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仍在滾落,大地上盡是無盡的咆哮和轟鳴之聲,那些身披重甲的騎士們唯一的生路,就是盡快衝過這一死亡地帶,與敵人近距離搏殺!

但是,號稱天下衝擊力最強悍的兵種,此刻卻不得不停下了衝鋒的步伐,因為他們**的那些高大威武的戰馬,已經被那突如其來的變故,折磨的痛不欲生!

捆綁在巨石檑木上一同滾落的,還有一包一包的銀銀亮亮的微小事物,此刻散布在寬闊的戰場之上,在日光下散發著讓人心寒的光亮!

紋釘,鐵屑,銅絲……但凡能夠對馬蹄造成傷害的物事,統統被郭嘉扔了下來!

西涼鐵騎,雖然主要體現在身披著厚重鎧甲的騎士,但戰馬的優異裝備,也是這支兵種得以馳騁天下無往不利的關鍵利器,最起碼,每匹戰馬的四蹄上所裝備的蹄鐵,就是戰馬能夠維持長時間的高速奔馳所必須的裝備!

但此刻,就算是生鐵打造的蹄鐵,也難以抗下那數以萬計的鐵釘的輪番突刺,淒慘的嘶鳴聲不絕,越來越多的戰馬高揚起前蹄,痛苦的掙紮蹦躍不休,來宣泄那密集如附骨之蠱的劇痛!

人慌馬亂!

驚慌失措的戰馬,再也不敢信任自己身上的騎士,蹦跳長嘶著將自己的主人拋卻落馬,然後自顧自的奪路奔逃,失手落馬的騎兵,要麽被地上的紋釘刺傷,要麽被狂奔的戰馬踐踏成泥,死狀淒慘,不忍目睹!

正當不願放棄的西涼漢子使出平生之術試圖控製住自己的戰馬,傲立在高處丘陵上的郭嘉,使出了他最後的殺招!

“放!”果斷的揮舞起手中的令旗,別有深意的號角聲再度回**在天地之間!

大路兩麵的山巒之間,湧出不計其數的弓箭手,耀武揚威的站定在山坡上,熟練的擺弄著手中的殺敵利器,眼底閃爍著嗜血的驕傲冷笑!

“放!”郭嘉下達了最後的軍令。

“刷~~~~~~”兩麵山坡,齊刷刷的射出了一排——火箭!覆蓋了整個蒼穹,跳躍的火花好似惡魔的微笑,發出猙獰的狂笑聲,呼嘯著紮向了人與馬都已經絕望的西涼鐵騎!

大火,在無數西涼漢子和戰馬的身體上,在他們的心間,熊熊燃燒起來!

“啊~~~~~啊啊~~~~”疼痛和驚嚇到極點的嘶吼聲回**不休,戰馬群徹底失控,一匹匹身上起火的戰馬發出驚恐的嘶鳴,蹦躍奔跑,帶動起其他的戰馬,三千餘騎的衝鋒大隊,徹底崩潰!戰馬尚可奔逃,但可憐的騎士們連逃的機會都微乎其微,因為他們身上的重甲,曾經的防禦利器,此刻卻變成了阻礙他們逃生的催命符!看著一個個血性男兒此刻無助的翻滾在地,痛呼不絕,陳宮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三千鐵騎,就這麽完了?陳宮猶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敢相信,甚少失算的自己,居然會敗的這麽徹底!這麽慘!

一馬當先的張遼率先衝出了那段騎兵的墳墓,此刻回首張望,卻看到了這一幕幕讓他也心弦顫動的慘狀,怒意,殺氣,瞬間就飆升到了巔峰!

憤怒到了極限的張遼,失卻了一切冷靜,化身成了一尊宏偉的魔神,擇人而嗜!

“跟我走,衝!”高揚起鋼刀,招呼隨同他衝出火場的三百餘名幸存的鐵騎,張遼無畏無懼的,向著身前那嚴陣以待的拒馬大陣,發起了衝擊!

