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老頭說到這裏,目光灼灼地望走了我,意思十分易明:“想娶那麽可愛的姑娘,盤一盤天梯,不是很應該嗎?”
我也覺得應該,可是問題在於,溫寶裕根本不是幫會中人,也不是江湖上的人物,他是一個文明人,絕不適宜這種古老黑暗的行為。
我勉強笑了一下:“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如果他通不過,會怎麽樣?”
小老頭和那長臉婦人異口同盤:“怎麽會,如果他和藍絲熊成夫婦,天意一定會令他通過。”
我勃然大怒,幾乎發作。我已說過許多次,“盤天梯”這種行動,落後野蠻之至,主要也就在這一點:他們相信,行動者的命運,自有天意安排,如果天意令他龍過關,那麽,他就算和一百倏餓狼同處山洞中三天,也會安然無恙,毫發無損。
天意!
我的臉色,一定難看之極,是以小老頭的神情,也有點不是很自在。
集迷信、野蠻、黑暗、神秘於一身的事,要發生在溫寶裕的身上.可是溫寶裕顯然並不知道它的嚴重性,而且還擺出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
我感到無法處理,隻好望向白素:“我們要好好和小寶說一下。”
白素苦笑---她極少有這樣的神情:“沒有甚麽好說的了,小寶已一再答應了人家,不能反口。除非他忽然改變主意,不要藍絲姑娘了。”
白素的話,前半截溫寶裕一點也不感到甚麽,可是最後一句,卻使得他如同坐在一塊燒紅了的鐵板上一樣,直跳了起來,雙手和頭,一起亂擺,連聲音都變了:
“別開玩笑,那┅┅萬萬不能。”
從溫寶裕的神情來看,這一雙小情人,可能不單是山盟海誓那樣簡單.說不定還有我們不知情的盟約在。
我向溫寶裕作了一個手勢,令他先別跳雙腳,然後道:“他們來自苗疆,和文明社會完全脫節,他們相信天意,認為天意不令你受傷的話,你即使從百丈懸崖跳下去。也不會死。”
溫寶裕在這時,至少感到了事情的歧重性,他張大了口:“這種情形,會在——盤天梯的過程之中出現?”
我軟了一盤:“必然會,而且還可能是最初步的一種。小寶,我絕不讚成你去盤天梯---”
說到這裏,我又用力一揮手,十分惱怒地道:“這種行為,本來是早就應該絕跡的了,真想不到還會有人公然提出來,你雖然答應過,可是絕對沒有義務要遵守這種荒唐的諾言。”
我話已經說得十分嚴重,那十二人聽不懂我的話.但自然也可以從我們的神態上,看到事晴有了十分嚴重的變化,所以他們的神情,也十分緊張,不過他們並不發問.隻是用十分陰森的眼光,盯著我們。
溫賀裕的神情為難之極,用力握著手,連連道:“那叫我怎麽辦?那叫我怎麽辦?”
我看出他的情形,對籃絲一往情深,非卿莫娶:可是他畢竟十分年輕,很少有邪麽早就走了終生愛戀生活的情形,自然可以加以勸說。
我又歎了一聲:“小寶。你愛籃絲,是一回事,為了這個而糊裏糊塗送了命,那可不值得。”
溫寶裕這小子,卻聽不進我的話,他道:“不,藍絲不會害找,她沒有理由要我去冒生命的危險,或許是你過慮了。”
我提高了聲音:“或許是籃絲根本不知道他們要你做甚麽?”
溫寶裕道:“怎麽會呢?藍絲和他們,親如父母子女,他們一定是早已商量好了的。”
我的忍耐力,已經到了頂點,神色自然也難看之極,聲音也十分難聽:“你那麽喜歡藍絲,我有一個辦法,請勒曼醫院替你複製一個藍絲。”
溫寶裕駭然失笑:“誰會要一個複製人。”
我疾聲道:“把複製人給他們,你要的,是真正的藍絲,那還有甚麽不好?”
白素在一旁,雖然沒有插言,可是也不住搖頭,顯然是認為我的提議,荒唐和異想天開之至。
溫寶裕歎了一聲:“行不通,可能盤天梯是考驗我勇氣的必須手續,不然,藍絲會瞧不起我。”
我氣得臉色鐵青,霍然轉過身去,麵對那十二個人。或許是由於我那時的氣勢非凡,那十二個人,人人都挺了挺身子,等我說話。
我先對白素道:“把我們的對話,傳給這小情聖聽,好讓他知道自己的處境。”
白素答應了一聲,我才對那十二個人道:“剛才,我在勸溫寶裕別接受你們的要求!”
