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一回

那太監聳搭著的眼皮微微一挑,瞅了周英一眼,鼻孔哼了聲,冷笑,“喲,這不是周將軍、趙太史令家的……哦,咱家忘了,你們已經被貶為賤民。話說,你們不安分地在官家裏邊當賤奴,居然擅自跑到山上來逃避懲罰,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來人啊,給咱家把他們拿下!”

“我看誰敢!”周英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一麵金牌一揚。

那些聽令上前的官兵一看,頓時魂魄飛散,全部跪倒在地!那些護送欽差前來的地方官員們看清金牌上的字後,也全部跪下,包括兩位欽差大臣與剛才神情囂張的太監。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原來,那塊金牌上邊寫著“如朕親臨”四個字。剛才青鳳被青鸞用意念喚進屋裏,然後吩咐躲在屋裏的嬌嬌將金牌拿出來給周英,並叮囑了他幾句。

周英持牌衝那太監冷笑,“睜開你們的狗眼看清楚,我周、趙兩家如今正遵守皇家規矩,在李家為奴為婢,並非逃避懲罰!如果你們對李家有疑,盡可回宮稟告皇上,是非黑白自有皇上公斷!反而是你,陳公公,你隻是一個太監!我朝律法何時輪得到你一個閹人來置喙執法?!你以為現在還在京城範圍?在這兒,老子要殺你就像摁死隻螞蟻!隻是不想髒了我的手而已!”

剛才頤指氣使的太監垂著頭跪著不敢應答,不過。他低垂的眼瞼並無一絲恐怖,反而充滿恨毒之意。他知道周英不敢殺他,因為他是宣旨太監。代表著梅林王至高無上的威嚴!就如同那塊金牌一樣,雙方誰也奈何不了誰。

公公都是能屈能伸的人才,待日後回宮,他多的是計謀整死這兩家子!

周英收起金牌,眾人起來後,站在太監旁邊的一文一武兩位欽差大臣苦著一張臉,朝周英拱手道。“周少……呃,周公子,前事休提。我等是前來冊封長公主殿下的,麻煩周公子代為通傳,請長公主殿下出來接旨吧!接了聖旨,陛下對長公主的看重與恩寵方能昭告天下。這可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啊!萬萬耽誤不得!”

既然對方有禮。周英也不再擺架子,不卑不亢回禮道:“不是小子有心輕慢聖旨,實在是我們這兒沒什麽長公主,兩位大人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找吧。”這一文一武的官員,周英並不認得,估計是後起之秀,又或者是那位假太子挑中的黨羽。不過無所謂了,他們兩家如今不在朝堂。他才懶得理會這些糟心事。

以前滿腔熱血衛國家,如今一身輕閑為親人。經曆了一番苦難波折。又在山上住了一段時間,兩相權衡之下,他們兩家人比較喜歡這種簡單而樸實的生活,對京城的富貴已不抱一絲一縷的向往。

“那,可否容下官前去拜見梅十三梅姑娘?”那一文官眼珠一轉,恭敬道。對方手中有金牌,想必這兒肯定有人曾與梅林王有關聯,恭敬小心點總是沒錯的。

“三小姐雲遊去了,距今已離開兩個多月,不定什麽時候回來。你們如果實在要等,那也隨便你們,不過你們得下山,不得在山上擾了我家幾位小姐的靜修。”

由於周英等人拒認長公主在山上,那些官員沒辦法,隻好又下了山。沒人接聖旨,他們不敢回朝麵聖,於是在地方官員的安排下,住在大鞍山的山腳下等待。

屋內,周大寶與嬌嬌兩個外國公民探頭探腦地往外瞧。見人走了,周大寶跌坐在地,終於鬆了一口氣。

“嚇死了!老子長那麽大還沒親眼見過這種情景……嘖嘖,不過確實是威風!如果有一天,我也能有此陣仗威儀,肯定死而無憾~”一臉感歎憧憬。

同樣癱坐在他身邊的嬌俏女子啐他一口,“啐,淨想美事!你誰呀你,一個偷渡來的小乞丐也想當大官,做夢吧你!下輩子投個好胎說不定有幾分希望當個小兵扛大旗!”

“哎哎,好歹我救了你,說話能不能別那麽難聽!”周大寶不滿了。

那嬌嬌絲毫不買帳,“正因為你救過我才這麽說的!換了其他人,小娘管他去死!”

“……”周大寶頭一歪,他不與女人一般計較~

再說周英等人,眼睜睜看著一行人浩浩****地下了山,神色陰晴不定。

趙氏臉色蒼白,滿懷慶幸地拍著心口,“唉,才多久沒經曆這種場麵,老身如今見了他們,心裏仍然怦怦直跳。”一看到那太監,她便想起家破人殘的一幕。那場麵,至今她久久不能釋懷!

