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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唯看到艾晴睡得很沉,就到門口接了電話。

“施隊,怎麽了?”

“感覺身邊真的有曾凡的內應。”施國平長長歎了口氣說道。

“發生什麽事了?”尹唯說話的時候,朝著病房內看了一下,確定艾晴還睡著,才繼續提問。

“我們剛查到楊亦昊以前的主治醫師,他家就遭大火了,而三院的文字資料也不翼而飛了,至於存檔的電腦,被人黑了,現在正在讓小五想辦法恢複呢。”

“主治醫師是誰?”

“董錚,算是當時消化科的權威。”施國平回答。

“董老,他好像前不久過世了。”尹唯雖然是法醫,但是最初也是讀臨床醫學的,後來轉了法醫科。所以對這些權威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是啊,我本來從他太太那裏知道,董錚自己有備了一份癌症死亡病人的資料的,因為老頭一直想用攻克那些癌症病例,造福世人。可是,就前天,書房不知道這麽就發生了火災,東西全燒了。”施國平忍不住吐槽起來,“你說,為什麽都會這麽巧合,我們查到了,但是卻已經毀了。”

“除了重案組的人,還有別人知道嗎?”

“沒了。”施國平遲疑了片刻,聲音明顯壓低了一點,說,“但是我心裏有一個懷疑對象,每次的事情,他都在場。”

尹唯沉默了片刻,說道:“排除你和任五,就剩下羅智,胡瑞和薑曉雯了。”

“曉雯應該不可能,她是薑醫生的妹妹,而且有好幾次行動,她也沒有參與。”

“那就剩下羅智和胡瑞了。”

“是,不過跟最近的事情,關係最緊密的隻有一個人。”施國平自從艾晴去了M國之後,在推理分析上真的進步了很多。他停頓了一下,才說道,“我懷疑是小胡。”

“那你打算怎麽做?首先要確定他真的是內鬼吧。”尹唯也是聯想到了很多的事情,比如之前艾晴明明是休假中,卻知道了跟案子相關的線索,很明顯是有人告訴她的。於是,他對著施國平說,“對了,之前查老墨徒弟牛天明的事情時,小晴遇到的危險,還有後來的匿名舉報,是不是都和他有關?”

“這個,我不知道啊。”

“查一下幾次事情發生之前,胡瑞的通話記錄。”

施國平明白地應了一聲,立刻就讓任五查了一下,說,“除了有一次是曉雯給小晴打的電話,其餘都是胡瑞。Clown失蹤,也是他全權部署保護,在那樣緊密的看守下,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成功離開安全屋呢?”

“所以,很可能是他故意放clown離開的,然後再給電話通知小晴。”尹唯想到這裏,就覺得特別危險。

“如果是這樣,胡瑞應該知道clown的下落。”

“你打算怎麽做?首先要抓現行吧。”尹唯也在幫著他想這個問題,查這樣的案子,最重要的就是先把內鬼揪出來,斷了敵人的耳目。

“利用楊蓉,怎麽樣?”施國平征詢尹唯的意見。

“說她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了?”

“對。”施國平很肯定的回答。

“那麽首先要有人去見楊蓉吧。”尹唯想了想,問道,“你想讓借著小晴去見楊蓉的時候,把假消息透露出去?”

“嗯,小晴是一定會去見楊蓉的,我可以說楊蓉答應說出當年的事情,不過必須在自己死去孩子的墓地前。”施國平說出自己的計劃。

“可是,如果楊蓉什麽都不知道,這個做法就打草驚蛇了。”

“你覺得,她可能什麽都不知道嗎?最親近的就是枕邊人,楊亦昊有什麽異常,她應該是第一個察覺的。”施國平說著自己的看法。

“嗯,可以試試。”尹唯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說,“如果他入套了,對於這個案子就是個絕大的突破口。”

