸爸的語氣裏,二十年前,爸爸可是對她動過心的,盡管爸爸說那是幹淨的愛。
遠處望去,見田敏的家隱約現於竹山竹海裏,雖然是茅草屋,更彰現出與自然的和諧,竟是非常的美。
竹林裏有一條清澈見底,蜿蜿蜒蜒的小溪,輕盈的一小步就能跨過去,再走十幾米就到田敏的家了。
拴在院子裏的狗狂吠起來,走出一個半大的男孩。書記道:“春生,你媽媽呢?”春生道:“她去山上瓣玉米去了。”畫兒打量起這男孩,穿的也很破爛,而且竟還光著腳丫子。
書記道:“前兩天我開會已經講過了,說將有幾個尊貴的客人遠道而來,現在覺得你家條件合適些,故安排她們住到你家。”
春生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畫兒上前牽著他的手問道:“小弟弟多少歲了?”春生雖然隻是一隻還沒打鳴的小公雞,對男女之事尚處於朦朧好奇狀態,如今被畫兒這麽輕輕的一握手,再聞道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軟氣息,竟如癡如醉了,忘記了作答畫兒的提問。
書記低喝道:“你小子傻啦?還不快將客人迎進屋。”畫兒猶豫道:“田敏阿姨也不在家,還沒征得她的同意,貿然進去恐怕不好。”書記道:“你們住她家,那時她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她能不高興嗎?”畫兒淡淡的道:“也不能這麽說,我們也就些平常女孩,住進去反會給她帶來很多麻煩。”
“你們是平常女孩?”書記心裏直冷笑:“人還未到,先就勞師動眾的把仙人洞的入口給封死了,以為這樣就能在犀牛鄉平安無事了嗎?也太天真了吧!”
畫兒執意不進屋,非得等到田敏歸來。書記隻好叫上一個腳程快的小子上山去喊田敏。
一行人坐在竹林底下的一塊大青石般上休息,林妹兒剛才走得有些急了,鼻尖冒出了汗。她將褲管稍稍的往上卷了下。露出了一小節白玉藕腿。
春生無意間瞟見這腿,三魂頓時去了六魄,那是一種晴天霹靂般的震撼,再看妹兒清純乖巧的樣子,春生就完全的癡了,心裏頓生無比的愛憐。心也從沒如此的柔軟過。
可妹兒是一個公主,焉能一個平凡人可以隨意接近。林妹兒也感覺到了來自春生的眼神。這眼神分明是溫柔無比的,可妹兒卻誤解為是色狼的饞光,她一時就有些氣惱和厭惡。“屁小孩,毛都還沒長齊,就如此色?”
有了這樣不好的第一印象,她在往後的日子裏就很少正眼看春生了。春生大概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也大概為一個半大孩子還整天光著大板腳感到害臊,他趕緊進屋找了雙草鞋穿上。
畫兒看到春生穿這草鞋多少有些心酸。她想,將來的有一天,她或許會將春生帶到大都市去,讓他看看外麵的精彩世界。
二十年前,田敏照顧了重傷在床的爸爸整整一個月,好人有好報,現在,是她替爸爸回報母子倆的時候了。
半個小時的光景,田敏從地裏小跑著回來了,畫兒刻意的打量起恩人來,隻見她穿作雖樸素卻也整潔,長年的勞累使皮膚粗糙了些,卻依然可見秀麗的麵容,尤其她笑起來,嘴角還有兩個小酒窩。
畫兒想起爸爸給他所講述的,二十年前,田敏剛嫁到犀牛鄉,卻夥同村婦扯去葉參謀長的遮羞柳條,逼得葉大參謀長在村裏無恥裸奔。
想到這,畫兒笑了,田敏也跟著笑了道:“今天聽村上說你們要來,本來也想去村口迎接你們的,也是山上的玉米必須得收割了,顧不上。”
畫兒望著田敏笑道:“田敏阿姨,我雖然才第一次見你,卻覺得很親切,我們有緣分。”田敏也笑道:“小丫頭嘴可真甜。”
田敏將她們一行人迎進屋,指點堆放好了行李後,又趕緊打掃房間。畫兒拿出了三千元錢交給書記道:“我們也是一時好玩,聽說犀牛鄉比較原生態,就過來體驗農家生活了,卻沒想到給鄉親們帶來這麽多麻煩,大忙的日子還抽空搞歡迎儀式,弄得我們很不好意思,這三千塊錢交給你,你看是買幾隻羊,還是買隻牛,宰殺了,我請鄉親們吃頓飯。”
果然是非比尋常人家的女兒,一出手就是幾大千,這麽來形容吧,在犀牛鄉,平均每家人一年的gdp也上了三千。書記剛要客氣,畫兒轉身去幫田敏打掃屋子了。
田敏把家裏的兩隻雞都宰殺了,算是為畫兒接風洗塵。陶玉負責做提水劈柴的體力活。妹兒手忙腳亂的扯拔著雞毛。
向楊柳乘空閑將林畫兒拉到僻靜出。向楊柳道:“在進村的時候,老鄉們列隊歡迎著我們,可我明顯的感覺到了你神色突然大變,究竟是為何?”
林畫兒歎口氣道:“終究還是讓你看出來了,當我們走進夾道時,村民們奏響了音樂,你聽出這音樂有何古怪了嗎?”向楊柳道:“沒古怪啊,音樂很歡快喜慶的。”
畫兒一字一句道:“歡迎我們的音樂其實————其實是將哀樂調快了兩個半節拍。”向楊柳大驚道:“不可能吧,你沒聽錯?”畫兒歎口氣道:“絕對錯不了,而且是完整版的哀樂,每一個音符都未作絲毫改動,變動的僅僅是節奏而已。”向楊柳道:“那會是誰在跟我們惡作劇?”畫兒道:“所有的演奏都得聽指揮家,今天這事不怪鄉親,他們不懂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