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身肅立在堤岸之上,腳下是浩渺的黃河川流不息,滾滾怒潮放肆的拍打著河堤,撞出驚天巨響,浪花飛濺,一向淡泊的賈詡竟也不禁心潮澎湃,洶湧的豪情湧上心頭,使得平靜無波的臉龐也變得神采飛揚!

“臧霸將軍,依你之見,何為大將之才?”賈詡心情暢快,微笑著問向肅立在自己身後的驍將臧霸。

出身黃巾,殺戮無數,生性暴虐凶悍的臧霸此生隻怕過兩個人!若說呂布是以武服人,那麽賈詡則是在智商上將臧霸吃的死死的,在賈詡麵前,臧霸幾乎是以一種連頭也不敢抬的恭敬姿態,站立在一旁。

沒想到賈詡會問自己這種問題,臧霸微微一愣,思索片刻才答道:“縱橫沙場,天下無敵,單槍匹馬馳騁於千萬人間,以一敵萬,力挽狂瀾於即倒,似我家呂布將軍者,真乃大將也!”

“嗬嗬,勇夫之論也!若論勇武,昔年楚霸王項羽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最後還不是敗於我高祖皇帝之手?自古可曾有過僅憑勇猛就決定戰爭勝負之事?”

“呃,末將愚魯,請大人開導!”

“為大將者,非惟需要將兵,更需學會將物,上知天文,下曉地理,山川水澤,草木生靈,氣象變遷,俱可作為破敵之利器!運籌於帷幄之中,決勝於千裏之外,如此才可算是上將之才!”

知道自己一輩子也成不了大將了,臧霸也不懊惱,憨厚的笑笑,然後問道:“以大人之見,當今誰人可稱大將?”

默然許久,賈詡隻是搖頭不語,換上一副很感慨的神情,向臧霸問道:“罷了,決堤之事,進展如何?”

“一切都按大人您的吩咐,兩千兵將已經築堤蓄水,同時晝夜挖掘引水之道,如今隻待大人下令,汜水之洪流將席卷沙漁溝的曹軍大寨,屆時數萬曹軍盡成魚鱉,我軍不費一兵一卒可獲全勝,大人之計令人叫絕啊!”

抵達鞏縣之前,賈詡探得曹軍屯於鞏縣之北,汜水之畔的沙漁溝,大喜過望,立即籌謀出了水淹曹軍的絕計,等到實際探測地勢,更是為著上天之助欣喜不已。因為曹軍所屯之地地勢低窪,處於深穀之內,背靠山巒,穀口狹長,乃一絕地,而且沙漁溝之後乃連綿群山,人煙稀少,如此即可全殲曹軍,又沒有影響平民喪盡民心之虞,真可謂天賜之大好戰機!

“好!我算定明日定會有一場豪雨,屆時便可決堤放水,雨助水勢,我要讓三萬曹軍,片甲不留!”賈詡臉色轉為陰暗,眼中寒光四射。

“臧霸,今日你親自監工,切記謹慎行事不可讓曹軍發覺,以免功虧一簣!”

“末將領命!”

看著臧霸遠去的背影,賈詡感慨的神情依然不變,輕聲自語:“為將之道,非但要善於將兵,將物,更要精於將人!若能將人心琢磨透了,則化敵為友,化友為敵,合縱連橫,馳騁天下,無不可隨機應變,得心應手,臧霸你若不明白這一點,這輩子也隻是一蠻勇之將,難成大器!而放眼當世,堪稱為大將者又有幾人呢?”

又有幾人呢?

眼下自己是敗軍之將,待罪之身,小誌絕對不願意在這時候回到曹軍大營,去領受眾將的白眼和嚴酷的軍法處置,但小誌想要以奇兵之姿盡快殺奔洛陽城下,鞏縣又是必經之路,是以這幾日小誌專挑山僻小路進軍,忍受著各種蚊蟲的侵襲,翻山越嶺,意在沿山路繞過鞏縣,也繞過賈詡的阻截,直奔洛陽城下!

“將軍,探路斥候發現情況,前麵有敵軍!”老魏看著遠處斥候的手勢,低聲對小誌說道。

示意屬下原地不動,小誌帶著老魏,動若脫兔的疾步飛奔,來到斥候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從枝葉間探出腦袋,觀察動靜。

前方豁然開朗,再不是無邊無際的山巒密林,而是一片壯闊的長河,呼嘯著奔騰而去,沒於地平線之遠端。眼前一百多米處,就有幾百條壯漢推著小車來來回回,運送著還帶有濕氣腥臭的泥沙,送至山林中安置。而更遠處又有數百人在汜水南岸開拓分流,挖掘出寬近十米的河道,引汜水灌入。而奇怪的是,滔滔河水灌入分河道五百多米處,就被一人工堤壩擋住去路,再不得前進,河水匯聚,水位漸漸上升,洶湧翻騰,衝刷著堤壩,發出不甘被掣肘的瘋狂嗷叫。

心念急轉,一個不好的念頭湧上心頭,駭的小誌渾身打顫,一把拽過身邊的斥候,低聲說道:“給你一個時辰來回,給我探明這分流通向何地,速來報知與我!”

