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聞此言,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程詞一陣搖頭晃腦:“四弟啊四弟,雖然你的棋藝確實是不錯,但你要知曉,這個世間上從來都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程讓眼風掃向他:“你還說我,你不是也輸了?”

大約是程家的這幾位女婿都頗為出色,程家這幾兄弟除了程謙與趙錦亭勢均力敵之外,其餘的三個都在輸。

程詞與蕭衡下,這會兒第二局也要輸了,程諒與聞躍之一局剛下完,還是程諒輸。

“我是也輸啊,我也不覺得自己能贏啊。”程詞看得開,蕭衡與聞敏之皆被列為長安城的諸位矚目的才子,不管是讀書考科舉還是詩詞琴藝,那自然是不會差的。

雖然說他頗有幾分天賦,卻也比這蕭衡等人差了些的,便是趙錦亭,不管是在讀還是棋藝上也比他勝上不少。

“你怎地如此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程讓見他躺得如此之平,忍不住嘀嘀咕咕,“來,咱們換換。”

“換就換。”程詞這一局也下完了,將棋子放回棋簍之中便和程讓換,於此就變成了程詞與謝琅下,程讓與蕭衡下。

一盞茶之後,這兩人又輸了。

程謙與趙錦亭這一局倒是分出了勝負,最終還是程謙技高一籌,勝了趙錦亭。

程謙搖頭道:“三弟的棋太過規矩且沒什麽鬥誌,四弟心思太多,總覺得世界上隻有自己聰明,把別人都當成傻子。”

這評語實在是太過犀利,程詞不好意思地笑笑,程讓臉色微紅,似乎有些尷尬,向程謙投去了求饒的目光。

程謙與趙錦亭收好了棋盤上的棋子,程謙道:“我看這樣好了,趙郎君與二表兄下,我與謝三郎下,至於你們兩個.....”程謙掃了他們一眼,“自己下著玩還是在邊上看著都行。”

這話怎麽聽著就有一股嫌棄的意思呢?

哦,他們隻配在一旁看著!

兩人都有點不服氣,也不想下,等四人換了位置,便在邊上圍觀,他們倒是要看看這四人還能下出花來不成。

蕭衡與趙錦亭皆是才思敏捷之輩,你來我往,皆以固守山河,慢慢侵占對方的為主,不多時,便已經過了幾回合,皆是有輸有贏,目前各占江山一半,分不出輸贏。

相較而言,程謙與謝琅這邊倒是險象環生。

程謙麵上再怎麽內斂沉穩恭謙有禮,但骨子裏卻是一個武將,棋風沉穩之餘銳氣不減,仿若那戰場之上指揮千軍萬馬的將軍,防守,進攻,後手皆有之。

乍一看局勢大好,往前勢如破竹橫掃千軍,往後退守又固若金湯。

但謝琅這人向來不走尋常路,最初的時候似乎是懶懶散散的,落棋也是隨心隨意而下,半點都不帶思量的,仿佛真的是一個隨心而下的紈絝子弟。

可下著下著,程謙卻發現了不對,仿佛每次到了要輸的時候,他仿佛都能從死局裏殺出一條血路來。

再則,那些看著是他隨便下,根本沒什麽用處的棋子竟然會突然間跳了出來,造成局勢大變,成為製約他或是反敗為勝的關鍵。

這一局,程謙在各種猝不及防跳出來的棋子打得節節敗退,他用盡法子也擋不住這兵敗如山倒的局勢。

輸了。

程謙心頭大驚,回過神來的時候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

“大兄竟然也輸了。”程讓也是一陣驚訝,分明前麵局勢大好,可後來輸得太快了,快得程讓都看不出他是怎麽節節敗退輸的。

程謙默然了好一會兒,盯著棋局心中滿是不敢置信,他仔細回憶棋局的每一步,又隱約明白了怎麽回事。

謝琅起先落下的棋子看似隨意,卻又仿佛布置了一場大局,最後隻需輕輕地動了某一個棋子,便可以引發後來的種種變故,從而網羅成一片,反敗為勝。

程謙越想越是心驚:“你懂得算棋?”

人家是走一步想十步,他倒像是走一步設想了後麵一百步的局勢,每一種局勢都有了應對之策。

此等心計才略......

程謙心髒都砰砰跳了起來,若是他能將其用在領軍作戰上,那必然是...成為一代名將皆不虛。

可世人皆言,謝琅就是一個爛泥扶不上牆的紈絝子弟,他竟然有這番才略?

“也沒算。”謝琅想了想道,“昔日我鑽研過棋局,知曉棋局的各處要點罷了,隻要占據要點,便能扼住局勢的命脈,再將局勢連成一片,要勝出也不算難。”

不算難?

什麽叫做不算難?

“須知局勢千變萬化,你所說的要點同樣也是千變萬化,所以每一局都要算新的要點,到時候才能連成一片。”

“確實如此。”趙錦亭讚歎出聲,“能將一盤棋局算得如此,既安兄可算是第一人了。”

“過譽過譽。”謝琅笑了笑,“雕蟲小技,我平日裏閑著無事,鑽研著玩罷了。”

趙錦亭也有些興奮,極為感興趣道:“我來與你下一局。”

蕭衡見謝琅得了程謙與趙錦亭的讚揚,原本心中就有些不快,再聽趙錦亭這話是要擱下他這個對手去和謝琅下,他眉心都擰成川字了。

“錦亭兄,你的對手在這裏,咱們都還沒分出勝負呢。”

趙錦亭頓時就泄氣了,要他說啊,可蕭衡下棋委實沒什麽意思。

兩人是勢均力敵棋逢敵手不錯,可他們二人的棋路是一樣的,皆是穩紮穩打,棋風也是穩得很。

可走到後麵了,誰也奈何不了誰,很多棋子都像是死了一般動不了,能動的幾個位置也是誰也贏不了輸不掉。

時間久了,兩人都在這轉轉轉,好生無聊。

程謙喝了一盞茶,緩了緩心神,建議道:“趙郎君與二表兄先下完這一局,我與謝三郎再下一局,等你們下完了再與謝三郎下,你們覺得如何?”

趙錦亭自然是沒有意見,雖然和蕭衡下這死局頗為無聊,但既然人家還要下,他自然是不好甩開對手去和別人下的。

謝琅無所謂:“可行,反正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