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嬌心道,他是我夫君,我不使喚他留著做什麽。

不過這話她倒是沒說,再說就過了。

嗯,也不是什麽事都能往外說的。

程家一家人樂融融,熱熱鬧鬧的,便是不大愉快的蘭氏臉上也有些一些笑意。

說起來這人真的是很奇怪,照理說,自己的兒子考中舉人了,雖然名次靠後一點,但也是好事,別管它什麽排名,隻要考中就行。

但蘭氏對這個排名確實不滿意。

她自詡才女,才華不俗,便是昔日的程元仲考秋闈的時候,那也是京兆府的解元,而程詞身為他們二人之子,卻考了一個吊車尾的名次,再往後幾名就要名落孫山了,她哪裏能滿意。

不過今日她倒是聰明了一回,見程老夫人這般高興,她也不敢吭聲說不滿,隻能坐在那裏忍著,一聲不吭。

程老夫人也是看出了她的不滿,偶爾一個眼神掃過去,讓她將自己的嘴巴閉緊,不要再大好的日子說那些不好聽的話。

一餐飯畢,男子們移去了外院繼續聊天,女子們則是留在屋中陪程老夫人說話。

蕭氏、蘭氏坐在那裏不怎麽吭聲,程嫻也不吭聲,倒是程妍和程嬌話挺多的,再加上程妙、程湛與蕭清微三個孩子,氣氛十分的熱鬧。

程老夫人吃好喝好,和孫女聊著天說著貼心話,再逗逗曾孫曾外孫,臉上的笑意就沒停過,便是也有幾個堵心的,也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夕陽的餘暉將燼之時,眾人便要離開。

程嬌與謝琅相攜而去,膩膩歪歪的似乎都不願分開。

趙錦亭扶著程妍上馬車,對待懷孕的妻子,他自然是小心溫柔。

便是蕭衡,也是在忙完之後匆匆趕來和程家人說幾句話,向程詞道喜,順路也接程姝和女兒回家。他和程姝夫妻關係平平,並不親近,但女兒卻是他的心頭肉,疼惜得很。

程嫻站在門口,看著眾人成雙成對,美滿幸福,而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夫君將她視為無物,連麵子情都懶得做,還笑她是自己貼上來的,是自甘下賤......

於是...於是她心態突然就崩了。

她伸手捂了捂臉,轉身往府裏跑去。

程謙與聶靜雲還有程詞程讓一同出來送客,見她突然又跑回家去,都有些傻眼。

聶靜雲愣然:“她...她這是怎麽了?”

怎麽突然就哭了?

好像沒有人招惹她吧,是吧?

程詞見此趕緊追上去。

程謙也道:“走,我們去看看。”

聶靜雲與程讓自然沒有意見,一行人便跟了上去。

程嫻一路跑回了福安堂,抱著程老夫人的手臂哭了一場。

程老夫人坐在那裏,也沒開口說什麽,任由她哭著,聽聞程詞他們來了,便讓他們都回去,別在這裏礙事。

程嫻哭了很長一段時間,大約哭得狠了,等她哭累了停下的時候,身上出了一身汗,臉上的妝容也有些花了,瞧著有些狼狽可憐。

程老夫人讓人端來了一盆溫水,給她洗手淨臉,然後又讓人給她送上一盞溫茶。

“說說吧。”

“祖...祖母......”

“怎麽?是覺得開不了這個口嗎?”

程嫻低下頭來,看著自己的手指死死地拽著帕子,一如她揪緊的心。

程老夫人搖頭,慢慢道:“你既然是覺得委屈,為何又不敢說了?難道是這才想起自己做錯了事情,嫁錯了人,覺得麵上無光,難以啟齒嗎?”

程嫻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程老夫人歎了口氣,又道:“雖然當初大家都反對你嫁給那聞躍之,覺得這不是你的良緣,更不是什麽好人家,你自己死了心要嫁。

若是不讓你嫁,你非但不會好好過日子,這心中大概會一輩子怨恨家裏人,覺得家裏人沒給你說一門好親事。”

程嫻有時候也尤其固執,或是她像攀高枝的執念太深了,程家給她找的親事契合她的身份,她自然是看不上的。

故而若是當初不讓她嫁聞躍之,她也不會好好過日子,反而會一輩子怨恨娘家人,覺得娘家人攔了她的榮華富貴,讓她一輩子得不到自己想要的。

故而程老夫人隻能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就連程元仲也無奈,心想著讓她嫁了,待日後吃了苦,知道好歹,再和離重新找一個。

等到了那時,程嫻大徹大悟,知曉該好好過日子,總比一輩子活在求不得的痛苦當中要好。

程嫻死死地咬唇,沒有說話。

程老夫人道:“這世間上有句話叫做心比天高,命比紙薄,有些東西,不屬於你的,非要強求,那便注定一生痛苦。”

程嫻不甘心:“難不成我就比不上別人了嗎?當初二姐能成為準太子妃,如今六妹又能嫁給景陽侯,為何我......”

“阿嫵當初得陛下賜婚,是因為她名聲好,端莊賢惠,得體從容,又是侯爺嫡女,故而陛下下旨,為太子聘娶她的為太子妃。”

“至於你六妹,你六妹的事情又是另一回事,你若是有那個本事,讓哪家郎君心甘情願娶你為妻,那是你的本事。”

但像是程嫻與聞躍之這門親事,最開始的時候是她先算計聞敏之,聞敏之不上當,反手推了聞躍之出來,她為了這門宰相府的姻緣,非要嫁進去。

人家聞躍之其實根本也不在乎她這個妻子,是她自己貼上去的。

若此人不是自己的親孫女,程老夫人真的是罵她兩聲‘活該’,自己貼上去的,能不叫人作賤嗎?

“不過我且問你,你如今有什麽打算?”

“打算?”程嫻茫然。

“是啊,打算,若是你覺得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便告訴祖母,祖母和聞家的人談談,讓你和聞躍之和離就是了。”

“和離?不!我不和離!”程嫻使勁搖頭,她是不願和離了。

她如今已經是這樣了,便是和離再嫁,也找不到什麽好人家了。

程老夫人皺眉,對於這個答案很不滿意,於是問她:“那你想如何?難道還要和那聞躍之繼續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