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馬立於高坡之上,和著血腥之氣的晚風微微吹拂小誌的麵龐,沮授軍的大營已經燒成一片,隱約仍有無數人影在裏麵廝殺不休,星星點點的火把在整個戰場閃爍,映襯出一道道身影翻滾扭殺的慘狀,好似在地獄的熔爐上掙紮的孤魂野鬼!
肅然默立,戰馬感受到小誌那愈來愈濃烈的殺氣,不安的甩著頭,輕輕跺著馬蹄,輕嘶不止。
觀察戰局良久,小誌銳利的眼神中寒光四射,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微笑,傲意十足,隱約展現出了將勝利操控在手的堅強自信。
毫無疑問,整支沮授大軍的抵抗都異常的頑強,餓著肚子與強敵激戰一個多時辰,仍然未露敗相,縱使份數敵對,小誌也難掩對沮授統兵之能的欽佩之情。但是,也許沮授早已發現但卻難以補救的漏洞,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顯現。
一支大軍,三萬多人,不可能全是超人,定然有體質強弱,武技高低之分,有的人可以憑借一腔鬥誌堅持死戰不休,但也一定會有人難耐久戰,時間一長,便露出了疲憊之態。
這就是破綻!
沮授明顯將精兵集中在了中路,近萬人直至此時仍然維持著堅韌的陣勢,絲毫不顯散亂的與敵鏖戰,甚至微微占據著上風,小誌麾下士卒的傷亡,有五成是傷在了這一路軍的抵抗之下。
但左右兩翼的防禦,就不那麽堅實了!即使兵力上占據優勢,卻已經漸漸被敵軍壓製壓縮,整個戰線都在緩緩的後退,幾乎要被逼回那猶在燃燒的大營中去。
牽一發而動全身,若是擊潰左右兩翼中的一翼,此戰必勝!
回顧身側,一千五百餘士兵自動集結,列成陣勢與敵死戰,不時有得空的士兵,用期待的目光望向小誌,似乎在期待著這員屢創奇跡的小將,帶領他們取得最終的勝利。
一千五百人,夠了!
突然夾緊戰馬,戰馬感應到小誌那澎湃的戰意,興奮的長鳴一聲,撒開四蹄,腳下生風,從高坡上衝下。
銀槍招展,小誌簡單的呼喝一聲:“跟我走!”一千多名士兵就跟隨著小誌的馬蹄,齊聲呼喝著衝鋒而去。對於他們而言,小誌所在的地方就是勝利所在的地方!
無條件的信任!
當先衝鋒,小誌匹馬竄入了敵右翼的大陣中,銀槍微顫,幻化出五道槍影,分擊最近的五名小兵,刻意控製住力道,是以五名敵兵居然可以揮舞長矛,“架住”小誌的槍!
兵刃相交,小誌內勁迸發,輕易將敵兵震退,再揮一槍,了解了眼前的敵兵,小誌再次確認了心中的想法!
“不會錯,腳步虛浮,力量軟弱,連眼神都有些渙散,這些人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有我無敵,攻!”小誌揚槍怒吼,換來麾下將士齊聲的配合,千餘人的軍隊,好似怒潮衝擊著頑石!
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小誌就突進到敵陣的腹地,四麵八方盡是敵人,但小誌感受到的壓力卻並不太大,用不著使出神速槍技,單隻依靠著精妙的招數,已經足以屠戮這些漸漸力竭的小兵了!
“衝!衝!摧毀他們!”小誌一邊衝突一邊嘶吼,洶湧的豪情鼓舞著身後將士的鬥誌,揮刀殺敵,不帶有一絲的猶豫!
“亂吠什麽?給我去死!”身側突然傳來一聲怒喝,一把長刀同時斜劈而來,刀氣冰涼!
心中早有警覺,小誌及時收槍橫於胸前,穩穩的架住敵將一擊,響聲過後,小誌紋絲未動,來襲的敵將卻收住了突襲的勢頭。
張凱,沮授任命的總攬營外戰事的將領,關鍵時刻擋在了小誌的馬前。
剛才一擊手腕就有些發麻,張凱震驚於敵將的實力,但臉上絲毫不顯懼色,嘶吼連連,長刀閃出片片刀光,冰寒銀亮,悍然猛攻!
不曉得敵將的名諱,但前進的腳步被多阻一刻就意味著麾下的士卒多死一人,小誌絲毫不留力氣,銀槍越舞越快,恍惚間竟細若一根銀絲,糾結纏繞,將敵將的攻擊接的分毫不差!
“砰~~~砰砰~~~~”兩具兵刃在極短的時間內相撞百餘下,刺耳難聽的聲響不絕於耳,星花四射中,小誌的意氣愈加高昂,而張凱的臉色則顯得有些猙獰!
“砰~~~”最後一聲巨響,二人同時收招後退,小誌微微呼氣,瞬間就恢複狀態,神完氣足,反觀張凱的左臂滲出點點的血漬,額頭布滿冷汗,嘴唇微顫,明顯受創不輕!
“小狗!我要你死!我要你死!”張凱的額頭青筋暴露,麵色凶悍的似要生吃了小誌,但配合著那傷痕累累的左臂,怎麽看都有點色厲內荏的意思。
小誌傲然微笑,隻將銀槍微微抬起,直指對手,無懼任何挑戰!
