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斥候不是白癡,不會查不到這麽明顯的戰爭痕跡,敵軍的指揮者很有可能已經知曉自己的先鋒已經被全殲,那麽,自己必須要有所行動!

而且要快!

四萬沒有經受係統訓練的農民軍,打一場勝仗可能,指望他們憑借一腔血勇就擊敗三萬正規軍?那是絕對不可能的!小誌深知這一點,所以下一場硬仗的主角,將是剛剛歸降的三萬鄴城軍!

“將軍指揮若定,僅憑未曾訓練過的農民就能大破敵軍,實在是讓下官佩服!”辛評恭謹的站在小誌的身後,語調沉穩,但滿含敬意的說道。

聽得出那是出自真心的讚美但並無阿諛之意,小誌淡淡一笑,和聲謙遜道:“僥幸而已!隻此一次,再難有第二回了!接下來的大戰,還須仰仗大人麾下的士兵多多盡力,將軍切莫讓我失望啊!”

“下官一定全力以赴,為將軍效力!”辛評一擺長袍,就要俯身下拜,但卻被小誌攔了下來。

“軍情緊急,無需多禮了!大人的士兵,都集結好了嗎?”

“恩……都在這裏了,隻不過……”辛評躊躇片刻,似乎很難開口。

“唔……我明白的!讓我來吧!”小誌輕歎一聲,往前邁出幾步,來到了城頭,俯視著城下列隊集結的三萬餘鄴城正規軍,眼底閃過了些許的讚賞之色。

正規軍與農民軍之間的差距,不在於鬥誌,而在於軍容。城下這整齊肅立的虎狼之師,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挺立如鬆,不動如山,靜靜的佇立,一股勃然的氣勢就已經衝天而起,遠遠超越了先前的四萬農民大軍。

“殺氣內斂,令行禁止,不錯的軍隊!辛評大人帶兵有方啊!”

“哪裏,將軍過獎了!”辛評嘴裏在謙遜,但眼中卻閃過了得意的神色。

“士兵們,我知道,前幾天還是敵人,今天我就將帶領你們打仗,這樣的變化你們很難適應。我相信,你們之中有些人不服我,有些人忌恨我,更有些人,也許還在盤算如何刺殺我!”小誌此言一出,低下的士兵大嘩,誰也不明白,那個陌生的年輕將領挑在此時說出這樣的“實話”意欲何為?

“但是,這些我都不在乎!你們與我是敵是友,今後還很難說!但此刻我是你們的統帥,我就有權要求你們牢記士兵的唯一天則——服從!”小誌語音不高,但偏偏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能聽到,聲勢也不足,但言談間自有一股攝人的力量,迫使士兵們認真思索小誌所說的每一句話。

“那麽現在,我就要對你們下達我的命令,也許也是最後的命令——拿起你們的武器,與你們舊日的袍澤,戰鬥!記住,你們不是為我而戰,在你們的身後,有數十萬鄴城的百姓,城池若破,他們的下場會如何,我不用多說。你們的父母,兒女,親朋,至交,所有你們珍惜的人都在城裏看著你們,期待著你們,你們有義務,為了他們的生存而戰鬥!告訴我,你們願意與我,並肩作戰,保衛家園嗎?”

偌大的軍陣陷入到奇妙的靜寂之中,但在沉靜中孕育的那般狂猛熾烈的鬥誌,漸漸升騰,飆升到了巔峰!

“你們願意嗎?”

“願意!願意!願意!”這一回,所有的士兵都揚起手中的刀槍,發出整齊的怒吼,為了保衛自己的家人,家園,所有的人,都有了拚死一戰的覺悟!

殺氣,衝天而起!

滿意的笑了笑,小誌轉身對佇立在身後的辛評說道:“辛大人,召集軍中將校和鄴城官吏至我府中議事!”

“遵命!”辛評躬身應答,臉上的敬重之色,更加濃鬱了!

小誌在鄴城的臨時辦事所,設在了自己曾經大殺四方的所在——鄴城最大的客棧。坐在這裏接見自己的屬下,小誌又找回了當初揮斥方遒的感覺!

