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在一群僵屍裏找一個人容易，但要在一群僵屍裏找一個僵屍……那簡直難上加難了。
潘子開著車衝向馬路，很快將後麵的僵屍潮甩在身後，他頭也不回道：“怎麽找？”
“對方如果是指揮，應該不會在這群僵屍中間，也許在能看見這裏的地方或者……”吳邪打開車窗，風急速刮了進來吹幹身上的汗水。
“阿嚏！”吳邪毫無預警打了個噴嚏，隨即道：“或者就在那群僵屍後麵。”
黑眼鏡無奈，“我們剛從那裏出來，難不成還回去？”
吳邪也覺得棘手，張起靈突然道：“從這裏一直往下開，然後左轉上橋。”
潘子一愣，“去哪裏？”
張起靈不答，從容的指揮，“下橋就左拐，順著小街走。”
潘子從後視鏡看了吳邪一眼，見吳邪點頭，便跟著張起靈的指示一路開了下去。
果然前頭出現的就是一座大橋。
吳邪想起來了，這是本市的標誌性建築。
因為城市荒落，剛開始的時候有過小規模戰鬥，許多街道毀於一旦，有的房子燒得燒，炸得炸，幾乎無法認出原本的道路來。
如今四周也是雜草叢生，倒塌的路燈上時而掛著一些僵屍人的屍體，時而是些動物的骨頭。
馬路上一片汙跡，早已幹涸的深褐色黏狀物是血，還有一些無法分辨的**，在空氣裏隱隱散發著惡臭。
一到了橋頭，眾人就愣住了。
大量被丟下的汽車在橋上堵成長龍，車門打開，有的車廂裏還躺著被襲擊的人的屍體。
這幅場景仿佛無聲的敘述著當日的事情經過：一大批僵屍人出現，車主們在驚慌之下想驅車離開，結果發生連環相撞的車禍，車子堵在了一起。人們紛紛棄車而逃，地上有踩掉的鞋子，落下的手機，提包，小孩子的糖果。
有的人被抓住了，有的人逃走了，被抓住的變成了美餐，場麵簡直是人間地獄。
吳邪不忍多看，縮回車子裏呆呆看著前頭座椅。
潘子嘖了一聲，“這要怎麽走？”
黑眼鏡下車出去看了看，指道：“把這三輛撞在一起的車移開，就能從這裏過去。”
潘子也跟著下車，二人去開路了。
車廂裏一下子安靜了，張起靈就算在這種氣氛下也不會覺得不妥，並沒有任何說話的欲望。
反倒是吳邪沒話找話，“吃東西嗎？”
他們一早上起來就還沒吃過東西，現在突然安全下來，人體本能的生物鍾就醒了，肚子餓得咕咕叫。
張起靈想搖頭，但見吳邪巴巴望著自己，想了想，點了點頭。
從包裏翻出餅幹，二人分著一點點吃。聽前頭黑眼鏡打燃那些車，一輛輛錯開開出來，潘子在旁邊指揮，四周安安靜靜的，仿佛全世界就剩下他們四個還活著一樣。
“不知道三叔他們將人都轉移走了沒。”吳邪幹巴巴道。
張起靈沒吭聲。
“那些受傷的人……不知道怎麽樣了。”
張起靈開口，“大概都活不成了吧。”
一旦變異，按規矩會立刻被處理掉。
在變異的那一刻，他們作為一個人，就已經死了。不再被當做活物看待。
吳邪突然覺得喉嚨裏堵得慌，不知道是不是餅幹太幹了。
他伸手掏水，餘光瞄到車窗外頭，血跡斑駁的馬路，橫七豎八的屍體，有一個隻剩下一半身體的人眼睛死死瞪著，剛巧看著吳邪的方向。
“唔……嘔！”
吳邪突然推開車門衝出去吐了起來，惡臭的氣味在寒冷的冬天也依然無法掩蓋。
張起靈跟著走出車門，蹲下身，拍了拍吳邪的背。
吳邪把剛吃的全吐出來了，胃子裏一陣陣的翻騰，又覺得剛才在腎上激素的刺激下跳下車的那些傷挨個都痛了起來。
“直到再也吐不出來了。”吳邪擦了擦嘴，往嘴巴裏灌了一口礦泉水漱了漱口。
他站起來，目光有些疲憊的看向遠處。
“如果有解藥的話……”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潘子站在橋邊，望著橋下的河流發呆。或許也不是發呆，但那表情吳邪實在無法形容。
他狐疑地走過去，順著他的目光跟著往橋下一看——腦子裏嗡地一下炸了。
耳朵裏滿是轟鳴聲，心髒迅速地跳動起來。
“博士？”潘子拉住他，吳邪仿佛被人從一片黑暗裏扯回來，這才發現，眼淚已經不受控製地落下來了。
潘子的眼眶也微微發紅，拉著吳邪的手都在抖。
這個看慣了生死的男人，此時也無法壓抑心中巨大的悲傷。
黑眼鏡和張起靈也走了過來。
四人麵對的橋下，曾經清澈的河流，此時飄滿了屍體。
