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平地一聲雷

田德勝忙不迭的點頭道,“聽見了,聽見了。”他看向師傅道,“師傅你說這工廠老不開工,這布也不織了,這要是沒有布了,這人民都不穿衣了。都光屁股蛋子啊!”

“去,你操這心幹嗎?你光著了。”師傅哭笑不得地說道,話鋒一轉道,“現在你得好好武裝武裝思想。”

“知道了。”田德勝無精打采地應道。“師傅,要說咱們這工廠,這機器都這麽停著,留下的來的工人不是下棋、看報,就是打撲克。這說是抓革命、促生產。還說什麽大年三十不歇腳 ,初一早晨要上崗。”

田德勝心涼道,“我看現在隻有人抓革命,沒人促生產。”

“哎呀!這叫革命生產兩不誤。”師傅寬慰他道。

“什麽兩不誤,要這麽下去,這每個季度的生產計劃……”田德勝又是一歎,“得!現在也沒什麽計劃了。”

“你操這心幹啥呀,現在全國上下不都一樣嗎?”師傅一副你先吃蘿卜淡操心地樣子。

“行了,現在還是管好自個兒的事,我還得通知別人呢!”師傅說著就朝外走,“你趕快啊!就等你一人了。”

“好嘞,好嘞,我武裝思想,我從頭到腳的武裝。”田德勝有氣無力地說道,“你說這叫啥事啊!我不擺弄機器,我來幹嘛!開會、開會。”

田德勝抬眼看了一下空****的廠房,紡織工人呢!都穿著綠軍裝,帶著紅袖標,都上街遊行去了。

不遊行的,走得更遠,都去大串聯了,尤其是年輕地紡織女工,加入這個派,那個派的。

留下來‘老弱病殘’的蹲在牆角數螞蟻呢!

這該抓生產的不生產。這都叫什麽事啊!田德勝最喜歡的就是機器‘轟鳴’聲,看著它們歡快的歌唱,織出來美麗的布,尤其是織出萬米無疵布。雖然這離不開紡織女工的辛勞。可這也證明機器保養的好,這心裏的滿足感,是什麽也無法替代的。

當擋車女工很辛苦啊!還要三班倒?起碼和他田德勝比要辛苦的多。

別看紡織女工,每天穿著雪白圍裙,戴著雪白的帽子,再襯上紅格子襯衣,像一隻快樂的燕子在織布機前來回穿梭。

現在的織布機還是半自動,且一個人要操作四台布機,一接班就進入了緊張的工作狀態,要不停地在幾台布機前後巡回檢查。女工們不停的換梭子,機器還經常出現小故障,斷頭率高。

一個擋車工一個班下來,相當於走了幾十裏路,特別是上夜班。每到天快亮時,就堅持不了了,眼皮困得直打架,一合眼站著就能睡著,怕出現斷頭,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睡著就用嚼幹辣椒的方法驅散睡魔。

辛苦是辛苦,可為了工作是盡心盡力。那些紡織女工工作是多麽的努力,多麽的快樂……

可是現在唉……田德勝把潤滑油蓋上蓋子,收好,放到倉庫裏,去水龍頭下好好的清洗一下,自己黑乎乎油乎乎的手。

剛剛洗完。手都沒有來得及擦,就聽見自己的媳婦兒逢人就問,“看見我家老田了嗎?”

“好像在水房那邊。”

吳雲邊走邊焦急地喊道。“老田,你在哪兒。”

田德勝聽見妻子吳雲的聲音,聞聲快步迎了上去。看著媳婦兒頭發也散了,這大冷天愣是急的滿頭汗,這心裏就咯噔一下的。

“吳雲,我在這兒呢!你找我幹啥,看你這火燒火燎的樣子,這出了啥事了。”

吳雲一看見他跑了幾步,雙手扶膝,急喘著氣道,“快,快去救勝利和弟妹去,他們倆被紅色小將給抓了。”

“啥……你說啥,咱們是根正苗紅的工人和貧下中農!紅色小將們抓他們幹什麽?”田德勝不解地問道,“不對,他們不是在鄉下嗎?哪兒的紅色小將抓的。”

吳雲這時候才緩過氣來道,“是咱們這兒上街遊行的紅色小將抓的他們,說他們是走資派,挖社會主義牆角。”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他們正經的在公社上班,領得死工資,什麽走資派,什麽亂七八糟的。”田德勝一聽就急了,這要被扣上了這頂帽子,還能落到好。

“怎麽回事,勝利這兔崽子,好好的鄉下不呆著,來市裏幹什麽?”田勝利真是被氣這臉頰一鼓一鼓的道,“這市裏亂哄哄的瞎湊什麽熱鬧。”

“她爸,你也別著急,這事解釋清楚不就沒事了。”吳雲趕緊勸慰道。

“我這不是怕解釋不清楚啊!要是遇上不講理的小年輕,二流子,這不就慘了。”田德勝急得疾步朝廠外走道。

突然田德勝頓住腳步回身道,“吳雲,你咋知道他們倆被抓了。”