小老頭十分狡猾,一口咬定:“那怎麽可以呢,他自己一再答應了的。”
我冷笑一盤:“那是因為他不知道你們的真正身分!在這樣不明不白的情形下。他可以收回承諾!請問,各位真正身分是甚麽?”
那十二個人互望著,神情十分凝重,看來並不準備回答我的問題。
我隻是一聲冷笑:“天官門雖然銷聲匿跡多年,可是倒也不容易叫人忘記,你們殺人太多,而且殺人的手法,令人不敢恭維!一我的話才一出口。白素就將之傳給溫寶裕聽,由於我將說些基麽,白素完全可以了解,所以她的“傳譯”,速度快得出奇。我才一說完,她也幾乎說完了!
我這一番話所引起的反應,將會十分激烈,這早在我的意料之中。先是那十二個人再次霍然起立---和上一次他們聽說我認識蠱苗的酋長時,大不相同。上次他們刷地站起身,充滿了敬意。可是這時,他們所表現出來的敵意,卻幾乎化為一陣陰風,在客廳中卷來卷去。令得人遍體生寒,說不出來的詭異!
而溫寶裕也在這時,叫了起來。“你在亂說甚麽天官門地宮門,他們全來自藍家炯┅┅”
我已不能分神去應付溫寶裕,我必須集中精神,麵對這十二個人,因為誰也不知道他們站了起來之後,下一步會有甚麽行動!
白素顯然明白這種嚴峻的形勢,所以她沉聲道:“小寶,你最好別再出聲,這裏的事,你完全不懂!”
一向溫柔的白素,說出了這樣的話來,已經說明事態的嚴重性。如果是我用同樣的話去警告,溫呀裕一定不服。可是這樣的話,出自白素之口,我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不久,沒有再聽到他的聲音。
而那十二個人,站起了之後,身子像是突然僵化了一樣,一動也不動,十二個人站立的姿勢,各有不同,有的挺立。有的枸淒,有的傾向前,有的斜向後,人人一動不動,真是怪異之極。
而他們的臉色,也變得難看之極。本來他們的膚色十分黑,可是這時,卻在黑中透出一重死灰色來,難看得無法形容。
最妖果的,還是他們的眼光。毫無疑問,他們每一個人的眼中,都有著濃厚的、毫不猶豫的殺意,單是和這種目光接觸,就可以感到死亡的威脅。
我很希望溫寶裕也能看到這十二個人這樣的眼光,那麽他至少可以知道這批人是甚麽樣的人。
溫寶裕是看到了的,雖然那十二個人的介滿了殺機的眼光盯著我,他也啟覺刮了。事後,他對良辰美景胡說等人,說起當時的經過.他道:“這十二個人一站了起來---人人的目光射向衛斯理,天!刹那之閱,我隻感到完了。那不是十二股眼光,而是十二種武器.刀槍斧鉞,甚麽都有,射向衛斯理。他已經被殺死了!”
我當時,雖然沒有實際上真的被殺死,叫是要抵禦追十二個人這樣的目光,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勉力挺直身子,還要裝出若無其事的神情來.可是實際上,身內的每一恨神經,都像繃緊了的弓弦。
我不記得我們雙方續持了多久---白素後來說,大約是兩分鍾左右,她真怕我無法支持下去。而這兩分鍾的僵持,我所感到的凶險,比一場激戰更甚。
而接下來的變化,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從那小老頭開始,他們十二個人眼中的殺機,在漸漸消退,很快我就不再感到任何威脅,而我也在這時,暗暗呼了一口氣。
接下來,那小老頭說的一番話,更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小老頭先是呼了一口氣,然後才開口,他的聲音有點沙,有點發頭可見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心情相當激動。他說的是,“衛先生真了不起。竟連我們這種一向是在苗區活動的小人物,都一看就知道了來曆!”
我沒有反應,隻是牽動了一下臉上的肌肉---像是發出---一個冷笑,可是並沒有笑聲。
小老頭續道:“的確,天官門以前的聲名┅┅以及行為,實在不堪一提。可是自從四十年之前,天官門上一代的十二天官,被整個營的軍隊追捕,過半受了重傷,躲進了藍家峒之後,情形就不同了┅┅”
他講到這裏,略停了一停,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於四十年前發生的事,隻怕非但是我,整個江湖上,也一無所知,隻當他們忽然不活動了。
整營有現代化武器的士兵,追殺神秘莫測、殺人手段高強的十二天官,這其中不知有多少茂心動魄的事情發生,隻怕軍隊已不能占了太大的便宜,一定有不少軍人,死在他們的手下。
小老頭說到這裏,氣氛已緩和了許多,白素自然把話傳給了溫寶裕,我直到這時,才能回頭著了他一下,隻見他張大了口,像個呆瓜一樣。
小老頭歎了一盤,繼紳道:“十二天官躲進了藍家峒,自然安全了籃家峒的形勢十分險峻,而且所在之處。正處於國界,究竟屬於哪一國,也說不出來。藍家峒本來就精於蠱術---”
他說到這裏,作了一個手勢,不忘補充一句:“自然及不上猛哥酋長的那一族。”
我也作了一個手勢,請他繼續說下去。
小老頭吸了一口氣:“十二天官的蠱術,比我們精進得多,而且為了感謝藍家峒收留之恩,所以在峒中挑選了十二個長幼不一的少年子弟,開始傳授。這十二個,就是我們現在這十二個人了。他們不但傳授蠱術,而且還傳授我們十分精湛的武術,自此之後,我們十二個人,就形影不離,一如十二天官。”
我惟了一句:“你們就是十二天官,上一代把一切都傳給了你們?”
