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在三十年前,有一個從鄉村來的小孩,已經是小學三年級,但是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學校教育放棄了他,父母迫於無奈,把他送到佛光山,抱著最後一線希望,也許寺廟的教育可以啟發他的聰明。

孩子到了山上做沙彌,還是必須受基礎教育,他進山下的學校,每天都給老師打,我看著孩子紅腫的雙手,實在心疼,擔憂著,小孩子天天挨打,會打到沒有自尊,會打到人格殘廢,於是,我決定把他留在山上自己教好了。

那個時候,還沒有正式成立“沙彌學園”,隻好送到佛學院去,佛學院是大學課程,十多歲的孩子,當然聽不懂,所以每課必睡。有一天,一位耿直的方倫老師對我說:“如果你不讓那個小孩離開教室,我就不替你教書了。今天我上了六堂課,他睡了六堂課,真是豈有此理!”我請求拜托他:“老師,你多諒解,這十多歲的孩子聽你講說佛法,即使乖乖坐在那裏睡覺,也是懷著一份清淨心入睡,你發慈悲給他種下一些菩提芽苗的因緣吧!”方倫老師聽完我一席話,才鳴金收兵,收回他的抗議書。

這個小孩,連名字也不會寫,更談不上讀書識字。我想,寓教於樂,從遊戲中也能開發智慧。於是每天傍晚我都帶著他打籃球,剛開始他連接球都害怕,漸漸地,他敢拍動球身,來來回回的跑著,有一天黃昏,他拍動球的速度更快更有力,他躍身而起,搶走我手裏的籃球,為自己投進一記漂亮的空心籃。

東山的夕陽,暈染了整個大地,橙金豔紫的粼粼波光,映著孩子的瞳眸,清澈如潭。我知道,他已經跨過自己生命的幽穀,消融冰封的大雪,從此春日融融,夭夭繁華任他采擷。

他從球場上重拾信心,十七歲時,報紙刊登他的第一篇文章。山上的水電工程,遇到困難時,技師都要請他指導。他能在十分鍾煮二百斤的飯,供應千人用餐。他並不是神跡的顯現,隻是比別人慢一點開智慧,大人隻要不那麽著急,用耐心和方法,一定能誘導出孩子的潛在才能。社會上鼓吹:“不要讓孩子輸在起跑點。”因此每個父母拚命要孩子學電腦、舞蹈、音樂、心算等等技藝。但我認為起跑點沒有那麽重要,因為在人生的跑道上,我們要贏在終點,而不是起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