“喝~~~~”張凱戰刀再次探出,隻此一刀,一刀破極,巨大的刀影直劈小誌。
“拚力氣?懼你不成?”小誌輕喝一聲,長槍微顫,三道似有若無的殘影閃爍不定,迎擊而上。
第一道殘影,磕上了張凱的刀,就幾乎抵消了張凱全部的刀氣,第二道虛影同時抵至,巧妙的磕在張凱的刀背上,內勁一吐,就將對手的長刀震偏,間不容發的瞬間,第三道槍影到了!虛實不定的一槍,但所帶來的壓迫感卻逼迫得張凱呼吸不順,內心驚駭,偏偏卻無力防禦!太快了!
中!張凱慘叫一聲,左腹中槍,若不是他躲閃的快,這一槍已經取了他的性命!劇痛使得眼前一陣模糊,但內心的凶性同時蘇醒,張凱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腹肌發力,夾住了小誌的槍,右臂鼓足全力,橫斬過來,打定了與小誌同歸於盡的主意!
生死頃刻,小誌依然冷靜不亂,手握槍尾,暴喝一聲,發力猛推,銀槍徹底貫穿了張凱的身軀,小誌同時借力後仰,躺在了馬背上,千鈞一發之際,眼看著張凱的刀貼著自己的麵皮劃過。
“吼~~~~”張凱發出了在人世中的最後一聲嘶吼,麵龐上的血色迅速消退,雙眼漸漸無神,啪的一聲,鋼刀落地,張凱搖晃了一下,也一頭栽下馬去,但那雙透出凶悍氣息的眼睛,至死也盯視著小誌,訴說著死者的不甘和不服!
張凱的身死,使得其麾下將士的士氣無可挽回的跌落下去,小誌就可以聽見一聲聲抽空肺腑的吸氣聲,看見敵兵瘋狂的戰意在迅速的消逝,代之而來的是無盡的疲憊,還有越來越冰寒徹骨的恐懼!
隻要還是血肉之軀,就不可能違背生理規律!戰意再怎麽堅定無窮,也終究敵不過饑餓和疲憊,還有人性深處的畏死心理。
“殺!殺!殺!”小誌適時的高喝出聲,將麾下將士的士氣激升至巔峰,使得每一個人都強悍似虎,肆意屠戮著那些戰鬥力明顯下降的敵兵,整個右翼戰線,很快就到了崩潰的邊緣!
“死戰!死戰不退!”戰陣之中,不時有基層將校嘶聲的呼喊傳出,不斷有人試圖將士兵的鬥誌再度燃起,但那鬥誌有如決堤之水,一旦泄洪,哪裏還有回收的道理?右翼戰線的不利,很快就造成了整支大軍的被動,疲憊的士兵失去了作戰下去的能源,開始失去抵抗的能力,更有戰意不堅者,已經癱坐在了戰場上,苦澀的搖著頭,哀聲請降。
“哈~~~”銀槍來回撥灑,將馬前的障礙掃除,小誌終於觸及到了沮授大營的柵欄,營內的戰事仍在繼續,在滾滾熱浪中繼續!小誌猛然怒喝,銀槍灌注了全部的力氣,轟擊在柵欄之上,隻聽一陣難聽的刺啦聲響,小誌眼前的一大片柵欄,轟然倒塌!
“殺進去!殺進去!生擒沮授!殺啊!”小誌將生擒二字說的無比清晰,他著實不希望像沮授這樣一位大賢死在自己的手中。
營內,營外,兩線的戰事,隨著小誌成功突破了大軍的右翼,而逐漸陷入到了一邊倒的殺戮之中,而直到此時,沮授所祈盼的援軍,依然沒有到來!
沮授,中軍大帳。
“大人,弟兄們扛不住了!請您先走吧!留住性命,他日才好為兄弟們報仇啊!”荀諶渾身浴血,連站都站不穩當了,語氣焦急的力勸沮授。
沮授的臉上平靜無波,看不出悲喜,但卻堅定的搖了搖頭:“萬千將士身死,我難逃其責,縱然身免,又於心何安?我既然說過要與各位並肩作戰,那就一定不會逃避!荀諶將軍,若事不可為,你就率領士兵們撤吧!所有的罪責,都由我一人承擔!”
“大人!”荀諶跪伏於地,泣不成聲,“此戰過不在你,你實在無須自責的啊!”
“嗬嗬……”沮授苦澀的笑了笑,搖頭長歎一聲,淡淡的說道,“將軍,我想靜一靜,你,就先走吧!”
“走?你們誰也走不了啦!”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帳外響起,一個高大雄壯的身影邁入了軍帳,寬敞的中軍帳也驟然局促起來,不是典韋是誰?
“你……”荀諶驚呼一聲,瞪視著那道雄壯的身軀,嘴唇顫抖卻無話可說,繼三個回合就重創自己後,又在短短的時間內突破幾百精兵的防禦闖到這裏,難道蒼天真的已經放棄了沮授,放棄了這萬千將士了嗎?
典韋看都不看荀諶,隻是與沮授對視,良久之後,竟然是典韋先移開了視線,因為典韋從這位明顯不是武將的文士眼中,看到了連最一流的武將都不一定擁有的無畏和無懼,還有那渾然天成的平和淡定的氣息,典韋的熾烈鬥氣竟然也壓製不下!
懊惱的甩了甩頭,一臉無奈的樣子,典韋竟然對沮授微微點頭,示意隻要你別有妄動,我就不會傷害你,然後就轉身掀帳而出.
很快,偌大的軍營裏就響起了典韋那渾厚笑傲山林般的虎嘯之聲:“沮授已然就縛,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這場大戰,終於走向了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