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便有廚房送來了點心羹湯,都是一些精致又方便入口的吃食,程嬌與眾人吃了一些,又命人取來了一壺桃花酒,與眾人共飲兩杯,當是謝過她們今日前來。
用食過後,眾人也很識趣地紛紛告辭離開,隻留下了往日與程嬌親近一些的友人在院中說話,四閑苑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
此時的四閑苑裏也空**了許多,大部分要帶走的東西都收歸了箱籠,其中她平日裏用習慣的東西今日已經隨著去鋪床的人送去了景陽侯府,隻待她明日嫁過去就可以用。
往日裏堆得滿滿當當的小院一下子就空了,叫人心中難免生出幾分惆悵。
秋風的微涼一直吹到了心裏,心似乎也是一下子就空**了,整個人悵然若失。
“我前些日子還不覺得嫁人是什麽大事,還在與你們一同喝茶聽書,或是去山澗撫琴看景,如今這副光景,倒是叫人心中悵然若失。”
要離開住了十幾年的家和家人,往一個陌生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總是讓人遺憾茫然的,甚至還會心生一種‘真想一輩子都不要長大’‘要是一直和家人在一起多好’這類感想。
“真想一輩子不長大,不用嫁人啊!”
達奚玄魚笑她:“哪有人一直不長大的,再說了,嫁得也不遠,景陽侯也是你想嫁之人,已然是難得。”
有多少人就這樣不知悲喜,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匆匆成了夫妻,不好不壞地過一世;有多少人求而不得,這一生都活在悲傷怨恨的無妄之中。
能嫁得兩情相悅之人,共結連理作比翼,已經世間上極為幸運之人了。
“那倒是。”程嬌笑了笑,帶她們去看了自己的嫁衣和釵冠。
精致的釵冠滿頭珠翠,飾有金、玉、珍珠、寶石、點翠等,兩邊的博鬢還有流蘇下垂,華貴珍貴非常,不管是放在哪個朝代裏,都是可以當作傳家寶的存在。
青綠嫁衣大麵積暗繡金紋,瞧上去是一片青綠,但更添金色流光,那流光流轉之間,華貴之氣直晃人眼,衣襟、袖口、衣擺處皆有精致繁瑣的刺繡。
另外還有蔽膝、大帶、革帶、履韈(鞋襪)等物,這一整套下來,物件高達十幾件,簡直是令人眼花繚亂。
程嬌拿著放在托盤上的喜扇轉了一圈,上頭精致地繡著連理枝比翼鳥,邊上還繡著一個精致的‘囍’字,扇柄末端還係著一個綴著紅玉的穗子,瞧著就非常喜慶。
臨安侯府請了兩個繡娘,陸陸續續繡了一年多,這才將她這一身出嫁要穿的嫁衣準備周全,可見不知是花費了多少苦心。
眾人皆是心生羨慕。
達奚玄魚看著這一身嫁衣,心中有幾分感慨,似乎就在這明晃晃的華貴豔絕之中,記憶之中那漫天寒風飛雪幾乎都要融化了一樣。
冰雪融化,春來人間。
“可真好看。”她小聲感慨,這一世總算是有一個人走出了幸福人生,如此也好。
如此,這一世漫漫浮生,也有人相依相伴。
“人生路漫漫長長,真的希望你們能一直這樣走下去。”
她與霍荀之間,大概是這輩子都不可能了,如今唯有寄托謝琅與程嬌能過得好一些,也算是有個安慰。
程嬌笑了:“這些日子我也想過許多,對於未來的種種也有許多的惶恐不安,我不知我與他的感情是不是一直都不會變,也不知我們將會麵對如何的風浪艱苦。”
“但後來我想了想,人不能因噎廢食,總要走一路走下去的勇氣,於是我就不怕了。”
“往事堪堪亦瀾瀾,前路漫漫亦燦燦。”
“吾何懼,往矣!”
雖說往事坎坷曲折,但未來的路依舊是燦爛且充滿期待的,無論你在經曆什麽,都要相信光明就在前方。
我會一直努力走下去的。
這,大概就是麵對生活最好的態度和勇氣了。
“往事堪堪亦瀾瀾,前路漫漫亦燦燦?”達奚玄魚微頓,而後似是有所明悟,“你說的是,人生在世,理應如此。”
過往前程有再多的坎坷曲折,但前路也總是讓人追求期待的。
她想了想自己,心道,那就期待達奚家一切安好,大盛朝將來國泰民安吧。
如此,甚好。
看完了釵冠嫁衣,達奚玄魚還與程嬌說了幾句體己話,她道:“見了陛下,莫要與陛下嗆氣,陛下講理是他大度賢明,惹怒了他,他也可以不講理。”
達奚玄魚真的有點擔心程嬌能與元景帝吵嘴,那場麵,真的是讓人不敢想象,簡直頭皮發麻。
元景帝如今算是接受了程嬌這個兒媳,但若是程嬌太放肆了,惹怒了他,很可能會生出許多風波來,對程嬌自己不利。
程嬌險些沒被口水嗆到,忍不住道:“哎呀,你放心吧,我雖然敢和我父親母親嗆氣,但可沒有和陛下嗆氣的膽子,人家可是帝王,我可不傻。”
她又不是不要命了,都說伴君如伴虎,這惹了老虎暴怒,自己估計就要成為這虎口之食了,她瘋了不成。
達奚玄魚聞言鬆了一口氣:“這倒是。”
所幸還有一點聰慧理智在,不是那種莽撞無腦之人。
達奚玄魚想了這裏,想了想見四下無人,與程嬌悄悄道:“你嫁了之後,便盡快懷孕生子,免得生出什麽事端來。”
元景帝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恐怕距離謝琅身世大白那一日已經是不遠了,到時候人家可就是儲君了,覬覦他的人更是不知凡幾。
另外元景帝還攔住了劉家女嫁予如今這位太子的事情,誰知道他有什麽心思,或是說到時候那承恩侯府劉家會生出什麽心思來。
劉家可是已逝皇後的娘家,是謝琅的母族,這份量可不輕,陛下會給劉家幾分顏麵。
若是程嬌能早日生下子嗣,便能免去許多事情。
程嬌沒料到達奚玄魚會和自己說這個,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她眨了眨眼,有些呆呆傻傻地看著對方。
達奚玄魚拍了拍她的腦袋,認真道:“雖然你心有疑惑,我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但你信我一次,我總不會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