仿佛醫院解剖室裏巨大的福爾馬林缸，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漲得發白浮腫的屍體飄在河麵上，頭朝下，背朝上，一個挨著一個，一個撞著一個。
也許是有人絕望之下從橋上跳了下去，也有可能是在人群的擁擠下被擠下去的。
可這一幕無疑是人類的悲劇，看著自己的同胞就這樣慘死在冰冷的河水裏，這其中還不乏幼小的孩子，吳邪的內心仿佛被大錘狠狠砸過，又仿佛被電鑽朝心窩子裏戳，疼痛難忍。
“如果有解藥，這一切就不會發生。”吳邪憤怒的握緊了拳頭，“如果陳羅生真的盜走了解藥配方，這些人就都是被他害死的！”
黑眼鏡也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手指扣著槍，嘴角殘忍的擰出一個笑，“被我抓到他，先打殘四肢，再把他丟到僵屍群裏，看著他被生吞活剝！”
吳邪轉回頭，氣憤裏也同樣有著不解。
他們研究了這麽久的僵屍人，也沒有找出配方來。如果解藥真的一開始就有，那很可能是最早一批去重災區的科研人員製造出來的。
何以他們能找到方法，自己卻找不到？
到底是哪個環節被忽略了……
車子順利地開過了橋，按照張起靈的指示，下橋就直接往左，順著小街開。
“就是這裏。”張起靈突然叫停，“裏頭車沒法開了，用走的吧。”
潘子停下車，狐疑地朝裏看了一眼。
這是非常不起眼的小巷子，地處的位置還有些低，要下階梯然後順著牆壁往裏走。
老式的舊小區，看得出外頭原來是酒吧等不太幹淨的地方。
巷子上方密密麻麻掛滿了衣服，勞動人民自給自足的智慧讓他們在巷子上方牽滿了晾衣服用的杆子和線。
衣服就想無數旗子招展，但因為太久無人收，已經積了薄薄的灰。
“這裏是什麽地方？”黑眼鏡忍不住問。
張起靈邊領路邊道：“不太容易說得清楚。”
“什麽？”黑眼鏡推了推眼鏡，“難不成這裏還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算吧。”張起靈走到巷子中間，麵對一扇鐵柵欄的門停了下來。
現在已經很少有這種門了，吳邪左右看看，發現這巷子裏有單元小區，大多是鐵柵欄的門。從縫隙裏能看到裏頭黑漆漆的走道，門口還停著幾輛老舊的自行車。
這自行車的牌子現在恐怕也已經沒有了。
吳邪打量著，隨後發現張起靈伸手拉住了那鐵門。
“小哥？”吳邪驚訝，難道他想徒手將鐵門拉開？再怎麽說這也太不靠譜了！
卻見張起靈輕鬆將鐵門從左往右拉開了。
“……”原來門沒鎖。
“這到底是哪裏？”吳邪問出所有人的心聲。
張起靈想了想，“僵屍人住的地方。”
潘子在吳邪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就將吳邪一把拉到身後，槍口對準了黑漆漆的走道。
黑眼鏡被他的反應嚇了好大一跳，跟著掏出槍來。
可走道什麽人都沒有，靜悄悄的。
張起靈淡淡看著尷尬的潘子，“有僵屍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說得也是啊。潘子諂諂將槍放下。
黑眼鏡不解，“你說的那是什麽意思？僵屍人還挑住所的？”
“準確來說應該是你們所謂的進化了的那幾個領頭的。”張起靈蹙起眉，顯然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我追陳皮阿四的時候見他來過這裏，他當時身上帶著很多藥，因為這裏是鐵柵欄的門，有縫隙，可以鎖住他們然後進行投喂。”
潘子立刻反應過來，“他養它們？？”
張起靈點頭，眼底露出一些淡淡的惡心感，“他會喂他們生肉，估計藥就在肉裏頭。”
吳邪明白了，“所以那些進化，是藥的問題？可是小哥你怎麽知道的？”
“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會來這裏，我想知道他在做什麽，所以跟蹤了一段時間。”張起靈見吳邪不解，多補充了一句，“解藥他不會藏在身上，一定是放在某個隻有他知道的地方。我就算抓住他也沒用，所以想跟蹤看看。”