斥候領命而去,小誌心中的強烈不安卻沒有消減半分,略滲出惶急的眼神,緊盯著對麵正在忙碌的數千敵軍,鋼拳握緊土地泥沙,滲出血絲而不覺,顯然心神震**,無法自控。

“老大,怎麽了?”一邊的老魏猶自一頭霧水,不明白老大為何因區區一個水利工程而震驚若斯。

“毒計,絕計,若我所想無差,賈詡這是想趕盡殺絕啊!”一抹冷汗從額頭上流下,想到那般慘絕人寰的境況,小誌驟覺一陣涼風吹過,冰涼徹骨!

苦侯了一個多時辰,那名出自虎衛軍的斥候才歸來複命,身形在密林間幾個隱現,就竄到了小誌的身邊。

“將軍,離此地不足十五裏處就是沙漁溝,此河流分支就指向那裏!”

一把抓住斥候的身子大力搖晃,小誌的聲音透著說不出的焦急:“沙漁溝內可有軍隊?”

“呃,有!屬下看見幾百名身著我軍服飾的士兵在穀口巡視!”

斥候的一句話,無情的將小誌的幻想擊的粉碎,在沙漁溝內駐紮的縱然不是曹操主力也必是曹軍一部,小誌腿腳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搖頭不語!

水淹曹軍!聯想到三國演義中關羽水淹於禁七軍的戰例,小誌立刻就把握住了賈詡的用意:哎~賈詡用計,詭譎毒辣,果真是名不虛傳啊!縱然蒼天庇佑讓自己趕在計策發動之前識破此計,但自己還能做什麽呢?鬼知道賈詡準備什麽時候發動這一毒計?半天?五個時辰?抑或隻有一個時辰的時間了?

縱然希望渺茫,危險性高,但小誌別無選擇,他必須設法,使得曹操大軍逃過這一場大劫!

“老魏,由斥候帶路,你們速速回沙漁溝,告知主公立即全軍轉移到地勢高闊之處,萬萬不可待在沙漁溝內,十萬火急!”

“是!”知道情況緊急不可拖延,老魏抱拳領命,和斥候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回到部下的身邊,小誌潛心思索應對之策,眼中精光連閃,在迅速做著取舍和抉擇。

知道眼下不是猶豫的時候,拖的時間越長沙漁溝內的曹軍就越危險,小誌眼中冷芒閃爍,已有計較。

拉過虎衛軍中一名參將,小誌低聲囑托:“你帶著所有虎衛兵,潛至山林另一側,將那幾百名運送沙土的敵兵給我幹掉,吸引敵軍主將來救,趁機將他引走,莫讓他礙我的事!”

“遵命!”

“去吧!”

“其餘人等,隨我來!”微微招手,小誌示意另外四百多人隨他行動,沿著山澗小路,隱蔽潛行,來到最靠近堤壩之處的密林中埋伏,隻待調虎離山之計成功,就率眾殺出,破壞堤壩!

看著四百多名敵兵推著小車神色疲憊的走進埋伏圈內,每名虎兵的臉上都露出冷酷的笑意,滎陽城中數千袍澤的陣亡,蟄居山野臥薪嚐膽的艱辛,無不激勵著虎兵們複仇的殺意,要將眼前這些踏進埋伏圈的羔羊們狠狠屠宰!

“殺!”不知是誰暴喝一聲,一石激起千層浪,湧動在空氣中的殺氣瞬間衍化成暴烈狂風,席卷向茫然失措的敵兵!

數百條身影衝破密林,從天而降,冰冷的刀鋒各自鎖定住自己的目標,狠狠的劈下,銀色刀光如匹練般交相輝映,伴隨著虎衛兵落地的,是數百名根本來不及抵抗的敵兵噴薄的鮮血和轟然倒地的聲響,還有那僥幸存活的幾百人驚恐的嚎叫。

一擊殺敵,簡練而又冷酷,如此高效無情的殺人機器,怎不讓勞累疲憊而又措手不及的敵兵心膽俱寒呢?

“一個不留!殺!”

“殺!”眾人齊聲高喊,冰冷刺骨的刀鋒再度舉起,肆意的屠殺著身邊的敵兵,當聞聽聲響的臧霸匆忙率人趕來時,他看見的隻是滿地的鮮血橫流的屍首,還有幾百名恍若來自地獄深處的高大壯漢,傲然挺立,冷眼睥睨著臧霸!