“那我就開始安排了。”施國平說著想要掛電話,但是靜默了片刻,突然問道,“對了尹醫生,你好像也跟以前不一樣了,要是四年前我跟你說這些,你會直接回我一句‘我是法醫,查案不是我的工作範疇’。”

尹唯聽了他學自己說話的口氣,忍不住笑出了聲:“是啊,四年前是的。這次不一樣,這個人害死了我的嶽父,我不能讓小晴身處危險之中。所以,隻要可以保護她,我願意幫你一起分析案子,盡快把幕後之人繩之以法。”

“好,那先這樣,掛了。”施國平笑著掛了電話。

尹唯看著自己的手機,長長歎了口氣,隨手把手機揣進口袋裏,然後回到病房。

艾晴依然睡得很沉,表情恬靜安詳,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其實,他不知道,艾晴在剛才已經聽到了他和施國平的部分對話,此刻隻是為了安撫他,故意裝睡。

第二天上午,尹唯正常的去法醫部上班,艾晴則在做完了一個檢查之後,確定沒事了,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她回到別墅的時間,不過是中午,就讓老戚打電話去瘋人院,打算下午約見了楊蓉。確定了探望的時間之後,她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施國平,其實也是為了讓他做好“請君入甕”的部署。

下午,她到了瘋人院,見到楊蓉。這個女人還是跟之前一樣,神情呆滯地看著黃外的天空,眼睛裏沒有任何焦點。她的懷裏依然抱著枕頭,身體還輕輕搖晃著,哼著聽不清楚的歌謠。

艾晴來到麵前,手輕輕在她眼前劃過,卻沒辦法讓她回過神來。

“楊蓉女士,你可以聽到我說話嗎?”

“噓……”女人連忙伸出食指,點著自己的唇,聲音很低很低,“別說話,不要吵醒寶寶。”

“哦,這是你的寶寶呀,好漂亮。”艾晴順著她的話說道,“叫什麽名字呀?”

“名字?”她蹙眉,似乎是在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說,“他還小,還沒有取名字呢。”

“這樣啊,”艾晴繼續問道,“那你想讓誰給他取名字?孩子的爸爸嗎?”

楊蓉側頭遲疑了片刻,原本沒有焦距的眼睛突然注視著艾晴,很認真地回答道,“他沒有爸爸!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沒有爸爸。”

“啊?沒有爸爸?”艾晴故意說道,“這不可能吧,每個孩子都是有爸爸的,否則以後上了學,會被別的小朋友瞧不起的。”

“沒有呀,真的沒有,他沒有爸爸的,你相信我!他沒有爸爸的!”楊蓉一把抓著艾晴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著。

艾晴感覺到自己的肩膀被她捏得發疼,蹙眉說道,“可是,為什麽我聽別人告訴我,他的爸爸叫楊亦昊呢?”

“不,沒有!沒有的事情,那個人胡說,胡說的!”楊蓉大聲反駁,不停搖頭否認,“他沒有爸爸,他隻有媽媽,真的,相信我,他是我一個人的孩子,跟別人沒有任何關係,求你不要把他跟亦昊扯上關係!”

艾晴聽到她對楊亦昊的稱呼,立刻扶著她的肩膀,說,“是楊亦昊不認這個孩子,對不對?是他拋棄了你和孩子,對嗎?”

“不,不是的,跟他沒關係!求你放過我吧,放過我和孩子吧,我求求你!”楊蓉說著自己跪在了艾晴麵前,向她磕頭求饒。

“你在求誰?誰不放過你和孩子?你告訴我,我幫你把他抓起來,這樣他就不能傷害你們母子了。”艾晴抓著她的肩膀,大聲質問。

“沒有,沒有人不放過我和孩子,沒有,沒有!”楊蓉用力搖頭,但是說的話是前後矛盾的,“你抓不住他的,沒人可以抓住他的,沒人可以。”

“不,你告訴我,他是誰,我現在就去抓他。”