吳邪懂了，點頭，“有道理。”
張起靈繼續道：“剛開始的時候那些僵屍人毫無理智，一直搖動鐵門，但逐漸到後期就變得安靜下來，聽到陳皮阿四的聲音就會主動過來，也不會攻擊人。感覺就像被馴化了。”
吳邪搖頭，“他們毫無理智可言，也沒有意識，馴化是不可能的。應該是藥的問題。”
“那人呢？”黑眼鏡拿著槍往裏頭走了幾步，小心翼翼探頭探腦，“人都沒了，你帶我們來有什麽用？”
“他們應該會回這裏來。”張起靈往裏走，大大方方繞過黑眼鏡，順著黑漆漆的樓道上樓。
一到了二樓，光線就投進來了，仿佛在黑暗裏浮起一層白茫茫的煙霧，光線顯得很飄渺。
幾人將門拉上，跟著張起靈上樓。
這是十分老舊的小區，每一層都有十幾家住戶，順著一排走道過去，門挨著門。
一樓最黑，然後是二樓，三樓。
越往上，光線也就好起來一點。
“他們住哪兒？”黑眼鏡左右看，“這裏這麽多道門……”
“整個樓都是他們的住所。”張起靈道。
吳邪了然，接話道：“所以問題不在他們住哪裏，而是我們要藏哪裏。”
黑眼鏡：“……”
和僵屍人玩躲貓貓，他沒有這個興致。
三樓的光線好很多，又比較居中。樓層高了沒地方跑，樓層低了視野不好。
張起靈左右看看，選了最角落的一扇打開著的門，先看了看裏頭，然後走了進去。
屋子大概就六十平方，被雜七雜八的家具堆滿了。
房間設計得極不合理，客廳沒有窗戶，隻有主臥有——如果那也算主臥的話。
次臥就算是白天也照不到陽光。吳邪按了按開關，果然沒電。
潘子把門關上，環顧了一下房間。
黑眼鏡去開冰箱，剛一打開，就被一股食物腐爛的惡臭差點熏死。
轉頭，看見牆上掛著的全家福，四個大人，兩個小孩，四個老人。
“不是吧……”黑眼鏡左右看看，“這麽多人擠在這裏？”
吳邪覺得能了解為什麽屋子看起來這麽雜亂無章，又十分擁擠的感覺了。
沙發鋪著白色的碎花小毯子，從邊緣看得出來已經用得很舊了。
張起靈從主臥回來，說了一句，“有人上來了。”
潘子一下警惕起來，和黑眼鏡一人握著一支槍湊到門口去。
這屋子的門沒有貓眼，也不知道外頭情景，吳邪也緊張起來，下意識靠到冰箱旁邊。
人在危險的時候總是習慣找一個可以靠著的位置，心裏才容易有安全感。
猛然身後有熱源靠近。吳邪回頭，見是張起靈挨了過來。
仿佛是無聲的鼓勵，或者依靠，男人也沒看吳邪，抬頭平淡地看著黑眼鏡二人。
吳邪抿了抿嘴角，覺得自己有些沒用。可張起靈的做法並沒讓自己感到不快，反而很是感激。
他將身體的重量從冰箱上轉移到張起靈身上。
男人看起來冰冰冷冷，身子倒是暖和，穿著看起來很薄的套頭衫，卻也不覺得冷似的。
“來了！”潘子突然低聲道。
吳邪一驚，這才發現自己剛才居然被張起靈完全轉移了注意力。
臉上微微燙起來。張起靈餘光瞄了他一眼，發現吳邪白皙的臉上帶出一點紅暈，皺眉，伸手撫上男人額頭。
身上那麽燙，手倒是冰涼。
吳邪沒什麽意義的想著。
“你發燒了。”張起靈突然道。
吳邪一愣，這才明白為什麽自己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走神，又有些無法集中注意力。
“大概是太累了，之前弄了一身汗，又被冷風一吹……”吳邪有些懊惱，還沒說什麽，黑眼鏡比了個噓的手勢。
屋裏一下安靜下來，就聽樓梯上傳來咚咚的腳步聲。
潘子皺眉，“怎麽聽著不像僵屍人？”
沒有那種蹣跚，呆滯感，十分沉穩有力。
黑眼鏡想了想，“可能這就是智能和不是智能的區別？”說著又嘟囔，“怎麽覺得這僵屍人很胖？腳步好重……”
正想著，那頭有聲音隱隱靠了過來。
潘子握緊了槍，準備一有情況先來一梭子，結果就聽門外一把清冷好聽的聲音有些怒意道：“這裏怎麽可能找得到吃的！”
另一把聲音大大咧咧回複，“誒，萬一有呢？不找找怎麽知道？胖爺我什麽東西都能吃，不挑！”
屋裏，潘子，黑眼鏡，吳邪，“……”
作者有話要說：這些天都有些忙哈哈哈~之後盡量恢複日更了哈麽麽！=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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