“紅色小將上門查訪了,問咱們是不是田勝利的大哥和大嫂。”吳雲追上他說道。

“我先走了,你慢慢回家啊!”田德勝顧不了那麽多,拔腿就往家跑。

好在家屬院裏廠子不遠,跑 大約十多分鍾就到了自家門口。

果然兩名紅色小將就站在自家門口,“小將同誌,你好!”田德勝伸出手道。

其中一名紅色小將斜眼看著田德勝伸過來的手,沒有理會,而是道,“閉塞眼睛抓麻雀!你是田德勝。”

田德勝先是一愣,訕訕地放下手,然後趕緊說道,“瞎子摸魚,我是田德勝。”到現在都還沒有習慣這種說話方式。

“可下五洋捉鱉,我們就是找你的。”小將說道。

“言者無罪,說吧!找我有什麽事。”田德勝情緒已經平靜了下來,著急上火也沒用,走一步看一步吧!

“聞者足戒,田勝利和姚長青是你的弟弟和弟妹。”小將們又道。

“鳥兒問答,是的,我是他們的大哥。”田德勝回道。

“嚴重的問題是教育農民,跟我們走一趟吧!”小將們轉身就走。

“要文鬥不要武鬥,你們帶我上哪兒?”田德勝急忙問道。

“革命不是一團和氣,到了你就知道了。”小將頭也不回地說道。

田德勝無法隻好跟著他們走。追上來的吳雲一把扯著田德勝道,“你要跟他們走。”

“不走不成啊!勝利和弟妹被他們扣著呢!怎麽著我也得去見上一麵,問清楚緣由啊!”田德勝說道,“你放心。沒事,咱的成分擺著呢!最多教育、教育。”他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追了上去。

“媽媽,爸爸上哪兒了。”田家大女兒田悅寧揪著吳雲的衣服,害怕的問道,她清晰地記得廠子裏有好多叔叔、伯伯就是被這些人抓走的,抓到台上帶著帽子批判、遊街的。

另外兩個小女孩兒緊抓著吳雲的褲腿,“媽媽,媽媽,他們抓了爸爸。”

“媽媽。爸爸會不會帶帽子啊!”田悅寧擔心地問道。

“不會,不會,你爸爸是去接小叔、小嬸的。”吳雲趕緊安撫孩子道。

“呀!小叔、小嬸來了,我們就有好吃的了。”田悅鈴和悅欣一聽,對於自家父親的擔心立馬拋到了九霄雲外。

吳雲瞪著大眼。低頭望著身邊的這仨孩子,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想想還真有可能,小叔子和弟妹那一會過年不是大包小包的,希望他們都沒事。

“媽媽,小叔怎麽還不來。”田悅鈴和悅欣扯著吳雲的衣服使勁兒搖晃道。

吳雲現在心急著呢!這些熊孩子還火上澆油,這太陽穴突突直跳,這心底的火氣一拱一拱的。“吃什麽吃,就知道吃?”看著孩子們嘴一扁,快要哭了的樣子,麵色已緩,從兜裏摸出一毛錢道,“悅寧帶著倆妹妹去買糖吃。領著倆妹妹玩兒。”

“姐、姐咱們買糖去。”田悅鈴和悅欣拉著就朝家屬院外開的副食品門市部走去。

一毛錢買了五塊兒水果糖,田悅寧拉著倆妹妹去了家屬院的空地上。

“姐,這糖真好吃。”兩個妹妹眼睛笑得都眯了起來,“咱媽今兒真大方。”田悅鈴笑道。

田悅寧可不像懵懂無知的倆妹妹,吃在嘴裏的糖怎麽都不甜。“和小嬸帶來的糖差遠了。”

不知道小叔、小嬸他們是否平安,爸爸能不能救出他們……小小年紀的她手托著下巴,唉聲歎氣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

卻說一大早,田勝利和姚長青趕到縣長途汽車站,就為了趕上頭一班車。姚長青坐在長椅上看著他們二人的竹背簍,田勝利去買車票了。

“同誌,您好,我買兩張去菩寧的票!”田勝利半彎著腰趴在狹小的售票窗口道。

他話一出口,旁邊的人都詫異地看著他,田勝利不明所以看看自己沒有什麽不妥啊!這是咋了。

售票員努努嘴,這是啥意思啊!看著田勝利傻不愣登地樣子,售票員繼續努努嘴。

田勝利終於意味過來,順著售票員努嘴的方向一看,但見售票窗口邊貼著一張乘客須知。

上麵白紙黑字寫著:凡到我革命汽車站,乘革命汽車的革命同誌,進我革命門,問革命話,須先呼口號,如革命群眾不呼革命口號,則革命職工堅決以革命態度不給革命回答。此致革命敬禮。

田勝利終於明白了過來,心裏腹誹道:這可真夠革命的。

姚長青順著田勝利的視線望過去,也看見了乘客須知,所以後麵背著竹背簍,前麵則抱著一個竹背簍,走到了田勝利身前。

田勝利一見,趕緊接過她手中的竹背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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