“放開我,放開我!我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求你放過我和孩子吧,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說著,她將頭不停地磕在地上,額頭都快出血了,還沒有停止。

艾晴攔不住她,隻好讓醫護人員過來幫忙。

“放過我吧,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楊蓉顫抖著,兩眼直愣愣地望著天花板,口中不停重複著這句話。

艾晴站在一旁,看著她的樣子,也知道她會發瘋是收到了巨大的驚嚇,而且這種驚嚇是心靈上無法承受的,所以到現在都沒辦法從那個噩夢中解脫出來。

“尹太太,你不能這樣逼迫嚇唬她,她承受不起的!”為楊蓉打完鎮定劑的醫生來到艾晴麵前,對於她的方式很不認同。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會這麽情緒激動。”艾晴微微躬身,表達自己的歉意,“到底她當年進來這裏的時候,是什麽樣的情況?”

她知道現在的楊蓉已經是經過了將近二十年的治療了,但是依然這麽情緒激動,無法控製,可以想象當年才發病的她,又多恐怖。

“這點我隻是聽之前的醫生說過,她來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打鎮定劑,一醒過來就鬧著找兒子,或者就是不停地磕頭求饒,好像看到了地獄的惡魔一樣。”主治醫生大概地說明了一下情況,道,“從她碎碎念的話裏可以知道,她的問題根源很可能是她的丈夫,可是人已經過世好多年了,所以這病也不可能好了。”

艾晴聽著醫生的話,再次看向病**因為打過鎮定劑才安靜下來的楊蓉,慢慢走到她床邊。

“尹太太,你……”

“放心,我不會再刺激她了。我隻是想站在這裏看她一會兒。”艾晴知道醫生想說什麽,所以率先表明了心思。

醫生看了她一會兒,見她真的沒有再刺激楊蓉,便說道,“那你別太久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艾晴點了點頭,蹲在她的病床旁,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說,“好了,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沒人可以再傷害你了。”她站起來,想幫她蓋好被子,發現她的病人服的領子因為剛才的激勵掙紮,扯落了兩顆扣子。於是,她幫她攏了攏衣襟,無意中看到了她鎖骨下麵的一個紋身。

這是什麽?

艾晴仔細看了一下,確定那個是一個情侶紋身,隻是樣子比較特別,戴著骷髏和愛心的,其中還有她的名字的拚音首字母和楊亦昊的“昊”字的首字母,也就是R&H。

她也沒有多想,幫楊蓉拉好了衣服,蓋上了被子,就轉身退出病房。

回去的路上,她的腦中不停閃過那個紋身的圖案,好像是在什麽地方看到過。

“太太,這個時間快到兩位小少爺放學的時間了,要去接他們嗎?”

“呃,好,去接小希和小冀吧。”艾晴回神點頭答應了。

不過,為了那個紋身,她一路上都心不在焉的,手中用平板描繪著那個紋身的圖案,而後發給了任五。

——小五,查一下這個紋身的出處,一半那些紋身師會紋。

——這種紋身很老了,差不多有十幾二十年了。當時很風靡,是很多情侶或者夫妻都會選擇的樣式。

艾晴看著任五的恢複,臉色變得越發嚴肅起來,打字問道:

——也就是說,沒什麽特別的,那個年代的紋身師都會紋?

——對的,絕對沒有我們之前那個案子的‘死亡幻蝶’稀有。

任五很快速地回複了艾晴的提問。

——好吧,先這樣吧。

艾晴關閉了對話框,抬頭看向車窗外。

老戚已經把車子停在了幼兒園外的停車線內,對麵幼兒園的下課鈴聲也響了,不少孩子已經小跑著衝出了教室。

艾晴因為腳傷的關係,沒有走去幼兒園門口等小希和小冀,隻是下車之後,靠在車門外等著,確保孩子們一出來就可以看到自己。

正如她所想的,小希和小冀剛到門口,就遠遠地向她揮手打招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