小老茁道:“可以這樣說,但多少有點不同。”
長睜““人在這時,插了一句:“峒裏收留這十二個人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們是甚麽人,直到他們臨死之前,他們才把來曆說了出來!”
我二然間:“十二天官┅┅連死也是一起死的麽?”
小,頭的語氣十分平淡,像是說的是十分普通、理所當然的事一樣。他道:”
在結為:二天官之時,都曾發過誓: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既然發,誓,自然得遵守:”
他說到這裏,目光射向溫宵裕,我也忙向溫寶裕看去,隻是他仍然張大了口,看起來像是呆瓜他自以為見多識廣,已經有過不少非凡的經曆,看來這時,他才知道世上匪夷所思的事多得很。
白素在這時,忽然冷冷地道:“不是隻有誓言那麽簡單吧,另外還有約束力量勻。”
我不以為自素知道苗峒的事和天官門的事比我多,可是她的心思比我縝密,所以容易作出正確的推測。這時,她用十分肯定的語氣,說出了她的推測,就一言中的。小老頭在怔了一怔之後。才道:“對,十二人結盟之時.就落了“齊心蟲”
自此十二人一倏心,生死與共,誰也不能單一活著。”
雖然我對蠱術也有一定的認識,可是隻是皮毛,不知內容。這小老頭這樣說了,自然是十二個人中,如果有人不想死的話,死亡也必然會來臨,不能避免。
一時之間,客聽中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又過了一會,小老頭才又道:“直到那一天,我們才首次知道自己十二人,是十二天官。上一代的十二天官,對我們詳細說了天官門的情形---用蠱術殺人,接受委任,不分被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有時,蠱術像是瘟疫一樣,會自動蔓延,不但累及許多無辜的人,而且流毒的時間也很長.確然是害了不少人。”
小老頭在講這番話的時候,神情十分肅穆,可是語調卻相當平淡,叫人一聽就感到他是在說別人的事,不是在說自己的事。
我低軟了一盤:“江湖傳說把天官門渲染得十分可怕,叫人談虎色變。”
小老頭紙道:“那時,他們進峒,已經有二十年了。在那二十年之中,他們當然未曾再殺過人,隻是盡心盡意教我們,還把外麵世界的事情,告訴我們,全峒上下,對他們都十分尊敬。而且他們本身,也十分後悔以往的行為,一再告誡我們,不可仿仿。所以我們得到的[天官門”傳授,和以前的天官門無關!”
我相信小老頭所說的是實話,可是我仍然對剛才他們的目光介懷,我道:“剛才,我一語道出了你們的來曆時,你們沒想到殺人?”
十二人齊齊軟了一聲,長臉婦人道:“這是我們最大的秘密,上一代十二天官去世之前,囑咐我們,至少再過二十年,才能離開藍家峒,說到時,必然不會再有人知道天官門是怎麽一回事了。可是剛才你一下子就說了出來,哪有不令人茂駭欲絕的?”
他們十二人剛才的目光雖然可怕,可是他們畢竟沒有出手。而且我相信,這十二個人若是一起出手,別說他們精通覺術了,就是他們精湛的武術,我和白素,是不是應付得了,還大成疑問。
他們沒有出手,這至少證明他們並不含敵意,我又鬆了一口氣:“請坐,我們繼續討論盤天梯的問題---能先透露一點內容嗎?”
小老頭歎了一聲:“衛先生,你也太多慮了,藍絲喜歡這夥子,我們也一見就喜歡,怎麽會特別為難他呢?隻不過是給他一個機會。”
我苦笑:“你們始終不明白一點,他是一個在城市中長大的人,和你們的生活方式截然不同。對你們來說,讓十蘋毒蛛蜘爬在舌頭上,是兒童的遊戲,可是對他來說,卻是致命的冒險。”
小老頭又歎了一聲:“可是他始終是要和藍絲在一起生活的,是不是?”
