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也委實是有些毒。

程嬌微微挑眉,心想,這程讓怎麽學了謝三郎那一套了?

程姝的臉當時就紅了。

一旁看好戲的程嫵嗤笑出聲:“想必是三妹讀書讀得少了,應該是多讀幾本。”

程姝臉色一僵,忍不住道:“是啊,我哪裏有機會讀書,能摸到幾本書識得字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哪裏像是二姐這般,父親母親不知請了多少先生前來教導。”

懟上程嬌她還有幾分心虛,但是對上程嫵,她自然是不怕的。

“我呢,自三歲剛剛會走路,便要幫忙家裏的事情,五歲踩著凳子做菜,每日洗衣做家務看孩子,還要給養母洗腳。”

“洗腳?!”蕭氏突然出聲,“什麽洗腳?”

“什麽洗腳?那賤婢讓你給她洗腳?”蕭氏死死地握緊手指,臉色極為難看。

程姝不知內裏,但卻知曉這件事定然能讓蕭氏動怒,於是繼續道:

“我養母每隔幾日便讓我給她洗腳,又時常笑言說,天道好輪回,昔日她給人洗腳,今日也有人給她洗腳,還讓我好好洗,仔細些,若是洗得不好,便賞我兩巴掌。”

“還罵我低賤下賤,一輩子隻配給她洗腳。”

蕭氏雙目圓睜,額上的青筋都在噗噗噗地直跳,險些要炸了:“賤婢,好一個賤婢!”

“想當年我就不該救她!不應該這樣放過她的!”

“她竟然敢如此欺辱我的女兒!”

程姝的這個養母錢氏,以前便是蕭氏的洗腳婢,伺候蕭氏洗腳的。

如今風水輪流轉,轉過頭來了,她讓蕭氏的親生女兒如同最低賤的婢子一般伺候她洗腳,她還可以對這個人挑剔、打罵、羞辱。

當得是風水輪流轉,彼時她得意。

蕭氏一想到那場景,雙目幾乎都要噴出火來。

當年她一時心善,撿了一個小乞兒回來,給她一口飯吃,卻沒想到竟然救回這樣的一個山中狼,竟然咬她!

要知道當年正值災年,她將這賤婢帶了回來,賞她一口飯吃,讓她洗腳怎麽了?

若不是她心善,這賤婢早餓死在街頭了。

隻是沒想到這人竟然如此歹毒,換了她的女兒不說,還這樣折辱她的女兒。

若不是她這個女兒意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找上門來,她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受了什麽樣的苦。

這個錢氏該死,孫家也該死!

程老夫人臉色也極為難看,語氣含著怒意,她對程姝道:“三娘,你放心,你受的這些苦,祖母定然會替你討回來,叫那些人付出代價!”

她好好的一個孫女被人換了,在外麵吃了這麽多苦,自家養著仇人的女兒,還在她身上灌注了這麽多的錢財心血,將她教養成如今這般體麵端莊的模樣。

固然養了十幾年了,也有了感情,但此等混淆主家血脈的行徑,那是絕對不能姑息的,若不然日後也不知有多少奴仆膽大包天敢冒死為自家兒女求這富貴命。

但若不是因為陛下賜婚的這樁事,程家也絕對容不下程嫵的。

想到這裏,程老夫人目光淡淡地從程嫵身上掃過。

程嫵觸及她的目光,身形微僵,整顆心都提了起來。

在這個家裏,她不怕臨安侯這個父親,但卻害怕這個祖母,有時候她覺得祖母看她的目光,仿佛是洞穿她一切的小心思一般,令她無所遁形。

“可是祖母......”程姝有些擔憂和猶豫,“我養父母到底是二姐的......”

說到這裏,程姝又頓了頓,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一時間有些慌亂,慌慌張張地垂下頭來。

這話,是在點明她的養父母與程嫵的關係。

“這同你二姐有什麽關係。”蕭氏聽了這話,卻是皺眉,“你二姐是我親女,你也是我親女,自是與旁人無關的。”

這可是她養大的女兒啊,和那些人有什麽關係?!

而且阿嫵當年不過隻是剛出生的孩子,一切的過錯都是她父母的,與阿嫵無關啊!

“三娘,我知曉你對你二姐有意見,可也不能說出這種話來?”

程老夫人眉頭微擰:“蕭氏!”

便是程姝此時提起程嫵心思不純,可她遭受如此不公,有小心思便有了,她們做長輩的若是覺得不好,就當作沒聽懂就好了。

蕭氏如此護著程嫵,將程姝置於何地?

她是也不想要這個女兒了嗎?

“是,是我說錯話了。”程姝聞言笑了,那笑容輕飄飄的,仿佛那天邊就要消散的輕霧,“還請母親不要怪罪,二姐乃是母親的親女,自然與外人無關。”

程姝原本便沒想過這樣就能對付程嫵了,隻是想提點提點,讓人知曉程嫵到底是個什麽身份的,隻是沒想到她這個母親的反應竟然如此激烈。

先前她這母親還憐惜她在外麵受了苦,還說要給予她最好的,甚至都逼著程嬌將院子讓給她,她心裏還很高興,覺得這個母親對她還是很好的。

隻是一涉及程嫵,她便立刻變了臉色,轉頭指責她不懂事。

程姝目光落在程嫵麵上,目光幽幽:“隻是我有一問,想問問二姐,對於我那養父母如何處置,可是有什麽高見?”

“高見?我能有什麽高見?”程嫵死死地捏著扇柄,心中對程姝是極為惱恨,麵色有些僵硬,“那兩人作惡多端,害得三妹受了這麽多年的苦,那是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此情此景,程嫵也隻能是表態自保為先了。

她心知,但凡她有一點表現出向著那兩人,這臨安侯府便沒有她的容身之地。

而且她是臨安侯府尊貴的嫡女,可不是那兩個低賤之人生的,也不想與他們有什麽牽扯。

程嫵目光掃落,落在一旁的程嬌身上,卻問她:“六妹,你說是不是?”

程嬌:“?!”

她安靜地呆在一旁到底是得罪她們誰了?

程嬌心知這兩人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委實是不想摻合她們之間的恩怨。

程嫵不是什麽好東西,但程姝也不善,若是她善良,便不會做出搶親妹妹的未婚夫的事情,不過都是為了自己得利,連親妹妹都可以犧牲罷了。

反正她程嬌在程姝眼中,是可以犧牲的,如此,便是她憐程姝過往艱苦,也隻是不恨她罷了,可沒有什麽姐妹之情。

程嬌笑了:“二姐說的不錯,那些害了三姐的人,自是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我們臨安侯府的女郎,那是何等的尊貴,卻被這些歹人帶走,如此折辱,我們身為三姐的親人,自是不可能放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