雙目瞬間被血色充滿,臧霸怒了,渾身被暴虐的殺氣籠罩,理智盡失,臧霸隻想用手中的大刀,將眼前這些人趕盡殺絕!

“殺啊!”一聲高喝,臧霸鋼刀一閃,率先衝了上去,好似被激怒的猛虎,殺進了虎衛軍的陣中!

眼見敵軍主將被調走,堤壩南岸已無兵據守,小誌當然不會錯過這一難得的良機,率兵從密林中衝出,在對岸兵卒目瞪口呆的注視下,施施然走到了堤壩旁邊。

每每親臨戰場,小誌都能出人意料的進入絕對冷靜的狀態,鎮定的應付戰局,並恢複從容戲謔的本色,既能穩定住本方軍心,又給敵人造成一切盡在掌握的假象,從而控製戰局,堪稱天授之才!

瞥了一眼簡易製作的堤壩,看出那是由無數重量可觀的沙袋層層堆疊,再由幾十塊大石堆積在後麵構築而成,堪稱堅固,卻隨手可破,小誌心中大定,放鬆身心,開始了他的戰場表演。

“哎,你們,去把那沙袋搬掉吧,記住了,石頭不要動,沙袋隻搬,呃,三層即可,讓水流堪堪漫過就好,縱然咱們的主公大人不信老魏的話,看到這水流也該明白點什麽了!什麽什麽?你說有敵兵?哪呢?哦你說他們啊,放心,我保證他們不會動一根手指頭,去吧去吧,做事要有效率哦!”

幾句從容不迫的指揮,讓一眾屬下心中大定,視十米對岸處的敵兵如土雞瓦狗一般,有條不紊的開始了工程運作。

而小誌,更是囂張的一屁股坐在了河岸邊,嬉笑著看著對岸已經傻了眼的敵兵,揮手示意:“哎,我說你們老大賈詡啊,明明不是幹水利的料,幹嘛要來獻醜呢?看看你們建的這玩意兒,簡直是拿人民百姓的性命當兒戲嘛,小心名垂青史,遺臭萬年哦!”

見對岸已經有人舉起刀槍,一臉的殺氣,小誌話鋒一轉,旁逸斜出:“別啊,大家都是文明人,何必動刀動槍的呢?何必呢?坐下來談談不好嗎?來啊,坐下來吧!怎麽你還站著?莫非你屁股長痔瘡坐不下?哎,真不會享受!”

“瞧瞧你們老大,學習學習,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要去砍人,現在已經銷聲匿跡了吧?說不定他正在和我兄弟喝茶呢!大家都是人,都長著一張嘴,有啥話不能攤開來說呢?”

“要不然這樣吧,你們誰能從對岸跳過來呢,我就跟誰打上一架,如何?”

“你奶奶的小兔崽子,老子我……”話音未落,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已經破空而至,正中“老子”的腦門,當場暈倒不治。

瀟灑的甩了甩手腕,小誌一臉的若無其事:“第一,言語中對我親屬不敬;第二,冒充我老子,該殺!

軟硬兼施,手段狠辣,小誌的表現成功的鎮住了其他蠢蠢欲動的敵兵,個個呆若木雞,不知所措的看著小誌,和正在手工作業的敵軍!

非常滿意自己的英明神武,小誌一臉得意的看著汜水開始漫過沙袋,順著河道緩緩向下遊流去。

“如此舒緩的水流,造不成什麽威脅了,曹操有足夠的時間反應了!任務結束!耶!”心中暗爽,小誌豁然站起,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招手向對岸已經一票已經化身泥塑的敵兵示意:“嘿,回去告訴你們賈詡老大,我家主公曹孟德英明神武,區區小計安能瞞得過他?讓賈詡趁早開城投降,我家主公必不薄待,否則,破城之日,玉石俱焚!哈哈哈哈”

豪氣的長笑聲中,小誌率領眾人全身而退,向沙漁溝方向進發,兵不血刃的挫敗賈詡的計策,小誌的心中得意極了,也暢快極了!

待消失在敵兵的視線之外後,小誌率領眾人改變方向,再度竄進了密林之中,會合成功甩掉臧霸的虎衛軍,繼續向洛陽進發!

“如此一來,賈詡必然認定是曹操識破他的毒計,不會懷疑到另有一支人馬獨立行動,既保全了自己,又拯救了曹操,小誌你還真是英明,神武,偉大,光榮,正確到了極點啊!”

意**的過癮,小誌信心高漲,步履也愈加輕快了些。

洛陽,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