“吼~~~~”敵陣的長槍快要觸及自己戰馬的一瞬,張遼的刀,橫斬而出!澎湃的刀氣旋繞成風,狂暴至極的卷風掃過身前三丈,瞬間將麵前的一切人,槍,盾,衝擊的東倒西歪!

“鏗鏘~~~~砰砰~~砰~~~”十幾聲激響過後,二十幾支長槍崩毀,飛向了天空,而長槍的主人則被長刀掃中了軀體,當場肌肉碎裂,死的慘不堪言!

憤怒的張遼殺敵毫不留情,當日滎陽城外一刀幹掉十名虎衛兵的恐怖畫麵,再度呈現!

“吼~~~殺!殺!”張遼雄壯的嘶吼響徹天宇,長刀連連劈出,化作兩道燦然的閃電,切割向前方的敵兵,在敵兵反應過來之前,取下了他們首級!

嚴絲合縫的拒馬陣,硬生生被張遼劈出了一道缺口,三百餘鐵騎緊隨著張遼沿缺口衝入,好似一滴水,融進了整片海洋之中!

被激發出全部血性的鐵騎,並不因身陷重圍而露出半點懼色,一把把镔鐵騎槍高高的舉起,重重的擊出,眨眼的功夫,驚濤駭浪般的撞擊聲充斥在戰場之上!

奔騰中的鐵騎,對上不動如山的長槍軍,其聲勢是何等的驚人!

鮮血飛濺,肢體橫飛,刀光劍影,晃亂了所有人的眼睛!

在槍陣之後的一處高地上,小誌勒馬橫槍,眼含熱切的觀望著這一場慘烈的廝殺!

“西涼鐵騎,果然名不虛傳!隻有區區幾百人,仍然能在我軍中掀起這般的風浪!”小誌朗聲大笑,對佇立身後的典韋說道。

“哼~~~”典韋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

“張遼將軍,依然悍勇如斯!”小誌指了指陣中那個神勇無敵,往來衝突的身影,再度撩撥典韋的戰意。

視線落在了張遼的身上,典韋的虎目中狂熱盡顯,甕聲甕氣的出言請戰:“待我將他的首級取來見你!”

“……不要那麽嗜殺嘛!我隻要生擒,將張遼完整無缺的獻給我!”小誌響亮的笑聲中滿含著得意之情。

“哼~~~~”更不言語,典韋提起雙戟,夾緊戰馬瞬間啟動,一股澎湃的熱氣,洶湧而出!

看著典韋離去的身影,小誌笑得非常安心:“傳令,全軍圍上去,務必把張遼給我活捉了!”

陳宮駐馬不動,保持著同樣的姿態,已經很長時間了!

雖然內心震撼,但他並不是一個習慣自怨自艾的人,短暫的沮喪過後,陳宮立刻開始思索起對策來。

放手進攻?那一段死亡之路上,滿布著殺傷力驚人的細微鐵釘,還有無數被燒得焦黑的同袍屍體,鐵騎的衝擊力無法發揮,這實力也就抵消了大半!另覓蹊徑?陳宮下意識的瞅了瞅右方那段丘陵之後,那裏也響起了激烈的喊殺之聲,很明顯,敵人早有準備!

眼看著張遼和幾百鐵騎陷入到重圍之中,陳宮卻籌謀不出任何計策施以營救,兩軍之間,天人永隔!

臉上陰晴不定,執鞭的右手不斷的顫抖,眺望著遠在敵方陣中廝殺的張遼等鐵騎,陳宮的內心矛盾到了極點!