“典韋,派出部分狼兵,盡快肅清城周三十裏內的敵軍斥候!雖然那一戰未必瞞得過敵軍,但少讓他們得到一些關於我軍的情報,也是好的!”

“明白!”典韋答得言簡意賅。

“辛評大人~”略帶歉意的望著辛評,小誌緩聲說道:“請大人率領五千農民軍,出城誘敵,許敗不許勝,以驕敵心!此計極為危險,原本也可由別人來做,但若有大人出麵,相信效果會更好!所以……”

不等小誌說完,辛評已經小步疾趨而出,長身一揖對小誌施以大禮,堅定的說道:“謹遵將令!”

微微點頭,小誌對辛評的表現大感滿意。辛評在史上也算是袁紹陣營中一名不錯的謀士,如今能夠投效於自己,不失為此次鄴城之行的一大收獲。

“其餘眾將,各自激勵將士,務必令行禁止,助我破敵!”

“諾!”帳中眾人一起放聲應答。

“很好!我還有些誘敵中計的小計倆,來,我們一起合計合計……”

不說小誌一方在共賞破敵大計,前來平叛的敵軍主力此刻已經在鄴城五十裏外集結,總數不下三萬的大軍,看上去聲勢倒也頗為壯觀。

但是……

“前軍雖然大敗,但我料敵師定然已經疲憊,我們趁此時出兵攻打,定可一鼓作氣將鄴城攻下,敵軍不過是一群農民,有什麽好怕的?”

“農民?農民能將一萬五千精兵一舉全殲嗎?我們對敵軍的情報不足,我覺得不可妄動,先探查清楚再說!”

“我軍握有虎狼之師,怎麽如此瞻前顧後?鄴城各宗族不知道還剩下多少,若是被全部摧毀,那將對整個冀州的穩定造成巨大的影響,我也認為應該盡快出兵攻城才對!”

“哼,敵情不明,怎麽妄言必勝?若敵軍早有準備,我們這麽貿然撞上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

並不是遵循袁紹將令出兵,臨時集結的大軍並沒有一個官方認定的統帥。雖然大軍集結之後,眾人公推濮陽守將,袁紹麾下上將蔣奇為總指揮,但其餘眾將地位相差不大,直接導致了意見不合時候的肆意爭吵,偌大的軍帳比菜市場還要熱鬧半分。

蔣奇一直沉默不語,靜靜的聽著眾將的爭吵,心中也暗暗歎息:這樣的軍隊,能打勝仗?

正當蔣齊考慮是不是應該出口統一眾將意見的時候,帳外進來一名斥候,跪地向蔣齊稟告:“叛賊辛評,領兵正向我軍逼近!”

“恩?辛賊帶來多少人?”

“呃……這個,小人不知,似乎,不下五千人吧!”斥候顯然不確信自己的答案。

“廢物!我派出那麽多的細作,連敵軍的數目都差不出來嗎?真他媽的一群廢物!”蔣齊怒極,不禁爆出了粗口。

“這個……將軍……外出探查的眾位弟兄遭到敵軍的獵殺,能活著回來的,隻有小人等三人了!”細作委屈的為自己辯解。

聞言一愣,蔣齊恢複了些許冷靜,揮手示意斥候下去休息。

“我觀辛賊此來並不尋常,似乎有什麽詭計,不得不防啊!”蔣齊不失一名良將所應有的謹慎和多慮。

“哼,辛賊監守自盜,使我鄴城落入敵手,著實可惡!我願率領本部兵馬,將其全家捉住,挫骨揚灰,以泄我心頭之恨!”

“沒錯,大家一起殺出去,將那辛評賊子捉住,狠狠的羞辱折磨才是!”帳中眾將頓時喧嘩起來,七嘴八舌的卻盡是出兵殺敵之意,鬥誌異常的高昂。

雖為統軍之人,但蔣奇似乎也知道自己對這些往日平起平坐的袍澤約束力有限,微微搖頭輕歎,決意一戰:“那好,傳我將令,全軍在營前列陣,等辛評賊軍前來!各位務必盡力,一舉剿殺敵酋!”