我用力一揮手:“就算是,也是藍絲到城市來,和他一起過文明生活,而不是他到苗峒去當苗人。”
我自認我這樣說法,再理直氣壯也沒有,可是那十二個人一聽,卻人人都現出訝異莫名的神情來。那小老頭立時道:“衛先生,你弄錯了吧!當年我們發現了藍絲之後,一把她帶到峒裏,峒主就說:看這女娃子,腿上有著矮子和娛蛻的花紋,一定是蠱神下凡的,或者是蠱神派來的,將來一定是藍家峒的峒主。”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頓,我聽出其中大有蹊蹺,立時向溫寶裕望去,溫寶裕縮頭縮腦,一副賊忘兮兮的樣子,更令我怒火中燒。
小老頭在繼續著:“峒主當然住在峒裏,她現在雖然在學降頭銜,可是不多久,她就會回藍家峒接任峒主,這些,溫先生全知道的。”
我大喝一聲:“小寶。”
溫寶裕忙叫道:“我有權決定自己在那裏居住的。”
這一句話,反倒不再令我生氣了,我隻是在刹那之間,心灰意冷---我這樣為他爭取,他卻反倒以為我在妨礙他的自由。
所以我不怒反笑:“好極,好極,沒有人能幹犯你偉大的自由,你請吧。”
溫寶裕漲紅了臉:“都是你一向堅持的原則,為甚麽一和你意見不同,你就改變了態度。”
我冷笑:“我沒有建議你父母做一蘋鐵籠把你關起來,我叫你請便!聽到了沒有?請便的意思就是隨你的便,愛到哪兒去,軌到哪兒去。”
溫寶裕的臉漲得更紅,他自然可以在我的神態和言語之中,知道我大怒而特怒,所以他轉向白素望去。白素搖著頭,也大有責備的神情:“我們這裏,沒有人會反對你和藍絲的事,相反地,我們還設想了許多方法,商量如何說服服令堂。可是你卻竟然不把我們當朋友,連你答應了她,將來會到藍家峒去生活,那麽重要的事,都一點也沒想到過對我們說?”
溫寶裕還在強辯┅“人總有一點私人秘密的。”
我實在忍不住了,大喝一聲:“你給我滾!最好別讓我再見到你。”
同時,我對那十二個人道:“隨便你們怎麽對他,都不關我的事,你們可以立刻帶走他,去盤天梯。”
那十二個人自然看到我十分生氣,可是一聽得我說不再幹涉溫寶裕盤天梯一事,他們又現出十分高興的神情來,一起走過去,圍住了溫寶裕。
溫寶裕看來,還想對我說甚麽。可是我恨本不睬他:逕自上了樓,在樓梯上,我還對白素叫:“別去刺探人家的私人秘密,也別去幹犯人家的自由。”
我進了書房,聽到開門聲、關門聲,又聽到白素上來的堅音。然後,白素出現在書房的門口,柔聲道:“好久沒有見到你生那麽大的氣了。”
我苦笑:“何隻好久,簡直我一輩子,就沒有生過那麽大的氣,太豈有此理,人不識好歹了!”
白素軟了一聲:“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或許他真的願意和藍絲一起住在苗峒,他也有他的權利。”
我冷笑:“他為甚麽一直不對我們講起?”
白素想了一想:“我們也不是每件事都告訴他的,人總有一點私人秘密的。”
連白素也這樣講---可是我瞪視了白素半晌,卻又無法反駁她的話。
我用力一揮手:“算了,這可以說得上是本世紀最大的奇緣了---不過我著他不知道周甚麽方法通過他母親的那一關。”
白素道:“我看,溫寶裕去做藍家峒的上門女婿,至少要在他滿二十一歲之後,還有幾年,不必那麽早替他著急。”
我“哼”地一聲:“苗女早熟,隻怕藍絲等不到溫寶裕滿二十一歲!”
白素默然片刻才道:“他剛才走的時候說,他不會有事的,叫你別擔心。”
我咕嚕了一句:“最好讓他給昆蟲啃吃了!”
這時,我已經下了決心,我感到溫寶裕的行為,太不夠意思.所以我對他的熱忱,也不免大幅度減低,他怎麽樣,是他的事,不必太關心。太關心了,他非但不領情,還會討厭。
這種決定,自然令人相當不愉快,所以我長歎一聲,一副悶悶不樂的神情。白素來到我身邊,輕輕靠著我,低聲道:“當年你為了我,龍潭虎穴都敢闖進來,當時的形勢,可比到苗疆去盤天梯凶險得多了!”
我又笑了一聲:“你不明白---我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這其間大不相同。”
白素道:“既然是他的決定,就讓他去學著做苗人好了,他有權這樣做,隻要他自己認為那樣做會帶來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