良久……

“傳令,撤!”咬著牙吐出那個冰冷的字,仿佛掏空了陳宮肺腑中的全部空氣。

“什麽?那張遼統領他?”身後的將校大嘩。

“聽我命令,撤兵!”陳宮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嗬斥著麾下的將士,但眼睛裏卻已經噙滿了淚水。

“……”

“鳴金,向張遼將軍報訊!”陳宮痛苦的搖了搖頭,下意識的勒緊了馬鞭,轉身退走。

嘹亮但淒厲的金屬嘶鳴,響徹戰場。

張遼在敵陣之中縱橫廝殺,敵人的鮮血已經染滿了征袍,無人能稍阻他的腳步,勇悍絕倫!刺耳的金鐵嘶鳴傳入到他的耳中,卻沒有傳入到他的心裏,張遼身上的煞氣一再飆升,刀法愈加淩厲,屠戮著身邊的敵兵!

“吼~~~殺~~~”橫掃一刀將四名敵兵砍成了八段,張遼仰天怒吼,宣泄心中的狂傲**!

“恩?”心中驟然升起劇烈的危急感,武者的決定意識使得張遼立即找到了危險的根源。

看著那個緩緩逼近的大漢,強如張遼的麵色也變的很難看!

那是一個怎樣的家夥啊!仿佛渾身都籠罩在一團旋繞生風的氣團裏,時而模糊難現,時而近在眼前,但那股危險到了極點的凶獸氣息,卻每時每刻都在飆升,仿佛無窮無盡!

雖驚不亂!打從藝成的一天起,張遼就從來不知畏懼是何物,勇猛向前,遇強更強,有死而已!哪怕是天下第一的呂奉先,也隻能讓張遼佩服,卻不能使張遼懼怕!

“殺!”不等那大漢出手,張遼選擇了先發製人,長刀裹夾著無盡的氣旋,仿佛將周遭空氣都吸盡一般,飄飄灑灑悉數席卷向了對手!

典韋目中的狂熱之色更加濃烈,右戟猛然揮出,仿若萬千鬼魅附身在戟上一般,淒厲的嘯聲奪人心魄,悍然與來襲的長刀硬拚!

“砰~~~~”巨響過後,戰場上鼓**起一陣狂風,風中含勁,將兩名虎將身遭五丈之內的士兵盡數排開,僅餘二人糾纏在一起,怒吼死戰!

顧不得處理手腕上的酸麻,張遼已經心無旁騖,豁盡了看家本領,長刀縱橫捭闔,刀氣襲人,猛攻向強悍的對手,一時竟然拚的不分上下!

兵凶戰危,死在頃刻,終於迫發出了張遼全部的潛力!

半空之中金光四濺,巨響連綿,鋒銳無比的鬥氣在虛空中激**,迸發出隻有二人能夠聽見的雷鳴巨響!

張遼麵目猙獰,多了些凶悍,典韋從容揮灑,進退間盡顯大家風範,勝負的天平,在五十回合之後,漸漸倒向了典韋一邊!

“呼~~~~鐵騎將士,有進無退,死戰!死戰!”察覺到遠處的陳宮大軍已經退走,身邊的鐵騎也越來越少,今日已是九死一生的絕境,張遼卻毫不氣餒,聲音依然渾厚,戰意一再飆升!

飆升到了極限!

“死去!”張遼怒喝一聲,三道巨大無匹的刀影,不分先後的劈斬向了典韋!

“哼,雕蟲小技!瞧我的!”說著自信的話語,典韋的動作絲毫不慢,眼中將敵將招數的虛實窺盡,典韋猛惡的一擊,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張遼的刀上!

偌大的戰場,仿佛陡然間靜寂了下來!兩員搏命廝殺的大將,此刻的眼中隻有彼此!

沒有巨響,甚至沒有聲音!張遼看似強悍的一擊,竟不帶有絲毫的力量!一股綿軟,卻飄忽的力道,巧妙的將典韋那足以開山裂石的怪力,悉數接下!

以柔克剛,這就是生死一念間,張遼所采取的戰術!

驟然之間,從無到有,張遼的長刀中驀然生出無盡的力量,刀氣再度澎湃起來,赫然將典韋的戰戟震開!

“殺!”刀速猛的飆至巔峰,下一個頃刻,鋒利的刀鋒就將將要觸及典韋的虎軀了!

躲不過了!就連觀戰的小誌,都遏製不住那一聲淒厲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