“諾!”

帶著五千農民軍與敵人大軍對峙,辛評隻有一種苦笑的衝動:這哪還用得著詐敗啊?就算是真刀真槍的拚,自己這點人馬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啊!唔~好重的殺氣,這樣,也許能演的逼真點!

擰身回頭,辛評和聲對身後一員年輕的小將說道:“陳校尉,可敢出戰,壯我軍聲威?”

“有何不敢!駕~~~”小將奮然應了一聲,縱馬而出。

“何茂將軍,解決他!”蔣奇擰眉說道。

“哼!”冷哼一聲,朝歌守將何茂躍陣而出,不愧是受命鎮守一城的袁紹軍名將,光憑那出馬的架勢,就比陳校尉強上太多!

兩柄鋼刀在半空中相並,交手隻一合,那陳姓小將就被震退了七八步才止,臉色潮紅,明了了彼此戰鬥力上的巨大差距!

小將心中有了退意,但何茂卻不會任自己的獵物逃脫,驅動**良駒急衝而來,手中長刀揮斬下來,氣勢十足。

“砰~~砰~~砰~~~”小將使出全身力氣,硬抗了三個回合,右臂被轟的酸麻疼痛不已,心中大駭,隻想撥馬而退。

“小狗!你給我去死吧!”何茂現出了冷酷的笑意,鋼刀猛的加速,橫斬過去!

碎刃,破體,陳校尉慘呼一聲,腰腹竄出大蓬血雨,淩空飛起,在空中盤旋幾圈後才轟然墜地,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吼~~~”何茂舞刀怒吼,聲音嘶啞仿若鬼嘶一般,辛評身後的一眾農民軍心中驚懼,竟齊齊微退一步!

蔣奇眼中精光一閃,不失時機的舞起了令旗:全軍聽令,給我上!擒殺辛賊者重獎!

數萬如狼似虎的士兵呼嘯著殺了上來,鋼鐵洪流漫過大地,要將一切阻礙摧毀,碾碎!

辛評臉色微微一變,但絲毫不亂,令旗一揮,沉聲下令:“撤!”

農民軍撤的非常果斷,而且辛評親自領兵斷後,邊戰邊退,成功掩護了主力軍撤走,辛評才在少數親兵的護衛下脫離戰團,向鄴城方向奔去!

“鳴金收兵!停止追擊!”蔣奇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命令剛剛獲得一場勝利的大軍停下追擊的腳步。

“蔣將軍,為什麽?正是一舉擒殺辛氏逆賊的好機會啊!”

“我觀敵軍不戰而敗,定然有詐,我們不能貿然進軍,中敵詭計!”

“什麽詭計?他們根本是不堪一擊!若追擊下去,不隻可一舉殺滅辛賊,更可趁勢收複鄴城,如此良機,我不會錯過!”何茂冷哼一聲,撥馬便走。

“何茂,你敢抗命?”蔣奇怒極,奮然喝道。

“哼,別人服你,我可不服!少拿官威來唬我!”根本不理會蔣奇的憤怒,何茂縱馬加速而去。

“朝歌兵將,隨我來!”隨著何茂一聲令下,偌大的軍隊中驟然分裂,近萬名士兵在各自將佐的帶領下,離陣而出,緊隨著何茂向著辛評軍消失的方向追去!

“蠢貨!混蛋!”蔣奇猛的將手中令旗灌在地上,奮然喝罵。

“蔣奇,怎麽辦?”魏郡守將與蔣奇一貫交好,是以聽命留了下來。

“媽的!何茂混賬,我們卻不能放棄他們不管!如果他這一路軍再被敵人設計被滅,那這場仗,就不用打了!”嘿然長歎,蔣奇也隻能無奈的傳令,“傳令,收拾軍伍,列好陣勢,緩緩進軍!多派些斥候開路,探好路了我們再走!”

“諾!”

此時此刻,蔣奇還不知道,一場針對他這三萬大軍的殲滅戰,已經在不遠的前方,等待許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