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有些道理。”程嬌笑了笑,“不過咱們這些小娘子嘛,還是過熱鬧一些日子好,這日子,偶爾出來品味品味,得心情寧靜舒泰便好。”
“不瞞你說,我也喜歡這寧靜舒泰的心境,但我也喜歡華衣,喜歡金銀珠寶華美首飾,還喜歡各種好吃的食物,甚至連各種玩樂的事兒,我也覺得有趣至極。”
“繁華與寧靜,隻要不是要追求極致,有時候並不是衝突的事情,有人在繁華之中,置一方院落,白日辛苦勞作,歸來之時,看著夕陽悠然品茶,偶爾種種花養養魚,也是極美的人生享受。”
“人生,總是一半煙火謀生,一半詩意謀情,情者,便是心情舒泰自在,身心安寧,這兩者之間,並不衝突。”
達奚玄魚詫異:“沒想到六娘也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她一直覺得程嬌就是一個天真活潑,善良可愛的小娘子罷了,成日嘻嘻哈哈的,似乎沒有什麽憂愁。
最多就是有幾分聰慧,遇事的時候也謹慎鎮定罷了。
最初的時候,她還不明白謝琅為何喜歡這樣的程嬌,畢竟世間上比程嬌優秀賢惠端莊的小娘子多了去了,程嬌甚至與什麽‘賢惠端莊’都不沾邊。
後來才發覺像是他那樣內心空寂冰冷之人,並不喜歡同類人,更不喜歡那些一板一眼的女子,他想要的,便是這人間熱鬧與赤誠心意。
程嬌仿佛是每一點都長在他喜歡上,故而縱然旁人再優秀,他也不會多看一眼。
這世間男女之間,最難得的便是‘合心意合我意’,若是能與這樣的人結成姻緣,那真的是一生之喜。
程嬌調皮一笑:“這哪裏是我說的,我就是看話本子多了,見別人說的,隻是覺得有些道理罷了,閑來無事看看話本子,有時候也蠻有意思的。”
達奚玄魚笑了:“倒是看過,以前都覺得是一些不得誌學子的妄想罷了,覺得並無多大意思。”
時下那些話本子,大多數都是一些不得誌的讀書人寫的,總想著一朝登青雲,娶貴女為妻,納美人為妾,左擁右抱,人生快意。
真的是當她們這些高門貴女是沒有腦子的啊?
紀青蓮道:“這就是你不了解了,話本子可多了,你說的這些也有,旁的想法正的也有,你可記得那《二十春》?”
“記得,我還同母親她們去看過戲呢。”
紀青蓮神秘地一笑:“那你不知,這《二十春》便是我與程六六想出來的故事,讓學子潤筆而作的,《二十春》的話本子在人間百味閣這家書齋便有售賣。”
“哎呀,這家書齋便是我與程六六閑來無事開的。”
“哦?”達奚玄魚這下真的是驚了,她竟然沒想到這在長安城出盡風頭的《二十春》竟然是出自兩人之手,她們二人還開了一家書齋。
說起來那《二十春》確實是有些意思,有教導女子做一個好娘子,也有教導女子受到欺辱壓迫之後反抗和離,更有勸誡男子體諒娘子的不容易等等。
這《二十春》是以俳優戲先演出的,之後便引發了一陣熱議,有促進家庭和諧,也有女子因為鼓起勇氣和離,鬧得沸沸揚揚之事。
不過達奚玄魚覺得這《二十春》真的是妙極,能想出這些故事的也是妙人。
“當真是你們弄出來了?我怎麽就不知道?”
“哈哈,我們忘了說了。”紀青蓮心虛。
大約是當時她們弄這個書齋的時候,與達奚玄魚的情分還未到這上頭,故而自然不會告知,後來,這不是忘了嘛。
再說了,這《二十春》好名壞名參半,她這不是怕那些娘子和離了,家裏不得安寧的人知曉了上門來找麻煩嘛,故而就瞞著的就都瞞著了。
“你可是除了我們二人之外,得知此事的第一人,連我嫂嫂我都還沒告訴她呢。”
“當真?”
“自然是當真啦。”
達奚玄魚一聽,這才算是滿意了。
紀青蓮繼續道:“你若是想看話本子,便去人間百味閣挑一挑,別的我不知,但人間百味閣出來的話本子,那定然沒有歪曲的事情。”
“噯,我記得我還帶了幾本過來,來人,去我馬車上取來。”
侍女領命,便去取話本子去了。
程嬌命人取來了風箏,細細查看了一下,然後又卷了卷線,便要帶著鈴鐺去放風箏,紀青蓮見此也要去:“你等等我,我也和你一起去,快,也將我的風箏拿來。”
說到這裏,紀青蓮看了一眼程嬌手上的風箏,嘀嘀咕咕道:“謝三郎的畫技實在是不行,還是我的好看。”
程嬌哦了一聲,笑得賤兮兮的:“你花了五兩銀子買的,還能不好看嗎?不像我,實在是沒錢,隻好用某些人自己做的了。”
達奚玄魚:“......”這又該吵起來打起了是吧?
想到這裏,她順手摸了一把瓜子,有些懶散地靠在軟枕上。
“程六六!”紀青蓮果然生氣了,臉頰都鼓起來了,“你你你,再說我就要打你了!”
就你有未婚夫是不是!
啊啊啊!
好氣人啊!
程嬌衝著她做了一個鬼臉,然後拿著風箏一溜煙就跑出了棚子,她一邊跑還一邊笑哈哈:“你打不著打不著啊~”
紀青蓮被氣得撩起袖子就追了上去:“你給我等著,站住,別跑——別跑——”
程嬌一見她追上來了,跑得更快了:“不跑才怪,有本事你別追啊——”
“有本事你別跑啊!——”
得了,兩人又開始追追跑跑打鬧,像是兩隻撒歡的貓似的。
達奚玄魚一邊笑一邊無奈地搖頭,末了,也心生諸多的羨慕,雖然這兩人一言不合就能吵起來打起來,但有趣的是打鬧完了又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此生得一人知己,喜悲共風雨,也是人間幸事。”她們二人之間的感情,大概這一生都能如此美好,真的是叫人羨慕。
“確實。”
聽到有人答話,達奚玄魚抬頭看去,正好見到霍荀站在棚子邊上,看著在草地上追逐的兩個少女,似乎是有些感慨。
似乎是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回過頭來看她,卻問:“她們二人是知己,能共風雨,達奚娘子不也找一個能相扶一生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