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黑下來之後,謝琅送走了最後要走的一批客人,揉了一把都要笑僵掉的臉,歎了一口氣。

雖說宴席的時候,他敬了一杯酒便躲到元景帝那裏去,但元景帝走了,他也不好不出現,陪著剩下的那些客人多多少少喝一些。

到了最後,安排人將留宿的人送去客院,要離開的則是親自送到了門口,因著已經到了禁宵的時候,他還特意請了今日空閑的金吾衛前來陪送。

長安城的治安很嚴,金吾衛便是管這些的,禁宵之後,若是誰敢出來胡亂溜達,被金吾衛逮到了,少不得脫一層皮。

當然,也不是不可以通融。

這喜喪二事,以及突發病狀需要求醫之事,便是可以通融的。

若是欲病求醫,若是遇見了金吾衛,會派遣人跟著隨行,若是遇見喜喪二事,遇見了,也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訴人家,說你是因為這些事耽擱了。

如此,可能要你在金吾衛留一天,第二天請主人家來認領,承認確實有這回事,便可離開。

不過,像景陽侯府這樣的,也可以直接請金吾衛相送,將人送到家,中途就不會被攔下。

辦完了這些事,謝琅又囑咐了周管事幾句,便準備回去了,但臨走之前,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於是便又去了書房一趟,喊來了壽山。

“七皇子如何了?”

今日七皇子回去的時候,臉色可不太好。

壽山道:“侯爺放心,屬下特意去問過了,七皇子回去之後,便請了太醫過來看,喝了藥,便歇下了,如今也沒見說有什麽不適。”

壽山想到七皇子的孱弱的身體,也是有幾分歎息的,這小孩也是挺可憐的,縱然他出身皇族,為皇子,可這天生有缺,恐怕是要一輩子都離不開藥了。

“可打聽到了什麽?七皇子說的他,究竟是何人?”

“確實是打聽到了,屬下問了七皇子身邊伺候的喜公公,從他嘴裏知曉的。

喜公公以前是江德妃身邊的伺候的,對德妃還有七皇子倒是忠心耿耿,得知屬下是侯爺身邊的,便同屬下透露了一些。”

“誰人?”

“六皇子。”

“六?”謝琅原本有些微醺的腦子瞬間都清醒了,他坐直了身子,眼中滿是驚詫,“哪來的六皇子,他不是......”

不是死了嗎?

元景帝無女,但卻有九個兒子,長子是當年周賢妃生的,據說剛出生就被那原配王氏給害了,早早就夭折了。

後來,周賢妃又生了齊王。

沈淑妃生了楚王還有四皇子,四皇子早年得了病,也夭折了。

五皇子就是太子,是元景帝登基之後第一個子嗣,正宮皇後所出,至於六皇子......

元景帝在太子長到十歲,與年幼的那些拉開距離之後,才再有的第一個皇子,生母是一個姓雲的妃嬪,後來聽說一場大火將她和六皇子都燒死了。

不過也有一些消息說當年江德妃難產生下七皇子,便是這位雲氏給害的,隻是這事,謝琅也不知真假。

“六皇子沒死。”壽山也是相當的震驚,這會兒都有些緩不過來。

“喜公公告訴屬下,說當年德妃難產,確實是六皇子的生母雲氏害的。”

“德妃難產而死,七皇子七個月早產,險些也沒保住,便是能保住性命,這一輩子也不好過。

陛下大怒,查明真相之後賜死了雲氏,據說便是連六皇子,也讓人帶走,對外宣稱雲氏自焚身亡,六皇子也一同死在了大火之中。”

元景帝有時候,也算是有情有義,為了江德妃與七皇子,連六皇子都一同舍棄了,從那時起,這天下就沒有六皇子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此舉,內宮的幾個妃子,誰也不敢再生出什麽害人之心。

謝琅聽了這些不為人知的秘辛,眼睛微微眯起:“所以七皇子覺得,陛下沒有意屬齊王,就有可能是相中了這位六皇子,要將六皇子帶回來認祖歸宗?”

壽山是個仔細周到的人,想了想道:“這個,屬下認為不大可能。”

謝琅想想也讚同:“既然已經舍棄了,依照陛下的性子,就沒有再接回來的可能。

齊王雖然還是有一點欠缺,但也是一個很不錯的選擇,便是六皇子驚才豔豔,絕代天驕,他也寧願選擇齊王。

可若不是這六皇子,為何陛下會說出讓齊王回封地的話?”

謝琅還是覺得事情有些古怪,“難不成陛下覺得太子有長進了,可以再考慮?”

“太子最近做出什麽功績了沒?”他問壽山。

“太子做出什麽功績了?”壽山也茫然了片刻,想了想道,“沒啊,自從東宮解禁之後,陛下便命太子跟在少傅身邊讀書,朝堂之事,都少沾手了,而且您忘了,陛下還封了孫良媛做太子妃。”

從朝堂上消失,又有了一個沒有娘家的孤女做太子妃,這便是世人猜測太子要被廢的原因。

謝琅咂咂嘴,實在是有些困惑了,不過他想了想道:“算了,管陛下意屬是誰,隻要不是什麽六皇子就好。”

若是六皇子,七皇子估計都要氣瘋了,殺母仇人之子,當真是不共戴天,若是知道六皇子在哪,七皇子估計都要找機會弄死他了。

壽山道:“喜公公將此事告訴屬下,也是希望若是陛下真的意屬六皇子,要將人接回來,到時候侯爺得幫幫七皇子。”

謝琅點頭:“嗯,我知道了,你回去歇著吧。”

“是。”壽山應了一聲,剛想離去,卻見謝琅還坐在那裏不動,腳步頓了頓,有些奇怪問,“侯爺,是還有什麽事嗎?”

“嗯?沒事啊!”他還能有什麽事?

“那您怎麽還不回去?”壽山就奇怪了,他這今日才成親,不回去見新娘子,怎地還有心思呆在這裏。

壽山打量了他一眼,沉思良久,忽然想到了什麽,驚訝問:“侯爺,您該不會是怕了吧?”

怕?

怎麽可能!

謝琅冷瞪了他一眼,訓斥道:“你在說什麽瘋話,我怎麽可能怕,這世間上還有我怕的事情嗎?”

是的吧,他有什麽好怕的?

“你趕緊走趕緊走,我這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