她家老爺子自從被廢了雙手後,整天躺在**等死,不吃不喝。幸虧二小姐青鳳心慈,幫他治好了!然後平常不是在新宅院裏做做木凳子、竹籃子,就是上山看鳥釣魚。有時候坐在山石上呆呆地望著崖下,嚇得她每次都要找人暗中跟著他,或者直接陪他上山。他臉上再無笑容,也不曾與任何人說過話。

“母親別怕,咱們以後再也不必怕他們了!走,咱們先回屋吧。三妹、四妹看著爹爹,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還得把這事向兩位小姐匯報一下。”趙家二子扶著自己老娘,與一眾女眷慢慢回了李宅。

周家這邊,周雄靜默不語地站在路口,他額角兩邊青筋暴起,目光陰鷙緊盯著那些人下了山。站在他身邊的麗娘留意到他的不妥,忍不住心驚膽顫地拉了拉他的袖角。

“雄郎,你怎麽了?”

周雄暗啞著嗓子,“我要殺了那死太監!”他眼內布滿紅絲,一身戾氣令人難以忽視。

“不行!二弟,你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周英嚴厲喝斥。

“為什麽?!大哥,你剛也說了,他現在是在我們的地盤,殺他就跟摁死隻螞蟻一樣!何況他隻是個一個太監……”

“那也是代表著陛下的太監!你殺他就等於藐視皇上!你是想讓咱們老周家被誅九族嗎?!”周氏紅著眼眶喝斥小兒子道。

她也很想殺了他!家中遭難,心中最痛的莫過於她!她丈夫戎馬一生,曾笑言,他周家子是馬上英豪,日後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沙場之上!沒想到,太子竟然聽信國師讒言,趁梅林王離宮失蹤時,將一名為國屢建奇功仍值壯年的猛將,突然處死在午門之外,令人措手不及!

這筆帳,又豈是一個小小太監便能抵銷的?

周氏一改往日的爽朗,她淚流滿麵,仍然狠聲道:“殺一個太監算什麽?要殺就殺那個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畜生野種,還有護國寺那位妖僧……替你們的爹報仇雪恨!”

一股難以名狀的沉痛哀傷,在宅外蔓延擴散……在另一條上山的路口,林海靜靜站在樹林邊,目光幽暗地瞧著周氏一家沉重的哀痛。良久,方回轉山上,開始更加投入地練功……

在屋裏,青鸞、青鳳姐妹一直用靈識探視著外邊。所以,宅門外周家的情形,她們看得一清二楚。

“唉,姐姐,你說如果十三肯回去當個長公主該多好啊!最起碼可以替周家討回公道。”趙氏的恐懼,周氏的悲痛,讓青鳳十分不是滋味。

青鸞微微冷笑,“哪有那麽簡單!如果那太子是個假的,此事尚有轉機。可惜如今他雖不是皇長子,卻仍然穩坐太子之位!可想而知,他背後的勢力有多龐大!足以令梅林王顧忌。要報仇,談休容易。最好先搞清楚幫他的到底有哪些人,才能從長計議。”

聽她這麽一說,青鳳頓時眼一亮,“姐,你要幫他們?”

青鸞橫她一眼,“我才沒那份閑心。自己的仇自己報!他日周、趙兩家學有所成,他們想上哪兒上哪兒,想幹什麽幹什麽,與我們何幹。鳳兒,咱們如今不敢輕易鑄劍煉丹,卻能留在屋裏靜修心法,說不定會有新的領悟。你呀,別被外界的紛擾給亂了心神。”說罷,拂袖而去。

見希望落空,青鳳兀自在房內生著悶氣……

第二天一早,發生了一件令人意外的事。

“唔?你們要離開了?”青鳳一早出門準備上山看藥草,便見呂依娘扶著一位柔弱的婦人前來告別。

在青鳳的診治之下,呂氏的身體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但不知她是天生體弱還是咋的,渾身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連個簸箕都拿不起來,走兩步路還得人扶著,比周、趙兩家的閨閣女子還要柔弱!

於是青鸞、青鳳免了她的勞力活動,讓她跟女兒住在新宅子,整天窩在屋裏讓呂依娘服侍著。偶爾由呂依娘扶她出來曬曬太陽,不過她吹不得風,一吹就嚷頭暈頭痛,然後母女倆又匆匆返回屋內,瞧得周圍的人直翻白眼。

呂依娘是個勤快人,可惜是個可憐人兒!先是有那麽一個好賭的渣爹,又攤上這麽一個體弱的娘,換了別個神經纖弱的女子,估計早活不下去了。

不過,呂依娘雖然嫌棄自己的爹,卻對母親非常孝順。無論身處什麽環境,她總是盡力護母親周全,絲毫不怕委屈了自己。認識她的人都會由心誇讚她,如果她弑父的事沒被人知道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